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望月寄哀思
泰德問蘇珊大媽:“要不要幹脆叫科林拿兩個小板凳過來,咱們坐著瞧?”
全程一直保持沒有存在感的科林:“……”
蘇珊大媽遲疑了一下道:“這……感覺好像不太好吧?”
泰德想了一下,也點頭道:“嗯,也是。”
“那咱還是站著看吧,拿凳子就有些出格了。”
“也對,反正車坐久了,站一下,就當活動筋骨了。”
韓兟在一旁聽著,都要哭了。
喂,你們兩個夠了吧,這麽棘手的情況,好歹也給些建設性的意見吧?
沒建議不說,在一旁吃瓜子是什麽鬼。真當自己是吃瓜群眾了?還要小板凳,你們怎麽不要自行車呢?
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你們家少爺了?這都什麽車夫和保姆啊,能退貨不?
“你賠!”
披頭散發的莉蒂希雅一臉的灰,她忍著沒讓淚水掉下來,把手筆直的伸到韓兟麵前,倔強的道。
一聽這話,韓兟心中的石頭不甘心的落了地。原來居然還是碰瓷啊。早說啊,嚇我一跳,還白白浪費了我幾十萬不可描述的情節。
表麵上鬆了一口氣,但實際上很失望不是始亂終棄關係的單身狗韓兟立馬轉頭,對著兩位把奶油瓜子放在嘴裏,卻驚愕得忘了嗑的吃瓜群眾道:
“快點拿錢賠給人家小姑娘。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很艱難。人家也不容易,都不知道在森林裏跑多少天了,才遇到我這麽個有緣人。該賠多少就給賠多少,別計較。啊?”
韓兟心道,錢算啥?誰叫我是個有錢人……啊不是,誰叫我身上沒有半毛錢呢。反正不是我的錢,賠多少都沒事,別人的錢花起來就是不心疼。
“哦。”
兩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發現少男少女間根本沒有什麽超級八卦,居然隻是簡單的碰瓷,頓時興致全無,就跟跑了氣的充氣人偶一樣,眼看著連身板都矮了好幾公分下來。
蘇珊大媽一臉落寞的應了,全身的精氣神都沒了,連爭辯的欲望都提不起半點,茫然的緩緩轉身,老態龍鍾的挪到馬車那兒,就要去拿錢。
“誰要你的臭錢!”不料莉蒂希雅一臉的憤懣,手仍直直的擺在韓兟麵前,動都不動,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賠我!”
“唔?”
韓兟聞言立刻激動得連頭發都豎起來了。
不要錢是幾個意思啊,賠什麽,拿什麽賠?我倆到底認識不認識,你倒是說清楚先。
咱倆這到底還是有奸情……啊不是,有交情?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戴綠帽就戴綠帽了,反正是自己綠自己,這算個啥?
“唔?”
蘇珊大媽聞言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仿佛憑空添加了三十年的內力,刹那間又精神百倍的轉過身來,順手從泰德的兜裏又掏出一把瓜子,看樣子像是要為長期抗戰做準備。
她開心地嗑了一口瓜子,問一旁正腰酸腿漲的泰德,“你覺得,這小姑娘說的是‘賠我’,還是‘陪我’?”
“唔?”
正在捶胳膊捶腿的泰德仔細一琢磨這倆詞兒,瞬間也就回過味兒來了。
這下子,精神頭上來了,這腰也不酸了,腿也不漲了,瓜子也忘了嗑了。
看起來起碼年輕了二十五六歲的泰德,龍精虎猛的摸著下巴上僅有的幾根胡須,兩眼放光的道:“我琢磨著吧,應該是‘陪我’吧?”
“嗯嗯,英雄所見略同。”蘇珊大媽的眼睛也亮得像是個五千瓦的燈泡似的,滋滋的往外冒著三丈長的強光,催促道,“說說,嗯?”
“這個,我覺得啊……”
“嗯嗯!”
一直在當背景板,然後已經被大家完全忘記了的科林,全程保持著懵逼狀態:我是誰,我在那兒,我是幹什麽的……
……
韓兟見莉蒂希雅紅著眼睛要他賠,可又不知道自己要賠什麽,賠錢不要,可賠命有事不可能。隻能無奈的對莉蒂希雅道:“我倒是想賠,可你也得說要我賠什麽才行啊,總不能讓我把命賠給你吧?”
“誰要你的爛命,把它賠我!”莉蒂希雅抹了一把心酸淚,彎腰在韓兟的嘔吐物中,把紅頭繩給撿了起來。
剛才摔下馬來的時候,莉蒂希雅的頭繩就飛了,畢竟是絲綢做的,過於順滑,綁頭發不牢靠。可偏巧不巧,正掉在韓兟的嘔吐物裏麵,怎一個惡心了得。
這可是莉蒂希雅最心愛的東西,就這樣被弄髒了,韓兟不賠誰賠?
雖然是莉蒂希雅自己掉下馬來的,可要不是韓兟站在這裏嘔吐,她又怎麽會掉下馬來;不掉下馬來,又怎麽會摔一跤;不摔一跤,又怎麽會把頭繩摔飛;要不是他就在這裏嘔吐,頭繩又怎麽會掉到嘔吐物裏麵弄髒?
無論怎麽看,都是韓兟的錯!
女孩子向來有不講理的權利,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子,何況這也不算冤枉韓兟。
韓兟望了一眼髒的不成樣子的紅頭繩,很是有些不好意思,這玩意兒在大街上,十塊錢就能買三條,就這麽點錢,人家還真不是訛他。
於是誠摯的對莉蒂希雅道:“這是我的不對,我賠。”
“你拿什麽賠?”
莉蒂希雅沒想到,本來計劃得好端端的一件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說好的發生一場浪漫的邂逅呢?說好的無意間碰到他的嘴唇呢?
心下是又羞又惱又氣,一時情急道,“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你拿什麽賠?”
“這……”
一聽這話,韓兟真是一腦瓜的漿糊,你到底是讓我賠啊還是不讓我賠?
雖然知道女孩子都是不講理的,可你也不能這麽不講理,多少也得講一些吧?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韓兟還是挺能理解莉蒂希雅的感受,那其實就不是頭繩,而是個念想。
有個能拿在手裏實實在在的念想,容易嘛。
韓兟想到自己孤零零的穿越到了這裏,孑然一身,連張草紙都沒能帶過來,弄的想要念想,都不知道該對著些什麽。
要是在地球,哪怕不在同一個時空,可無論在什麽朝代,還是可以臨月寄哀思。
李白有詩雲:“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就是這麽個意思。雖然時空不同,可畢竟大家看的都是同一個月亮。
可這裏就不一樣了。
昨天晚上,韓兟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家想的厲害,直是撕心裂肺的疼。可又不敢哭,生怕一不小心漏了餡,讓別人給知道了,也不好糊弄過去。
他現在的情景,已經不是離家萬裏可以形容的了,天各一方倒也相差仿佛。
真不知道那些穿越前輩們,是如何做到不想家的,反正對韓兟來說,實在是做不到。
輾轉反側間,瞥見窗簾外月華如水,韓兟心中愁腸百轉,無心睡眠之下,便起身走了出去,一欲憑欄遠眺,望月寄愁情。
孰料剛走上陽台,韓兟下一秒就給嚇回去了。
這裏的月亮比地球上大了三四倍就不說了,另一邊的天空上,銀河中間居然還有一個盤子一樣的星係在閃耀!
在如此明亮的星月光下,遠方的森林看起來越發漆黑,城堡裏飄蕩著幾點燈火,更顯得幽暗無比。風嗚嗚的刮過樹梢,還有隱隱狼嚎聲傳來,整的就跟早年港產的鬼片似的。
這一下,可把韓兟給鎮住了。什麽狗屁哀思,什麽狗屁憂愁,全都不見了,連他跑出陽台想幹什麽都忘了,趕緊假裝鎮定的爬回床上睡覺,並使勁催眠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因此,韓兟很能理解小姑娘的感受。
人家就這麽一件寶貝東西呢,給自己弄得這麽髒,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這感覺,還不如韓兟這種什麽都沒有的呢。
有了然後又突然失去的滋味,韓兟印象極深,強烈得很。
因此,他對小姑娘是加倍的同情起來。
感同身受之下,韓兟又覺得自己加倍淒涼起來。
韓兟想道,自己現在人都在這兒了,那麽地球上的自己應該是死了。也不知道地球上現在是什麽時候,自己到這邊已經好幾天了,如果兩邊時間流速一樣的話,大約父母已經見到自己的屍體了吧。
雖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怎樣的心情,但可想而知,白發人送黑發人,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的悲痛苦悶之情,心肺欲裂之感,子規啼血之悲,自然是不問可知。
雖說,二老在四年前,借口韓兟這個大號被養廢了,生了個小號妹妹韓芷出來,今後的日子即使自己不在了,也不必擔心他們下半輩子會孤零零的沒人陪伴,可是……
一想到每次回家,父母的嘴上雖然嫌棄,實則內心欣喜的指揮自己幹活摘菜,而粉嘟嘟的妹妹芷兒,則像跟屁蟲一樣的緊跟自己,小嘴“哥哥哥哥”的,吧唧吧唧個不停的場麵,韓兟不覺就紅了眼。
記得從十二歲起,韓兟就再沒哭過,他以為自己以後也不會再哭。
可是就這一瞬間,毫無防備的,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