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可怕的猜想
見葉子衿不接自己遞過去的橘子，葉麟以為她在記恨自己，便將橘子放回了果盤，徐徐地道歉似的說：“子衿，爸爸的工作性質很特殊，為了工作，為了家裏人的安全，為了國家的安全，隻能斷絕和家裏的一切聯係，我不知道你和你媽媽這些年過得這麽艱難，真對不起，以後，爸爸一定竭力補償你，你在這兒玩幾天，回去上學，你媽媽，就留在這兒由我和你阿姨還有你哥哥一塵一起照顧，我們已經聯係了專家組給她做會診，但願她的腿能康複起來。”
葉麟說得很誠懇，他的聲音很醇厚。
葉子衿卻突然說：“謝謝，葉叔叔，我真不該來打擾你們。”
一聲葉叔叔，讓幾個人都怔住了。
葉子衿看了一眼林瓔珞，有些哽咽地對葉麟說：“葉叔叔，謝謝您的善意，謝謝您善意地接納了我，沒有讓我難堪。”
說到這兒，她沉默了一下繼續說：“我一直以為我是葉家的子孫，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為爺爺那麽寵愛我，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並不是。我看出來了，您並不認識我媽媽，我媽媽也不認識您，我想，當年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她說得很平靜，內心卻好像被什麽撕扯著。
盼望了十幾年的父女見麵的情景竟然是這樣的，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
她看向慕易曦，向他道謝：“謝謝你，幫我找到了親人。”
她用了“親人”一詞，是因為她在心底，將葉麟一家人當做了親人。
事情已經顯而易見，她比誰都清楚，她並不是葉麟的親生女兒。
微微一笑，她大方地站了起來，走過去，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帶來的禮物：一袋紅枸杞，一袋黑枸杞，雙手遞到葉麟妻子的麵前，很恭敬地說：“阿姨，您很善良，我最感激的是您，對葉叔叔這麽寬容和信任，——這點枸杞是我自己摘的曬的，送給您，不要嫌棄。”
葉太太一下子紅了眼睛，站起來接過枸杞放在一邊，也從自己包裏拿出了見麵禮，是一隻精致的小盒子。
她笑著說：“也沒什麽特別的，是一瓶香水，是一位法國大使的夫人送給我的，我也用不著，放著也是廢品，你也別嫌棄，隨便用用。”
話雖這麽說，但葉子衿已經判斷出那決不是什麽廢品，而是非常名貴的香水。
雖然沒有拆封，她已經聞到了淡雅迷人的芬芳，很奇妙的香味，仿佛置身與春日暖陽下的花園，一縷縷的花香，又好像置身秋日的果園，一層層的果香。
她原本要推辭，但聽到葉太太說得那麽舉重若輕，隻得收下：“謝謝阿姨，太貴重了。”
葉太太微笑著點頭，拉住了葉子衿的手：“客氣什麽，都是一家人，既然你姓葉，你就是葉家的人。”
忽然間，葉子衿莫名地有些哽咽：“謝謝……”
當她發現自己不是葉麟的女兒時，忽然就覺得自己像個無根的浮萍，不知哪裏才是家。
失落，彷徨，寂寥如同冬天的西北風，讓她瑟縮發抖。
可葉太太這句話，忽然就像暖陽一般，溫暖了她的心。
葉太太抽出綿軟的紙巾給她擦眼淚，柔聲安慰：“好孩子。”
善意的謊言已經被葉子衿揭破，葉麟緩緩地開口了：“小慕聯係到我的時候，我也是很吃驚的，我沒想到，我離開家後，竟然會發生那麽多事情，當初選擇了這個職業，也是因為對家裏沒有太多牽掛，你爺爺也算是個小名醫，家裏在經濟方麵是很寬鬆的，再一個，還有你大伯一家，都在一起，我也不擔心你爺爺生活上有什麽困難，所以就毫無牽掛地去了那個地方。”
說到這兒，他深情地看向葉太太：“我和你張阿姨也是在那個時候在那個地方相識的……”
在葉麟的講述中，葉子衿大概明白了葉麟的過去：離開葉家灣到清華，學校裏選拔特殊部門的人才，葉麟有幸被選中，而那個特殊職業，對人的各方麵要求都很高，其中有一點十分苛刻，在職期間不能和家裏有任何聯絡，這關乎到國家安全。
由於祖父葉長風是醫生，收入可以，又有大伯葉賢一家照顧，所以葉麟就放心地去了。
這一去，他就徹底在葉家灣消失了。
祖父葉長風再也沒有收到過小兒子葉麟的信。
村裏人都私底下說葉麟早都死了。
所以說，十六年前林瓔珞出現在葉家灣，葉麟絕對是不知情的。
盡管已經料想到是這樣的，但葉子衿感到深深的遺憾，她多麽希望葉麟就是自己的爸爸。
但她知道，不是的。
她隻是感激葉麟和葉太太以及葉一塵，他們都是心懷善意的好人，沒有讓她難堪。
當葉太太溫柔地替她擦幹眼淚的時候，她甚至感受到了母親般的愛撫。
這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雖然一直和母親林瓔珞在一起。
但事實上，除了父愛，母愛對她來說，也是缺失的，陌生的。
工作人員步履輕盈地進來，柔聲跟葉太太說了句什麽，葉太太就微笑著說：“準備吃飯吧，吃過飯再好好聊。”
葉子衿突然意識到，這兩個工作人員應該是警衛員。
她在書本中了解到，和平年代，軍級以上的才會配備警衛員。
這麽說，葉麟現在已經是級別很高的官員了？
意識到這一點，讓她更加的惶恐和局促。
如果剛才隻是覺得自己在做賊，現在呢，葉太太的客氣讓她覺得自己在犯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跑出來破壞人家的幸福家庭。
“對不起，阿姨，我可能太突兀了，沒弄清真相不該來的。”她不安地說。
葉太太一臉的溫柔，菩薩一樣的善：“傻孩子，你什麽都不知道，別自責。”
這讓葉子衿更加不安，若是事先知道是這麽個情況，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破壞人家幸福的生活。
但葉太太也說得對，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即便是現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中，母親林瓔珞當年是怎麽到的葉家灣？為什麽瘋了？為什麽還戴著慕易曦母親的玉鐲？
驀地，她不安地看向慕易曦，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