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對不起,我愛你
那顆石子滾落到淩呈羨的腳邊,他還想往前,任苒忽然揚聲,“不要過來,你把我推出來送死,現在又要假惺惺救我回去,淩呈羨,你走。”
“任苒!”淩呈羨這會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我沒有。”
霍禦銘拉著任苒往後退了步,退到了破舊的門板跟前。
霍家老宅門口的那棵白果樹居然還活著,這麽多年過去了,反而茁壯成長,茂密的枝葉層層疊疊覆蓋,就連一點月光都照不過去。
“苒苒,你聽到聲音了嗎?”
“什麽聲音?”
霍禦銘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每年長白果的時候,你都讓我拿了杆子給你打果子,可有些長得實在太高,你就讓我爬上去。”
為此,霍鬆全還特地做了個梯子,任苒小時候的性子就跟男生一樣,上房揭瓦樣樣精通,爬樹的本事也是打小就練出來的。
她在樹上摘得起勁,他在下麵提心吊膽,生怕她一個不留神摔下來。
霍禦銘不可能不恨著那些人的,他好好的一個家被拆散了,他心裏的怨恨永遠消不掉。
他恨極了,恨到牙根癢癢想殺人。
可他殺不了,他要是要了淩呈羨的命,任苒又該怎麽辦呢?
霍禦銘將薄唇緊貼向任苒的耳垂,“苒苒,好好地走下去,膽子放得小一點,別摔了,我再也沒辦法去接住你了。”
任苒心裏溢滿悲痛,那種疼痛撕扯著她的神經,頭發絲打在臉上,也模糊了任苒的視線。
“小丫頭,我愛你。”
任苒閉了眼睛,她那會剛被送到匣浜村,又膽小又不喜歡跟人接觸,霍禦銘頭一次見她時就是這樣喊她的。
那時候的她,可不就是個丫頭嗎?
穿著時髦好看的裙子,卻躲在奶奶的身後不肯見人,據說還追著任家的車子跑了一路,最後一頭摔倒在路邊,差點栽進了水溝。
那條裙子從此以後再沒穿了,沾著滿身的泥漬,既然不再是小公主,要那公主裙做什麽呢?
“禦銘?”
她喊著霍禦銘的名字,“過不了幾個月,這兒的白果又要長了,你再帶我來摘一次吧。”
霍禦銘嘴角輕輕地展開,“想吃就買一點吧,這麽高的樹,我們都爬不上去了。”
“不,我能爬啊。”
霍禦銘的眼眶被酸痛感撕裂開,他前額緊緊地抵在任苒腦後,“這麽多年,我一個人走得好累,苒苒,我真的好累。”
“那我陪你,我陪你行不行?”任苒真怕他已經崩潰掉了,誰都拉不住他,“就像這幾年一樣,我跟你走啊。”
可霍禦銘心裏最清楚,有些事是回不去的。
任苒看到他的右手緩緩舉了起來,漸漸將槍口對準了淩呈羨,她歇斯底裏地嘶喊著,“不要。”
司岩第一個擋到淩呈羨的跟前,卻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推開。
任苒看到那隻槍管泛著冷光,隻要霍禦銘輕輕扣動扳機就能打中淩呈羨吧?
她是恨過他,但從未想過他要是死了,她又會怎樣?
應該也會痛哭吧?任苒怕的是自己會痛不欲生,霍禦銘原本勾住她脖子的手也慢慢鬆開了,任苒沒有想為什麽,她隻看到霍禦銘抬起的右手對準了淩呈羨。
黑洞洞的槍管隨時會走火,任苒想也不想地撞在了霍禦銘的右手臂上,她力道太大,自己也沒站穩,人一下朝著旁邊栽倒。
“快,下手啊!”阿列知道這是個最好的機會,他的聲音猶如一道催命符。
任苒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坐起身看向霍禦銘,她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臂再度往上舉。
但槍口還沒對上淩呈羨,林子裏就發出了一聲巨響,風聲蕭蕭四起,霍禦銘胸前的白襯衣開出一團鮮豔的紅,那顏色越染越深,刺目至極。他人隻是晃動下,就往旁邊栽去,任苒驚怔住,聽到雜草叢中腳步聲細碎且整齊地走來。
霍禦銘嘴巴張了張,但沒有力氣說話。
任苒站不起來,她跪在地麵上往前,由於太著急,整個人摔倒在霍禦銘的身前。
她將耳朵湊到了男人的嘴邊,“禦銘,你要說什麽?你說……”
“他沒有……不是他把我引出來的,他不舍得,是我利用你讓他過來的……”他口腔內腥味很重,既然任苒要走得是這條路,就別讓她對淩呈羨心懷怨恨。
依著她的脾氣,這要是成了她心裏的那根刺,不好。
任苒說的沒錯,現在隻有淩呈羨才能護得住她。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讓淩呈羨去死,孤零零的滋味不好,他嚐過,就不想任苒跟他一樣。
霍禦銘嘴裏的血噴湧出來,任苒離他很近,臉上一片熱乎乎的,她想要去救他,說不定急救還有用呢?可她的雙手被綁著,她嘴裏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啊——”
任苒嘶吼著,跪在那裏看著霍禦銘眼簾無力地閉起來,“不要——”
是她撞開了霍禦銘的手臂,是她將他的心口暴露在人前的,他沒想殺淩呈羨,可她直到這會才反應過來。
淩呈羨來到任苒的身後,大掌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按到懷裏,他手掌第一時間捂住任苒的眼睛,滿掌心都是淚水,“任苒,沒事了,沒事了。”
一群穿著防彈衣的人衝過來,踢開了霍禦銘手裏的槍,阿列也來到了跟前。
他看了眼霍禦銘的傷,傷得地方全是血,就跟傅城擎一模一樣。
阿列嘴角輕扯開,手指動了動,望向了坐在旁邊的淩呈羨。
在他們眼裏,這個禍害總算是除了,而且是連根拔掉,以後都能高枕無憂。霍禦銘倒在了霍家的老宅子跟前,身後是回家的那扇門,隻是家沒了,雙親沒了,也沒有人再推開門說一句霍禦銘你出來,我們摘果子去。
任苒哭得喉嚨都啞了,淩呈羨沒有將她的手鬆開,她的雙眼又被捂著,看過了霍禦銘的最後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哭喊著,聲音一陣比一陣淒厲,那個陪著她走過漫漫長路的少年,終究是走了。
不舍得帶她走,不舍得讓她失去庇佑,有關於她的一切全都不舍得,可那又能怎樣?
他這一生都在失去,賠盡所有,最後連自己的命都要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