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辣眼睛的一幕
懷疑郭子睿的身份，並不是葉子衿對郭子睿好奇，而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郭子睿似乎是奔著某種目的來葉家灣的。
不然，他年紀輕輕的，為什麽要來葉家灣做支教老師？
是為了體驗生活？
還是為了某種理想？
也許是，但都不像。
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怎麽的，葉子衿總感覺郭子睿看自己的眼神裏含著一種恨意，盡管他看起來對她是那麽友好。
她不明白郭子睿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然而，這種疑惑在葉子衿的心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過，在她把郭子睿的襯衫縫好之後就消散了。
當下，她最關心的是自己的身世，她要盡快地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裏來的，而不是考慮別人為什麽來葉家灣。
就像許奶奶的兒媳說的，自己的事情都沒拎清呢，管別人的事情做什麽？
襯衫的布料質量很好，被剪下來做了臨時繃帶的那一綹並沒有變形，而且很容易洗幹淨。
她將洗幹淨的那一綹布條細細地縫到原來的襯衫上，不但看不出是縫上去的，反而有點別致的意味。
不得不說，葉子衿的針線手藝是非常精湛的。
這也是拜艱苦的生活所賜。
小時候，葉家灣的人都可憐葉子衿無依無靠的，有不能穿的舊衣服就會送給她一些。
那些舊衣服可不像城裏人不能穿的捐出去的，村裏人穿不了的舊衣服，就是真的舊了穿不成了，隻能用來拚接著縫床單門簾之類的，但葉子衿卻能從這些舊得不能再舊的衣服裏發現美，她會剪下可以用的袖子領口後背，然後拚接著縫一件像樣的衣服。
當她穿著她東拚西湊縫製起來的衣服，村裏的女人們都讚不絕口，誇她心靈手巧。
隻有葉子衿無奈且心酸地笑，若不是生活艱難，她哪裏會這般“心靈手巧”？
將襯衫縫補好之後，葉子衿仔細端詳著。
盡管針腳很是細密，但還是能看出是縫補過的痕跡，於是，她又別出心裁地在那針腳處又繡上了白色雲朵的花紋，這樣就完全看不懂縫製的痕跡了。
這一夜，許奶奶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什麽原因，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讓葉子衿把自己扶起來，一會兒又想躺下，一會兒又說喝水，一會兒又說上廁所，葉子衿也沒有表示出絲毫的不耐煩，一邊縫補襯衫一邊伺候許奶奶，她幾乎是一夜沒合眼。
才剛睡下，雞就叫了。
許奶奶折騰了一夜，這時候倒是睡著了。
盡管一夜沒睡，葉子衿卻沒有絲毫睡意。
她的心頭有事情啊。
睡不著索性起來生了火燒了炕。
爐火烘烘燃燒著，映紅了葉子衿的臉，但外麵的天還未亮，炕上的許奶奶還在睡。
於是，她悄悄掩了門回到張大媽家。
張大媽已經起來了，正在做早飯，她看見葉子衿憔悴的模樣很是心疼：“你不用來回跑，你媽有我伺候呢，你還不放心嗎？”
“放心，就是心裏有些不踏實。”葉子衿憨憨地笑著說，“想我媽，長這麽大，從沒有一天一夜地離開過我媽。”
幫著張大媽做了一些事情，伺候林瓔珞洗漱穿衣之後，再回到許老師家，許奶奶剛醒，見葉子衿回來，似乎有些不高興：“丫頭，我以為你扔下我這個死老婆子不管了！我現在就是老垃圾了，不中用了，誰見了誰躲，誰見了誰扔！”
葉子衿知道許奶奶心情不好，也不介意，好脾氣地笑著說：“奶奶，瞧您說的，我睡不著起早回去看了一下我媽，這不來了嗎？別那麽說自己，怎麽是垃圾了，是寶貝，俗話不是說，家有一老，勝過一寶嘛。”
許奶奶的臉還是冷冰冰。
葉子衿就笑著摸了一把炕，熱乎乎的，焐熱了手幫著許奶奶穿好了衣服，服侍著她上了廁所，給她洗了臉。
見葉子衿這般盡心盡力地服侍，許奶奶的臉色不那麽冷了，但她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葉子衿正在做早飯，院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郭子睿來了。
狗沒有叫。
隔著窗戶，葉子衿看見他用塑料袋給狗倒吃的。
狗一邊搖尾巴一邊吃。
倒過食物的塑料袋郭子睿也沒亂扔，而是填到了炕洞裏，又掏出紙巾擦了手，將紙巾也填在炕洞裏，這才走進屋子裏。
表麵上看，郭子睿似乎是來看許奶奶的，因為他一進門就問許奶奶今天感覺怎麽樣了，好點了沒？
對郭子睿，許奶奶倒是很客氣，一五一十地回答，還不停地道謝，說多虧了小郭老師，不然自己的命可能就沒有了。
“老太太，您太誇張了！”郭子睿笑著看一眼葉子衿。
他雖然笑著，但葉子衿卻再一次從他的目光裏感受到了——仇恨。
對，是仇恨。
如果之前她隻是隱約覺得那眼神是仇恨。
但現在，她可以確定，那百分之百是仇恨。
因為，她曾見過慕易曦看周紅梅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她把縫補好的襯衫交給了郭子睿：“襯衫補好了。”
“好，謝謝，辛苦了。”郭子睿接過去。
在抖開襯衫的那一刻，郭子睿的眼睛都直了。
他沒想到葉子衿能有這般化腐朽為神奇的手藝。
一件襯衫，他從不會放在心上，雖然價值上萬，但比起救人，也就不值什麽了。
況且，他是在富貴鄉裏長大的，根本不知道物力維艱的真正含義，錢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個數字而已。
所以，當時，他剪下他的襯衫給許奶奶做繃帶的時候是毫不猶豫的。
剪掉之後，也根本沒想著再縫起來穿，因為，這樣的襯衫他有很多，多到穿不完。
但此刻，看到這件襯衫，郭子睿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種珍視的感覺，他甚至想到了穿這件襯衫去好兄弟那兒炫耀。
他的圈子裏，穿衣已經不講究名牌了，都講究的純手工製作，講究的是獨一無二。
而他這件襯衫，真的是獨一無二的。
藍白相間的橫格襯衫，配上錯落有致的白色雲朵花紋，雲朵疏密得當，邊緣淡淡地繡了和襯衫的藍色一樣的邊，無論顏色還是花紋，都是那麽和諧，簡直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哪個繡匠能繡出這麽別致的花紋？大都是花花草草的俗物。
“你，怎麽了？是我繡得不好嗎？”葉子衿輕聲問郭子睿。
雖然這麽問，但心底卻是對自己有信心的。
再不好，總比不縫的好啊，總算像件衣服了，還可以穿的。
對葉子衿來說，一件衣服有沒有價值，取決於能不能穿，在於它的實用性。
但對郭子睿來說，一件衣服的價值，在於它的唯一性。
隻要這件衣服是唯一的，它就是有價值的。
“不，非常好，我穿上看看。”郭子睿說著就脫衣服準備換那件襯衫。
也許太過高興，他竟然忘記了屋子裏還有許老太太和葉子衿兩位女士，迅速而又大大咧咧地脫了大衣和羊絨衫，接著就解襯衫扣子，露出了小麥色的胸膛。
葉子衿雖然是個學醫的，對人體沒有什麽稀奇的，但猝不及防看到這麽辣眼睛的一幕，驚得慌忙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