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把手給我

  賀杭似乎沒想到葉子衿會這麽問他，先一愣，繼而笑了：“你還真的很有意思。”


  “是不是比錢還有意思？”葉子衿又問。


  “當然。”賀杭毫不猶豫地回答。


  回答過後，忽然間，賀杭就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如同走了很久夜路的人突然看見了一點燈光，一點希望。


  多年以來，他就是那個在獨自走漆黑夜路的人。


  失去了家族企業，失去了雙親，失去了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的生活，他的世界一下子就漆黑一片。


  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他之所以迫切地要為父親報仇，倒不是他有多孝順，更多的是因為他對林氏的痛恨，痛恨林氏剝奪了他原本優渥的生活。


  所以，他是為他過去的生活報仇。


  是為他的錢報仇。


  在他的眼裏，最重要的是錢。


  耳畔，葉子衿清澈如泉水的聲音輕輕地說：“其實，除了錢，生活中還是有很多美好的。春天的葉家灣你該看一看，漫山遍野的花，還有野菜，不用錢就可以去挑的野菜，挑回家，洗洗，涼拌的蒲公英，香椿餅，槐花糕，榆錢飯，吃這些，連你的一顆襯衫的紐扣都用不到；夏天就更美了，各種各樣的水果，隨便采來吃，你也可以種個菜園子……你不用急著死，先試著活一活，不管什麽時候，不要想著自己結束生命，村裏老人家都說過，自己結束的生命，永遠沒有投胎轉世的機會。你如果缺錢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誰也不是生來就帶著財產的啊，大家都是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錢可以讓我們活下去，但不能讓我們為錢去死……”


  “好了，你不必說了。”賀杭忽然打斷了葉子衿的話。


  總以為生活是那個樣子的。


  可此時此刻，葉子衿卻給他描繪了另外一個樣子的生活。


  不用很多錢，照樣可以活下去的生活。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一個人。


  事實上，他並不想死。


  隻是，他找不到活著的理由。


  他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盯著葉子衿：“你不想死，是不是？”


  “是。”葉子衿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我已經綁架了。”賀杭說。


  “綁架罪的量刑**是十年有期徒刑。”他又說。


  看來，他什麽都知道。


  擔心賀杭破罐子破摔，葉子衿趕緊說：“那也未必，情節較輕的，可以從輕發落的。”


  賀杭笑了：“別安慰我，即便從輕發落，坐牢我也是跑不了的，所以，你死，我死，幹脆利落，你若是活，我就得坐牢。”


  坐牢總比死了好啊。


  葉子衿想說這句話。


  但她沒說。


  她知道，此刻若這麽說了，很可能會把賀杭引到極端。


  牢也不是好坐的。


  她隻是無比悲憫地望著賀杭：“那怎麽辦？難道我必須陪著你死？”


  賀杭的眼神忽然溫柔下來：“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為你去坐牢。”


  什麽叫“為我去坐牢”？

  葉子衿很不認同賀杭這句話。


  明明是他自己在犯罪，卻好像我欠他的。


  但她臉上卻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謝謝你，隻要能讓我活著，隻要不是犯法的事情，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賀杭輕笑一聲：“你的戒備心太強了，我有那麽壞嗎？會讓你去坐牢？”


  他問她：“你屬虎，八六年生的吧？”


  葉子衿應了一聲，不知他為何問這個。


  賀杭忽然伸手撫摸在她臉上：“今年是2003年，十年後是2013年，你答應我，2013年之前，不許找男朋友，不許結婚。”


  就這麽個要求？

  葉子衿覺得很容易。


  但為了表示誠意，她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假裝思索了一下，然後才點頭：“好，我答應你，”


  賀杭笑了：“把手給我。”


  葉子衿把手伸過去。


  讓她不解的是，賀杭將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緊緊地扣在一起，極其溫柔地問：“答應我，十年後，帶我去葉家灣看春天的花，給我做頓涼拌苦菜。”


  葉子衿點頭，心裏莫名地有些酸楚。


  賀杭卻釋然地笑了，伸手解開了葉子衿手腕上的微型炸彈，並將遙控器交給了葉子衿。


  恰在葉子衿接過遙控器的時候，賀杭的車窗被敲響。


  葉子衿一驚，循聲看去，車窗外站著的竟是慕易曦。


  但她吃驚的不是慕易曦的到來，而是慕易曦手腕上的手銬。


  這時，又傳來警察的喊話：“這位同誌情願用他自己換下人質，請放心，他是人質的未婚夫，身上並沒有武器。”


  盡管明白慕易曦是來救自己，但此刻的葉子衿真是欲哭無淚，好不容易勸服了賀杭，這慕易曦又來這麽一出。


  原來，警察喊話之後，等了半天，不見賀杭回應，卻又不能貿然上前，如果激惹了賀杭，引爆炸彈，傷了人質，那麽營救就失去了任何意義。


  這時，營救出現了分歧意見。


  一種觀點是，盡量不要去催逼賀杭。因為目前還不清楚那枚炸彈的摧毀力，若是他情緒激動，引爆了渣打，傷及了周圍居民，後果會非常嚴重。


  另一種觀點則是，迅速將賀杭擊斃。


  但賀杭手上有炸彈遙控器，若擊斃的同時，賀杭引爆了炸彈，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所以，一時之間，很難做出決策。


  這時，慕易曦匆匆趕來。


  得知葉子衿被綁架，並且身上有炸彈，他幾乎想也不想就決定用自己去換下葉子衿。


  望著慕易曦俊逸的容顏，賀杭的臉陡然黑沉。


  葉子衿也在心裏暗自叫苦。


  那次在賀杭的求婚現場，慕易曦帶走了她，賀杭必然對慕易曦恨之入骨，這個時候，又來說是她的未婚夫。


  就在她以為賀杭要改變主意的時候，卻聽賀杭說：“下車吧，小丫頭。我相信你給我的承諾是真的。”


  葉子衿下了車。


  她看到了很多舉著槍的特警。


  *

  賀杭終究是被判刑了。


  但由於他認罪態度良好，又沒有構成不良後果，量刑較輕，判了一年零五個月的有期徒刑。


  這是葉子衿在上海聽說的。


  因為，那天從賀杭的車上下來之後，她就獨自去上海找李雪竹了。


  臨走前，她當著賀杭的麵對慕易曦說：“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你是梁燦孩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