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墮落的路
花太太花先生也不敢得罪如姨，就點頭告辭，花太太很小心地對慕瑞笙說：“那慕老太爺好好休養，我們先回去了。”
慕瑞笙點頭。
花先生又向慕易曦說：“慕大少，我們走了。”
“慢著。”慕易曦忽然開口，清越好聽的聲音讓如玉心中一驚。
如玉是心虛的，她怕慕易曦說出昨晚的事情是她主使的。
卻聽慕易曦對花太太說：“子衿原諒了你女兒，不代表你女兒不再惹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花太太就連忙說：“決不敢了，請慕大少放心。”
“若是以後再敢傷害子衿，決不輕饒。”慕易曦的聲音是輕的，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威懾力。
花太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很小心地說：“知道了，這話我一定告訴花柔。”
花太太花先生同傭人離開了慕宅。
秋日的太陽照在慕家花園裏 ，黃色的菊花分外鮮妍。
活著真好。葉子衿想。
如果昨晚她被花柔和如玉害死，今天，她看不到這陽光了，花家人的頭頂，也恐怕是一片陰霾。
花柔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花柔聽信了如玉，害人終害己，不但丟了一根手指，還送給了葉子衿那麽多好東西，算是間接的賠償，鑒於花家認罪態度良好，葉子衿放過了花柔，但不等於原諒。
試想，那個人會原諒要謀害自己性命的人呢？除非那人腦子不正常。
葉子衿的腦袋沒問題，她一向恩怨分明，絕不會糊裏糊塗地生活。
花柔的這一次不長腦子的行為，讓花家付出慘重的經濟代價。
雖說送給葉子衿的那些藥材是花太太娘家的，但娘家的東西也沒有白拿的道理。
那些名貴藥材，是花太太花了大代價才從娘家人的手裏討到手的。
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坐牢，花太太下了血本，把自家最賺錢的一個藥鋪抵押給了娘家嫂子。
蝴蝶效應的威力是巨大的，這件事就導致了花家經濟狀況每況愈下，而花柔卻是個過慣好日子的人，哪裏能安於清貧，最終，花柔走上了另外的一條路，一條墮落的路。
葉子衿放過了花柔，花柔卻沒有放過自己。
當然，這是後話了。
*
看著傭人把那些名貴藥材搬進自己房間，葉子衿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
她問慕瑞笙：“爺爺，我這麽做，是不是不對？”
慕瑞笙笑著：“對不對，再過幾年，你自己就知道了。”
他憐惜地望著葉子衿，話鋒一轉：“子衿，你想不想做我的最後一名學生？”
經曆這件事，慕瑞笙更加迫切地感受到了世事無常。
生活中有太多的變數，誰也不是神仙，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所以，想要做什麽，就要及時做。
收葉子衿為關門弟子，是慕瑞笙在葉家灣就有過的想法，但因為葉子衿要參加高考，後來自己又身體不大好，一直沒有跟葉子衿說過，而上次從醫院回到家中的時候，想對葉子衿說，卻又覺得葉子衿剛上大學，很忙很累，等過段時間再說。
但現在他不想等了，他怕等著等著就沒機會了，他怕他忽然倆眼一閉與世長辭，那他的平生所學，就沒有了真正的繼承人了。
原本要栽培慕易曦的，因為慕易曦很聰明，是塊學醫的材料，但慕易曦不願意學醫，慕衍倒是願意學，卻又沒有那個天分，而這些年，為了找一名能繼承他平生所學的學生，他也在江北醫科大講過課，卻沒有發現一個可以讓他傾囊相教的學生，很多學生，學了很久，甚至連脈都摸不來，還別說診脈了。有極個別的能摸出脈，但功利心太強，那樣的人，時間久了，會喪失摸脈的能力的。
診脈，不但需要有天賦有悟性的孩子，還要心靈純淨，心思不純，很難做出正確的診斷，那是會害人的。
選中葉子衿，也不是慕瑞笙一時的念頭，而是經過多方考量的。
那天，葉子衿再三拒絕住在慕宅，是他讓葉子衿摸了自己的脈。
事實上，他不是讓葉子衿摸脈，他自己怎麽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他是在考察葉子衿，但說真話，他也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他的那種脈象，沒有一定水平和經驗的醫生都是摸不出來的，更別說葉子衿一個小丫頭了。
但葉子衿摸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後看著他，最後答應留在慕宅，那就說明，葉子衿摸出他的危險脈象了。
當時，慕瑞笙就有了一種了卻心事的解脫，他一直想將自己所學的傳給一個合適的人，能摸出他這種脈象的人，絕對能做他慕瑞笙的弟子，不僅僅是關門弟子，而是唯一的弟子，因為，他從來沒有單獨教授過學生，葉子衿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而聽了慕瑞笙這問話，葉子衿的眼中一下子有了閃亮光芒，激動得都快掉眼淚了，她不敢相信，慕瑞笙願意給她傳授醫理。
在求知的路上，她一直是如饑似渴的。
沒人教的時候，她尚且努力地學，隻是，那終究是閉門造車，雖然能背誦藥典，但終究是一知半解，沒有領略書中的精髓，現在聽見有人要教她，她能不激動嗎？
“爺爺，你說的是真的嗎？”葉子衿不可置信地望著慕瑞笙。
慕瑞笙笑：“怎麽不是真的，學醫可是很苦的，做我的學生，可就更苦了，就怕你受不了那個苦。”
“不苦不苦不苦……”葉子衿急切地說了一連串的“不苦”，好像怕慕瑞笙改變主意似的。
學習算什麽苦，那叫甜，是她甘之如飴求之不得的事情。
在葉家灣的時候，她受的苦，說出來肯定都沒有人信。
對於葉子衿這反應，慕瑞笙很是欣慰，不住地點頭。
如姨和如玉母女倆的臉色漸漸垮了，沒想到慕瑞笙竟然想將衣缽傳授給葉子衿。
慕瑞笙在江北乃至全國，都是知名中醫，能得到慕瑞笙的真傳，以後就算是名醫了，到什麽時候，都是有名有利的。
如玉一直想做慕瑞笙的學生，原想著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做了慕瑞笙的弟子，從此也身價百倍。
但慕瑞笙從來沒有過要傳授她的意思，現在聽見慕瑞笙要教葉子衿，趕緊也說：“爺爺，你帶子衿是帶，也帶上我吧？”
如姨也一臉期望地望著慕瑞笙，卻見慕瑞笙笑著對如玉說：“玉兒，你想學習，很好，但是，爺爺恐怕沒有教兩個學生的精力了，子衿在這方麵有天賦，我教會了她，再讓她教你。”
如玉很是失望，但還是不死心，撒嬌地說：“爺爺，我不吵的，你教子衿的時候，我就在一邊悄悄地聽著，可以麽？”
如姨一下子沉著臉嗬斥如玉：“你什麽都想湊熱鬧，你爺爺身體不好，你再攪擾，成什麽樣子？真不懂事！”
聽著是嗬斥如玉，實際上是影射著罵葉子衿的不懂事。
然後，她又溫柔地笑著對慕瑞笙說：“老太爺啊，你的那些學問，子衿恐怕學上幾十年也學不來的，您還是多休息，您這操勞了一輩子了，該好好享享福了。”
言外之意，葉子衿若是學得一知半解，成了庸醫，傳出去說是慕瑞笙教的，豈不壞了慕瑞笙一世的英名。
又望著慕易曦說：“易曦啊，你快勸勸你爺爺，子衿要是想學，醫科大有的是好教授，跟他們學，也一樣的，沒得累你爺爺。”
如姨的話聽起來處處為慕瑞笙著想，心裏卻惡毒地想：你不讓我女兒學，我就讓別人也學不成！哪怕你把學問帶到棺材裏去，也別教給葉子衿這個該死的賤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