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3章 心境不一

  聽完葉夏所言,顧墨塵眉梢挑了挑,說:“皇瑪嬤,孫兒不傻。”葉夏輕描淡寫地“哦”了聲,回應:“我知道呀,你打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顧墨塵揉了揉額頭:“皇瑪嬤,你能不能


  好好和孫兒說說話呀?!”葉夏忍笑,抬眼看向兒子:“喲,這都知道撒嬌啦,胤祚,你快看看你七哥,都知道向皇瑪嬤撒嬌了,這可是很少見呢。”


  就在葉夏音落時,鳴煙垂眸走上前:“主子,皇上把那三位南巡帶回宮的小主兒全打發到景陽宮偏殿去住了。”聞言,葉夏微微一怔,繼而問:“景陽宮?那地兒有宮妃在住?”康熙的女


  人有住景陽宮的?目前為止,她似乎、好像並未聽說過。


  鳴煙眼觀鼻鼻觀心:“景陽宮在今日前一直荒廢著,據說前朝萬曆年間,景陽宮是孝敬皇後住了三十年的冷宮。”眉心微蹙,葉夏靜默半晌,說:“與內務府知會一聲,莫要在份例上克扣

  。”住在偏僻的景陽宮,隻要內務府每月按時發份例,不從中做手腳,那三位沒準還能好好活壽終正寢。


  因為就她所知,康熙之前冊封的漢女嬪妃,有兩位位居嬪位,在康熙二十年左右,已然從後宮銷聲匿跡。如今有這禁纏足和應對策略激將大力推行,那些最初因穩固政權需要,被康熙納進


  後宮的其他漢女妃嬪,不管有無生養過,但凡是小腳,估計都會被康熙給放在一邊冷著。


  但這部分妃嬪是宮裏的老人兒,多年下來少不得建立自己的關係網,這被皇帝驟然間給不理不睬,若是沒有什麽野心,安然活下來估計不成問題,而跟著康熙南巡進宮那三位,現今一旦住

  進景陽宮,麵對皇宮內院這捧高踩低的典型之所,怕是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小宮女都能上去踩上兩腳,何況是掌管整個皇宮主子們用度的內務府。


  清史記載,內務府采辦,嗯,準確些說,就是太子胤礽的奶父(乳母的男人)淩普在做內務府總管期間,那可是貪得不成樣兒,單單采購雞蛋這一項,一顆就要一兩銀子,事實上,宮外花


  一兩銀子買幾百顆雞蛋,母雞都能買好幾隻,足見在內務府當差有多少油水可撈。


  上梁不正下梁歪,領導大貪,下麵的小魚小蝦有樣學樣小貪,不足為奇。這麽一來,那仨小腳漢女嬪妃住進堪比冷宮的景陽宮,在每月的份例上,少不了被內務府的小太監給克扣,甚至索

  性不給供應。


  見人下菜碟,對於心術不正的宮人來說,眼睛亮著呢!

  她眼下幫一把,也算是對三人的一點補償吧。不是她貓哭耗子假慈悲,是要把禁纏足和放足徹底推行開,“上行下效”必不可少,自然就得從康熙的後宮開刀。至於此次操作,極大可能扇


  掉清史上康熙的寵妃密妃,及密妃給康熙生的幾個孩子,那她隻能說抱歉了。驀地,葉夏一拍額頭,按照清史記載,康熙的密妃是在康熙二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入侍宮中,如今是六月底,北


  巡前,聽孝莊說要在八月中旬進行選秀,給後宮填充嬪妃,想到這,葉夏嘴角抽了下,朝堂上明天隻怕會很熱鬧。


  心懷野心的大臣,無不想把家中的女兒,亦或是孫女送進皇宮給皇帝做女人,好換取自身仕途平順,及家族富貴榮耀。美夢被擊碎,這些大臣能輕易心甘?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眸光微閃了下,葉夏彎起唇角:“朝堂上明日估計很是熱鬧。”


  “……”顧墨塵目露不解。葉夏揉揉兒子的腦門,笑說:“你皇阿瑪被嬪妃的小腳多半嚇得不輕。”聞弦音而知雅意,顧墨塵眼珠子一轉,當即說:“皇阿瑪這是打算禁纏足。”他用的是


  陳述句,葉夏微笑:“大清入關至今,沒少禁止纏足和放足,但一直推行不開,在你皇阿瑪登基那年,政令推行的嚴厲些,纏足倒是有所緩解,然,這轉眼過去十六七年,纏足這一陋習在江

  南一帶似乎依舊盛行得很。”


  顧墨塵麵部表情冷凝:“江南文人墨客多。”“是啊,江南多出文人,而纏足起源於文人騷客對‘三寸金蓮’的讚賞,從而一步步發展為天足醜陋,纏足為美,且和姻緣扯上關係,把一個


  明擺著是取悅男人的陋習,硬演變成一種時尚美,對女子進行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摧殘,我在鑾駕北巡回京途中,正好聽到一小女娃因纏足致使腳受傷痛哭不止,那哭聲是從街邊的醫館內傳

  出的,小女娃應該是被她父親抱到醫館診治腳傷。”


  “於是皇瑪嬤想到重提禁纏足和放足。”“是啊,是那個小女娃提醒了我,這不我一回宮就寫了一份詳細的禁纏足和如何應對策略,太皇太後看過後,很支持我。”“皇阿瑪直接用行動支

  持您呢。”“上行下效。”“孫兒懂,確實得從皇阿瑪做起。”


  這邊葉夏和兒子聊著禁纏足和放足一事,另一邊,三位漢女小腳嬪妃即便再不願,即便再淚流不止,都改變不了搬進景陽宮偏殿居住的命運。


  “姐姐,你說為什麽?皇上為什麽突然對我們這樣?是我們哪裏有做的不好嗎?”看著簡陋的屋內擺設,望向窗外荒蕪的院落,一漢女小常在摸著眼淚問另外兩位同期進宮,準確些說,是


  被皇帝同時從江南帶進宮的同伴,一貴人和另一常在。


  “你是真傻還是單純?”三人中長得最為出色的這位姓劉,被康熙帶回宮直接封為貴人,不過,沒賜封號,直接被宮人稱呼為劉貴人,此刻,她冷瞥前麵說話的那位蔣常在一眼,端著一張


  冷豔出塵臉走到近旁的椅上徐徐落座:“住在這倒也清靜,我覺得沒什麽不好。”


  蔣常在啜泣:“這裏雖說不是冷宮,可是和冷宮有區別嗎?皇上明明在北巡前還有翻過我的牌子,怎就一回來便把咱們打發到這景陽宮?”之前住在永和宮,因德妃有寵在身,她這個小常


  在,偶爾也能跟著喝口湯,現下莫名被打發到這偏僻荒蕪的景陽宮,這是皇上厭她了麽?


  “你哭給誰看啊?這景陽宮在前朝萬曆年間就是冷宮,咱們被遷居到這兒,明眼人用不著多想都知道是皇上厭了咱們,再說,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在乾清宮皇上讓咱們脫掉鞋襪,難道你就

  不覺得奇怪?”齊常在是個娃娃臉,看起來稚氣未脫,且特別無害,實則已年滿二十,在三人中心機最深,她惱怒地瞪了眼蔣常在,續說:“被遷居到這,我和劉姐姐的心情和你一樣不好,

  但事已至此,你哭哭啼啼,不停地發牢騷,是覺得我們還不夠煩躁嗎?”


  “是皇上叫咱們脫掉鞋襪的,咱們遵命行事,這有何不妥?”蔣常在止住淚水,吸了吸鼻子,滿眼懵懂地看向齊常在。朝蔣常在腳上看眼,又看了眼劉貴人的腳和自己的腳,齊常在抿了抿


  唇,紅著眼眶帶著難掩的怨氣說:“是咱們的腳惡心到皇上了,甚至嚇到了皇上。”


  聽到這話,不光蔣常在睜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就是劉貴人亦露出怔愣的表情,蔣常在扯了扯嘴角,連連搖頭:“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討厭咱們的腳。”她們的出身雖不如京城那些


  高門戶的小姐,但她們的父親在當地也都是父母官,她們是正經出身,而能擁有一雙小腳,無疑是她們身份的證明。


  在閨閣,她們足不出戶,身邊丫鬟媽子服侍,即便每日前去給雙親請安,走起路身邊都有丫鬟扶著,可見她們的尊貴之處,非長著一雙天足,成日做活忙生計的貧家女可比的,且男人不都

  喜歡女子小腳嗎,且女子的腳纏的越小不是越得男子喜歡麽,且皇上看中她們,帶她們回宮,不就是被她走路時的搖曳身姿吸引的麽,既然皇上喜歡,又怎會好端端地厭了她們的小腳?


  難道皇上不知,她們女子走路流露出的弱柳拂風樣兒,就來源於她們擁有一雙小腳嗎?


  被醜到?被嚇到?蔣常在不相信,她覺得齊常在在胡說,因此,她反駁:“你肯定在亂說,咱們的腳代表的是咱們官家小姐身份,怎會嚇到皇上,怎會令皇上感到惡心?”齊常在朝蔣常在

  翻個白眼:“脫掉自個鞋襪好好看看吧。”她說著,將視線挪向劉貴人,露出一臉悵然的表情:“在我五歲那年,我娘和奶娘還有丫鬟把我關在屋裏,牢牢摁著我纏腳,當時我又哭又喊,求


  我娘放了我,我不想纏腳,我怕疼,我不想變成像我娘那樣,走兩步路就站不穩,走哪都得有人扶著,不能蹦跳,不能隨意行走的樣兒,可我娘說是為我好,奶娘也說是為我好,她們不聽我

  的,把我的腳趾生生朝腳掌掰,用布帛纏得緊緊的,我疼啊,疼得不吃不喝,我娘和我奶娘絲毫不心軟,在我爹和哥哥前來看我的時候,我又求他們救救我,但得到的回應是堅持住,爹和哥


  哥讓我堅持住……”說到這,齊常在眼裏盈滿淚水,她痛聲說:“你知道嗎?在家裏所有人都以為我好的名義不救我那刻,我恨他們,恨他們那樣對我,我不想嫁什麽好人家,我就想腳不疼


  ,就想像街上那些能跑能跳的尋常女娃娃一樣,自由自在的,想踢毽子就踢毽子,想在花園捉蝴蝶就捉蝴蝶,但這一切全在我被強行纏足後沒了,好幾年過去,腳定型,每每看到自己有一雙


  奇奇怪怪的腳,每每看到丫鬟給我洗腳時,我都會忍不住犯惡心,都會被嚇得短暫失神。待前年被皇上臨幸,待被皇上帶回宮前與家人分別,我望著那些熟悉的陌生人,看著他們眼裏掩飾不

  住的愉悅,我心裏的怨氣絲毫不曾消減過。他們或許以為我能被皇上看中,全源於幼時給我纏足,讓我擁有一雙走起路搖曳生姿的小腳,覺得我的前程,覺得我能進宮伴駕,全是他們給的,

  然而,我除過怨,一點感激都沒有。”嘴角掀起抹諷刺的笑:“明明是一雙醜陋到極致的腳,哪裏好看了?男人們難道都眼瞎不成,喜歡這樣一雙難看到令人惡心,多看一眼晚上甚至做噩夢

  的小腳……伺候皇上,是我的幸運,可皇上和那些男人一樣喜歡小腳,我理解不了。皇上,多麽尊貴的人,學識淵博,他不知道把女孩子的腳生生顫成醜陋的小腳,是不對的嗎?”


  劉貴人沒有做聲,她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又像是在聽齊常在說話。


  “今日,皇上讓咱們脫掉鞋襪,我一開始不理解,直至看到皇上朝咱們脫掉鞋襪的腳上瞅了一眼,然後轉身迅速離開,那一刻,我心中明悟,並感到一陣輕鬆,覺得皇上畢竟是皇上,和那

  些把醜當美的男人到底不一樣。”仰起頭,逼退眼裏的淚水,齊常在由衷笑說:“要是皇上能因為咱們的腳徹底禁止纏足和放足,我就是在這景陽宮住到死我都願意。”


  良久,劉貴人低喃:“這些話真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齊常在苦笑:“你覺得我心機深。”她用的是陳述句,不是問句,見劉貴人沒有在做聲,方續說:“你也是官家小姐,我不信劉大人的後院沒有妾室。”長在後院,作為嫡女,府中有妾室有庶女,即便她不用去學,每日看著母親鬥父親那些妾室,看著母親稍有不慎被妾室算計,看著父親的庶子庶女想著法兒在父親身邊爭寵,如若她不長點心機,就如同她這無害的娃娃臉一樣,還不定怎麽被父親的庶女們算計。


  “我……我其實也不喜歡我這雙腳,可我逃過四歲,逃過五歲,卻終沒逃過六歲,和你一樣,我不願纏足,為此,被祖母關進佛堂,兩天一夜不許吃飯喝水,不許闔眼睡覺,就那麽跪在佛堂裏,身邊還有老媽子在旁看著。隨著年齡漸長,我的心慢慢變得了無生趣,我不喜歡人看我的腳,更不會讓人伺候我洗腳,今日陡然間被皇上宣召乾清宮,當麵要求被脫掉鞋襪,我感覺自己身上像是不著寸縷,站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圍觀,且原以為死寂不會生出半點波瀾的心,一瞬間充滿羞恥感。我有想到死,但理智告訴我不能這麽做,因為我還有對我很好的弟弟,在府裏,也就隻有弟弟心疼我這雙腳。我弟比我小一歲,在我被祖母關進佛堂,勒令家裏人誰都不許給我送吃食,並吩咐下人嚴守廚房,免得我身邊的丫鬟偷拿東西給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弟悄悄把他吃的糕點小心翼翼地藏起來,他設法把看守我的老媽子引開佛堂,把自己的糕點送給我吃。”劉貴人說著,向來冷豔的臉上浮開一抹溫暖輕淡的微笑,她目中神光輕鬆而柔和:“我不是個聰明的,被皇上南巡帶進宮,挺怕不知哪天死在這宮裏,現如今被遷居到這幽靜的景陽宮,說實話,我很開心。”


  齊常在笑:“這份開心得算我一個。”劉貴人看向齊常在,微笑回應:“嗯,我們一起開心,回頭咱們想想法子,在這偏殿外麵開塊地種上蔬菜,要是能再養上兩三隻雞,日子定過得快活自在。”不用和人算計爭皇寵,每天簡簡單單地過自個的日子,想想都輕鬆得很。


  “劉姐姐,齊妹妹,你們都不喜歡小腳,難道在你們眼裏,咱們這腳真得很醜陋?”蔣常在聽完劉貴人和齊常在所言,依然有些懷疑地看向二人:“一開始娘給我纏足的時候我也哭得厲害,但娘說咱們女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唯有這樣,日後才能找個好姻緣,否則,不僅會被人嘲笑,還很難嫁出去。再說,你們真不覺得咱們走路的樣子很美嗎?”


  “晃晃悠悠,走路要人扶,走兩步就氣喘,這叫好看?”齊常在嘲諷蔣常在:“你要是實在接受不了住在這景陽宮,盡管自個想法子去皇上麵前鬧去,看皇上會不會因為你兩滴淚就心軟,就把你遷出景陽宮。”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最是看不慣蔣常在這種愚笨的女子。


  蔣常在被齊常在說得眼裏淚花打轉:“我……我們是皇上帶進宮的,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不能對我們這樣的。”劉貴人冷眼看向蔣常在:“皇上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缺你一個?”認不清形勢,不安現狀,這人在景陽宮的日子勢必不好過,更甚至過個三五月,就會像失去水分的花兒,凋落在這景陽宮。


  “劉姐姐,我要放足,興許放足後,這腳沒準能慢慢恢複點。”齊常在忽然說,聞言,劉貴人歎氣:“你覺得可能嗎?我是六歲纏足的,到十六七歲,腳就已然定型,想掰回來,怕是難。”微頓須臾,她又說:“就算咱們能再次承受那份痛苦,可這腳趾掰直,等於把骨頭掰正,沒有太醫專門醫治,一雙腳隻怕要徹底廢掉。”想到自己尖尖的小腳,想到每次清洗時的費勁樣兒,雖然不疼,卻真得看一次令她厭惡一次,尤其在夏日,洗過腳若不穿上熏過香的鞋襪,即便沒味兒,在她心裏都會升起股子異味。


  “試試吧,劉姐姐,咱們就先試試,每日洗過腳自個給自個按摩腳背腳底,能恢複點是一點,實在恢複不了就這樣唄。”齊常在繼續勸說劉貴人。“行吧,就聽你的,試試。”已定型的腳,放開後十之八九無法恢複,不過,在劉貴人心裏,齊常在人不錯,她不想太過拒絕對方的好意。


  “咱們沒進宮前,這宮裏肯定還有其他小腳妃嬪,你說她們會不會也被皇上厭棄?”齊常在問。劉貴人擰眉想了下,說:“那些都是後宮的老人兒,伺候皇上有些年頭,不管有沒有生育過,在皇上心裏到底有幾分情意,皇上或許不會再給予聖寵,但應該不會像咱們一樣被遷居到此。”


  禦花園。


  “梁九功,你說女人纏足後的小腳那麽醜,男人怎就會喜歡呢?”康熙負手站在一涼亭內,吹著迎麵而來的涼風,望著天邊的落日隨口問梁九功,聽到他這問話,梁九功知道他家主子爺沒指望他作答,隻是一味地發句感慨,便規矩躬身侍立在一旁,並未答話,很快,他就又聽到他家主子爺說:“朕就看了一眼,結果是既驚又惡心。怎麽就能那麽醜?那些讚揚小腳美的男人難不成都眼瞎不成?”


  “這次禁纏足和放足,有皇額娘幫忙,肯定能在大清各州府徹底展開。”作為皇帝,他以身作則,不喜纏足的妃嬪,不許纏足的女子參加選秀,他倒要看看,連帶他在康熙元年頒布的禁纏足違令措施,哪個還膽敢在他麵前作怪!

  “傳太子和貝子胤褆、長華到乾清宮,就說朕有事和他們說。”走出涼亭,康熙腳步頓了下,與梁九功說了句,接著提步繼續前行。


  ……


  “大哥,你說皇阿瑪召咱們這會去乾清宮要說什麽重要的事啊?”胤褆兩年前虛十三,已經開始上朝,長華今年虛十三,所以年初那會同樣上朝聽政,至於太子保成,打小就被康熙帶在身邊,在朝堂上聽政是常有的事兒,這會子長華和胤褆得知康熙宣召,兩人好巧不巧在阿哥所門口遇到,不由一同前往乾清宮,許是出於好奇,長華禁不住問胤褆一句,好從兄長這打聽點什麽出來,免得等會在乾清宮出狀況。


  胤褆搖頭:“給咱倆傳話的是同一個小太監,你不知道的事兒我自然也不知道。”


  中途,兩人又好巧不巧遇到太子保成,三兄弟先眨眨眼,而後不約而同搖搖頭,意思是什麽,哥仨心裏皆明白——不清楚。


  “看完了?說說你們的想法。”康熙單刀直入,在仨兒子打千行禮後,直接把葉夏寫的那份放足、禁纏足和如何應對策略給太子仨兄弟傳閱,見哥仨看完,張口就問。他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太子三人。


  太子保成作為儲君,自然先發表看法:“這事於我大清發展有利,同時讓女子不再受精神和身體摧殘,讓她們走出後宅,自強自立,兒臣持讚成態度。”這份放足、禁纏足和如何應對策略一看字體就是皇瑪嬤寫的,而皇瑪嬤做過的事無一不是為大清的未來著想,他定然是支持皇瑪嬤的,不會讓那些頑固不化的大臣糟踐皇瑪嬤的心血。


  “皇阿瑪,兒臣同樣持支持態度。”胤褆表態。長華在胤褆音落後,說:“既然陋習就得把它祛除。”“行,你們態度明確就好,明日你們皇瑪嬤會出現在早朝上,到時,你們都給朕機靈點,可別讓那些老頑固隨意攻訐你們皇瑪嬤。”康熙眼裏寫滿欣慰,叮囑太子三人。


  “皇瑪嬤又沒錯,兒臣不會由著他人出言傷皇瑪嬤一句!”太子保成眼神堅定,言辭灼灼地說了句。胤褆和長華異口同聲:“兒臣亦是!”皇瑪嬤從未有過私心,有哪個不長眼的明日敢對皇瑪嬤出言不遜,等著被他們兄弟噴吧!

  翌日早朝前,葉夏在李嬤嬤和鳴煙鳴翠服侍下,穿戴好朝服,乘坐鳳輦前去早朝的路上,對李嬤嬤笑說:“今日過後,哀家怕是要出名咯!”李嬤嬤有點擔心:“主子就不怕嗎?”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將可不好對付,尤其是涉及到他們的利益,還不得口出狂言攻訐她家主子?


  譬如牝雞司晨,譬如後宮不得幹政等不中聽的話。“怕?哀家為何要怕?又有什麽可怕的?陋習就得祛除,不管它存在多少年。”放足,禁纏足,能讓那些被家裏要求纏足的女娃娃不再受精神和身體上的摧殘,隨便他人怎麽咒罵。


  “奴才支持主子!”主子所言所行無一不對,她堅決支持主子。“奴才也支持主子!”鳴煙鳴翠和高全附和。“


  宮裏昨日發生的事兒,身在宮外的大臣,雖坐在各自府上,卻通過各自的渠道,多多少少都有聽說一些,加之康熙有意著人傳出他對小腳的不喜,那些大臣得知消息後,皆不以為意,在他們看來,女人纏足那都是傳了八九百年,且大清入關至今,先帝和太宗皇帝哪個沒有發布禁纏足和放足的法令,結果如何?還不是執行不下去,就是當即皇帝,剛登基那會,下達的禁纏足和放足法令更為嚴厲,前年南巡,不照樣自個帶小腳漢妃回宮,且大婚過後那會,宮裏納的小腳漢妃少嗎?

  這些得到消息的大臣可不相信皇帝這能不再碰漢女小腳嬪妃,他們覺得皇帝隻是做做樣子,於是乎,今日上早朝,全沒把昨日聽來的消息當回事兒。不光如此,他們甚至在宮門口碰見,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像是達成某種默契,隨著宮門打開,結伴而行。


  而能從宮裏接收消息的,無疑官位不低,無疑都有著各自的消息渠道。畢竟消息靈通,能讓他們在朝堂上行事方便很多。至於康熙知不知道宮裏有大臣的眼線,對於一個合格的帝王來說,自然是知道的,但眼線是鏟除不完的,究其緣由,很簡單,有人的地方就難免有利益掛鉤。皇宮這地方,最不缺人,為點小恩小惠,宮裏的太監宮女被收買不是難事,何況隻是傳點小消息,隻要夠小心謹慎,不被主子們發現,出不了什麽岔子。


  “佟大人,你說咱們皇上是玩玩還是打算來真的?”佟國維被一位同僚追上,低聲詢問佟國維對皇帝將南巡歸來、帶進宮的三位漢女小腳嬪妃於昨日遷居景陽宮的看法,聞言,佟國維淡淡地瞥對方一眼:“揣測聖意是何罪,用不著我提醒吧?”問話的這位大臣和佟國維品級差不多,兩人有點私交,因此,佟國維來了這麽一句,算是讓對方警醒些,莫忘記這江山姓愛新覺羅。


  這天下都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帝又是一國之君,真要下狠手禁纏足和放足,就萬沒有推展不開的法令。


  “別別別,我就是隨口那麽一問,可沒揣測聖意的意思。”與佟國維搭話的大臣渾身僵了下,賠著笑臉說了句。佟國維沒接話,自顧自朝前走。


  眾臣針對皇帝將南巡帶回宮的三位漢女小腳嬪妃遷居景陽宮一事議論紛紛,想著今日早朝上會不會說起和女人小腳有關的事兒,以至於人人各懷心思,在走進朝堂後,默默告訴自己,靜觀其變。


  熟料,當諸位大臣看到朝堂上擺放著一張鳳椅,刹那間,所有人心神一怔,想著這鳳椅莫不是給太皇太後準備的。葉夏是太後,從不參與朝政和過問後宮諸事,這是前朝後宮都知道的,所以,諸臣沒把朝堂上擺放的這把鳳椅往葉夏身上想。


  可是後宮不得幹政,再說,太皇太後都多大歲數了,來朝堂上做什麽?難不成……難不成和禁纏足、放足有關?大臣們心裏如是猜測著,卻轉瞬又不以為然。說什麽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先帝不照樣納漢女小腳嬪妃,不照樣把董鄂妃寵得沒邊兒?


  康熙是在前往寧壽宮接葉夏一起上早朝遇到的,此刻,隨著梁九功尖銳的嗓音揚起:“皇上駕到!太後駕到!跪!”文武百官怔忪了下,齊跪地恭順行禮。鳳椅是給太後準備的,這是怎麽回事?向來……


  糊塗!他們真是糊塗啊!太後早些年前就變得不一樣,他們為何要用老思想想太後,覺得太後隻是皇室的吉祥物,不問世事?

  “諸位臣工平身,太後今日來上早朝,是有一事要宣布,這件事涉及我大清不少女子的康健,接下來就由太後說說今日要宣布的事。”康熙站在朝堂正前方,他沒有去坐龍椅,且就在葉夏身邊站著,開口就說出葉夏來上朝的目的,雖未說的太直白,但有昨日的消息放出,這位一國之君相信諸臣心裏都明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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