第二九九章
月正當空,張三花靠在樹榦上,雙眸緊閉,呼吸緩慢。
營火溫暖而明亮,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所有人都睡得很香,整個營地,只有張三花一人守夜。
最開始對於這個命令戰士們是抗拒的,但被張三花武力鎮壓了。
敏銳的五感,加上類似入定狀態警覺但可以讓身體得到休息的特殊能力,使得沒有人比張三花更適合這個任務。
隨著越來越悠長的呼吸,張三花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感官卻越來靈敏,似乎連月光照在身上都有輕柔的觸感。
不僅是觸感,它們還慢慢侵入她的肌理,滋養她的肉身。
於是變得很熱,像是泡了一個熱水澡,渾身都被燙的發紅,心臟抑制不住地快速跳動。
皺了皺眉,張三花覺得有些難受,想跳出這個狀態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清醒過來。
一旁睡著的郭九重被火烤的有些熱,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開眼,咂了咂嘴,又重新閉上眼。
他怕是在做夢,居然看見伍長在發光。
到了四更,張三花才從那種狀態掙扎出來,覺得心臟有些不舒服,身上卻是又比往日爽利很多。
握了握拳,張三花見伙長們也陸陸續續起了,架了口鍋,燒了鍋開水。
早上吃了頓水泡饃,士兵們默契地把所有痕迹收拾乾淨,一行人再次整裝,等待張三花的指令。
張三花早就選好了地點,比之前的地方要靠近絳廷一些。等所有人都在選定的位置埋伏好,張三花再次屏息凝神。
摸了摸胸口,越靠近中午,心臟的不舒服越發明顯。
郭九重發現張三花臉色不太對,問了一句,被張三花兩句話敷衍了過去,只得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路口。
荒野上的路只有東華的商隊走出來的那一條,雖說騎兵不走大道也行,但走野路總是沒有那麼舒服。可如果走大道,就算西荒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旦發現了在自己人被截殺,到了附近區域多少也會警惕些。
保持警惕可是很費神的。
張三花選的這個地點,不是最適合埋伏的,卻是西荒人最可能因疲累而放鬆的地方。
為了保證己方有足夠的精力,潛伏的時候,每個伙兩個人保持清醒警戒,其他人養神,半個時辰換一次。到了張三花這邊,卻是她自己全程熬著。
換了四輪過後,張三花示意警戒。
這次的人多些,足有兩百個。
阿附城中,再次收到有己方小隊被全殲消息的格茨卡暴跳如雷。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是有兩百個人么!」摔了幾樣東西,格茨卡忽然想起什麼,「風呢,我們西荒的神風呢?!!」
傳信的人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怕被這位首領遷怒。
並不需要他人回答,格茨卡雙拳緊握,雙目通紅,看起來就像是是要吃人。
兩百人啊,他丘尤部落的勇士本來就不多,兩百人,都是他手上十分之一的人手了,他怎麼能不心痛。
之前派出的人,格茨卡打的是和之前一樣的打算,能突破防守劫掠幾個村莊最好,不能就去消耗絳廷的兵力。所以他並沒有把兵力全部集中。
在他的想法里,要吃下他的兩百人,絳廷起碼要出五百人,他的部下又不是傻,看見那麼多人自然就撤了。
哼哧哼哧喘了一會粗氣,格茨卡忽然抬了頭。
「都怪答雅那個兔崽子,若不是他威脅其他人不許出兵,我們一起大兵壓上,我就不用分散兵力了!」說著,格茨卡就要去找答雅麻煩,「當了個阿附城主,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這邊格茨卡要怎麼去和答雅鬧先不說,看回張三花這裡,情況也不是很樂觀。
當初發現是兩百人時,張三花並不很想吃下。雖然沒見到所謂的西荒神風,但雙方兵力並不懸殊,加上對方都是騎兵,就算能全吃下,也會崩掉自己的牙。
她還沒自大到以為自己能以一敵百的地步。
可是她考慮到戰士安全而猶豫,但戰士們卻是一個個熱血沸騰。
所有人都用灼熱的目光看著她,等她下命令,再次斬敵於刀下。
眼看著敵人就要走過絆馬索,張三花還是下了命令。
不同於對敵五十人,這次每個戰士的刀都有了飲血的機會,但同樣的,也有了流血的風險。
最後戰果,敵方全滅,我方,十八人輕傷,三人重傷,一人死亡。
這次打掃完戰場后,空氣瀰漫著的不再只是殘餘的興奮,還有哀傷和肅穆。
輕傷包紮,重傷抬運,唯一的問題是,戰亡的戰友是應該就地掩埋還是帶回去。如果要帶回去,必須馬上就走,不然再放幾天就臭了。
沒有猶豫地時間,張三花立即決定返回。不只是為了能讓兄弟魂歸故里,更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如果他們還留在這裡遊獵,那麼下次遇見地可能就是他們抵禦不了的大部隊了。
因為有明確的目標,返程的速度比去時還要快上幾分。仍然避開了巡邏的士兵,卻被留下來照應的那一隊發現了。
這一隊本來還想著抱怨幾句問問收穫,可一見同袍的狼狽就消了音,自發接過了傷員的擔架。
一行人目標太大,但好在靠近自己伍營地的地方基本沒人巡邏,這才沒被發現的歸了營。
「我的親娘勒,你們可算回來了。雖然還有姓孫的和我換著會大營,但已經有人起疑心問我怎麼總是這兩隊人了。」
剛坐下,留守的隊長就來抱怨,可一看大家的慘樣就呲了呲牙。
「親娘勒,你們這是只是怎麼弄得啊。不是說是去打野食,看這樣不像是逮肥羊,倒像是遇了狼欸。」
張三花不想說話,翻了個白眼,另外一個隊長把話接了過去。
「你就羨慕吧,我們逮著了兩波,一波五十,一波兩百,都是全滅。」
留守的隊長是真羨慕了,有些酸溜溜地回懟:「那你們怎麼不多待一會,這就回來了。」
「這不是擔心你,怕你穿幫么。」
這話一點都不可信,留守的隊長撇了撇嘴,重新看向張三花。
「伍長,接下來怎麼著?完好的還好說,這些受了傷的兄弟可不好回營啊。」
「稍微休整一下,沒傷的分次回大營。回營后找陳悠多準備些傷葯。」張三花瞥了他一眼,「再去給沈浪傳個話,西荒那邊,可能要有大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