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過量抽取
北薇城，紫金山天文台。
這裡是城穹系統的總控制系統，地心能量排出口也在這裡，現在按照國際潮流做成了行星巨炮的模式。
作為全國數一數二的總院士，對α星科技研究的越透徹，各種擔憂也就比其他人要多的多。
此時在教室座位上，一排排大校軍銜的高級軍官如同木頭樁一樣整齊正坐。
中合吾看了一下手錶，打開了顯示器。
在投影圖上，龐大的城市在電子沙盤中顯現，而城市的上空猶如肥皂泡沫，被巨大簡併態防護層籠罩。
【此時在市場上，目前有很多仿似的工藝品，也就是製作一片城市的地圖，然後由環氧樹脂澆築，形成可以把玩的掌中城市。】
中合吾的導師是北方著名航空部門研發人員，在被調入北薇城后，一直強調：「在沒有搞懂α文明留下的行星防護系統之前，不應該妄自修改。」
中合吾一直以來也是同樣的意見。現在他正在用『警告』語氣說服軍方對「南方科學院跟風國際潮流改裝行星炮」要慎重。
開講五分鐘后，
他放大了城穹系統下方的結構，語氣有些急迫的說道：「α文明在設計城穹系統時，主要功能是防禦，而我們在此基礎上針對δ文明開發的武器模式，是違背了原始設計理念的野蠻開發。
去年我們的探測器在掠過雷星（第一氣態大行星）時，也都看到在大氣表面的生產巢那一批又一批的蟲子。所以用城穹系統泄出的能量進行攻擊，這是極度得不償失的作用。」
在會議左側，一個個屏幕將軍們或者是點頭，亦或是在拿著筆記錄，都是認真聆聽的樣子。
在座位最後面，宙徙咬著筆頭看著這一幕，心裡默念道：「到底能聽進去多少？天知道。」
……
2個小時后，研討會結束。
宙徙陪著中合吾，乘坐電梯來到了真空軌道艙車站。
在路上，中合吾問道：「今天的課，你是有什麼看法？」
宙徙：「你講的很不錯。」
中合吾：「那今天開會的時候，你在後面翻白眼幹什麼？」
宙徙歪頭反問：「有嗎？」
中合吾：「你一直在翻白眼，整節課沒有聽過。」
宙徙，嘆了一口氣：「唉，我是覺得大家都太禮貌了，整個課堂上沒人提問？」瞅了一下中合吾的表情。宙徙繼續說下去。
宙徙：「第一、如今還沒人能搞清楚α文明給城穹體系目前的能量低谷將持續多久。您和我們這些技術部只是比大家多了解一些信息，有一些預測。我們這些搞技術的人員，將希望的重點放在了α文明給的智能納米能束控制體系上。但是我們比起政治家、軍事家來說，缺乏對現在局勢信息的了解。」
中合吾：「無論如何，都是要尊重科學的。」
宙徙：「社會學也是科學。」
中合吾猛然轉身，而宙徙也抬起頭與之對視。
數秒后，宙徙打開了自己隨身手機平面，打開一個視頻。視頻上是一個旋轉的盤明星，而上面一個又一個城市標註在上面，根據入侵次數分別按照藍、黃、橙、紅標註。
宙徙：「從紫薇城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現在可以不動用行星放射炮，憑藉防禦力來度過此次城穹系統的能量低谷期，但是低緯度的城市不能，在赤道附近，δ的入侵頻率，比我們要高得多。他們撐不住。」
中合吾：「自作主張用能量散失器發起主動攻擊!更會讓整個城穹系統更早崩潰！如果啟動彈性防禦系統是可以撐過低谷時期。如果釋放能量主動攻擊，除了『政治作秀』毫無任何用途，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這位前輩吼完后。
宙徙緩緩吐了一口氣說道：「歷史上，比城牆更早崩潰的，往往是人心，所以彰顯勇敢進攻的政治作秀，還是有意義的。」
中合吾用看荒謬劇的眼神看著宙徙，彷彿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宙徙對他笑了，眼角一抹無奈：「是的，在上面的人比我們掌握更多的社會信息，我們對α文明進攻性武器的破譯進展太慢了，以至於長久以來都是被動挨打。城市內的民眾猶如老鼠一樣龜縮，而在無事的等待中，時時刻刻擔憂有一天可能被屠殺。在不知不覺中絕望已經悄悄滋生了，只要稍有敗績，就會——。唉！
絕望產生的混亂，造成的破壞也許不比δ的入侵要少。尤其是城市外一直沒有碳金蟲大規模殺傷案例出現。現在社會上盛行的成年人能在野外求生的可行性討論，其背後是『個人求生主義壓倒集體存亡主義』的思潮。
所以為了消除內部的壓力，必須要做出反擊的行動，哪怕反擊會讓外部的城牆更加脆弱。」
中合吾張了張嘴，數秒后憤憤道：「現在還沒有到你說的那種地步，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宙徙見狀，知道自己的部分發言這位導師已經聽進去了，遂點頭認錯：「是的，是我的臆想，也許這個情況還沒那麼糟。」
宙徙突然退卻，讓中合吾頓了頓，感覺一口氣找不到可以頂的東西，在憋回去后。
中合吾彷彿是為剛剛所說的情況註解道：「智能光武器會在五年後完成，屆時北薇城的大型能量發射塔，可以對三千公里範圍內對其他城市發出支援打擊。」
說完這軍令狀般的發言后，真空管道來了，他躺了進去。
而宙徙則是要暫時留在這裡，準備草擬相關科技報備，去軍方報備。
……
事實上宙徙剛剛的話中還有兩個關鍵點沒有說。
第一：城市的性質職能不一樣，會使其在戰爭中的耐受性不同。
例如北薇城，這是一座行政首都，並且有多所全世界一流大學。這就導致了這個城市有著良好的行政管理，能夠有效動員更多的人在戰爭中堅守各種各樣的實際事物，並且能將各個方面進步的科學訊息傳達給城市各個部門。各個大學也在有效的運轉過程中，雖然外行人看不懂是什麼情況，但是知道政府科技部門現在正在準備辦法。
人心是很穩定，穩定的做事，穩定的等待，等待反擊的時刻！
但是北薇城的情況不能概括至全國。就如同鐵塔之城不能類比鋼鐵格勒一樣。
戰前的商業大都市，自由港這類大城市，行政管理模式是不同的。那種行政模式是比較自由的，有助於商業、物資匯聚。但是在戰爭中，這樣的自由模式在動員力上弱了一分。由於商業城市是創造吸引力，故也創造了非常繁華的服務業。
例如電影、劇院、餐廳。這部分產業是明星、傳媒大亨等資產階級的，是不可能隨著城市疏散就跑出去的。當然也連帶疏散法不能嚴格執行，很多小商小販，樓市中介白領也依舊留在了城市。
眼下戰爭中，這群人由於專業、自身白領階級的定位，無法發揮有效作用。他們就如同好萊塢電影中給超級英雄鼓掌的普通人。
當信心的來源是他人時，這種信心是很虛的。而這種虛幻的信心，又必須要以不斷的虛張聲勢來補充。已經形成了成癮性，一旦斷掉就會出現嚴重戒斷反應。
在星球另一邊，頭號大城市新阿姆斯特丹就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
媒體鼓舞，不斷的鼓舞。但是越來越不夠用。以其緯度目前遭遇的進攻頻率並不高，此時城穹的能量低谷期，是可以撐得過去的。但卻是全球最積極的幾個要求主動反擊的城市。
而第二個原因，可能就有些悲哀了。
盤明星的人類到目前為止得到兩大超級文明的信息太少了。δ文明已經是明確的敵對關係，那麼α文明呢？
一個合格的政客是無法相信，另一個強大的勢力會願意不遠數萬光年跑來幫助弱小勢力，且什麼都不索要。
α文明的目的是什麼？各種研究外星文明的專家，以及心理學博士都無法給出確切答案。
而此時，α文明給了己方如此強大的城穹系統，其動機就值得懷疑了，這個從地幔中汲取能量的體系除了包圍人類城市還有其他什麼目的嗎？會不會是在星球內部設置超出人類文明想象的東西？
那麼，不妨『作死』一番，讓部分城市啟動反擊系統，消耗部分能量，看一看會給α文明的體系造成什麼影響。
這一切，宙徙知道即使自己說出來，也無法改變，所以緘口不言。
……
六個月後，中央科學院中休息室內。
中合吾一言不發的看著懸挂式電視上的國際新聞，而此時只有記者時事彙報的口音，而大廳內也異常安靜。
電視屏幕下面滾動標題非常刺目——德里城毀滅。而界面上是大城市被瞬間燒成琉璃質的慘烈場景。
就在幾天前，德里城與新阿姆斯特丹用高能行星炮連戰連捷打下了δ文明的戰艦，然而現在一夜間變成飛灰。
新聞中，專家們的科學結論是：是保護罩削弱，被δ的艦炮毀滅。各國領導人降旗默哀，然後新聞發布人宣布：「敵人是如此兇殘，人類必須堅持戰鬥。」
……
傍晚，在餐廳中。
宙徙和中合吾，再度見面。
宙徙依舊是沒心沒肺的吃飯，幹了整整一盒肉罐頭，外帶一大盤蔬菜。而在桌子對面的中合吾，則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嚼著自己碗里本就不多的青菜。
中合吾看著宙徙風捲殘雲后，微笑道：「真羨慕你的好胃口。」
宙徙抹了抹嘴說道：「吃飯不積極，幹什麼事都不積極！」
中合吾：「你的方程式算的是對的。」
【幾天前，宙徙申請了超級計算機和新阿姆斯特丹那邊的幾次能量炮發射規模和城穹系統總能量波動數據，進行了相關計算，得出了城穹系統將提前陷入能量不足狀態的結論，但是南大陸科研部門宣稱城穹防護罩尚可以支持，無需緊張，並且堅信，主動開火反擊，不會影響城穹系統的防禦，並且宣稱要繼續反擊。】
中合吾捂著頭咒罵道：「那幫南亞政客，咖喱吃多了，隱瞞數據強撐，把大家都坑了。」
宙徙放下了餐刀。
中合吾低吼道：「那不是什麼δ文明的艦炮造成的毀滅，而是簡併態物質不穩定產生的爆炸。α人給的防禦系統消耗的能量遠超我們想象。而那幫（南亞次大陸）政客一味的加大，加大，再加大，挑釁設計余量，以為自己開掛能戰勝科學！就是一群**！」
中合吾說的都是機密。
更加機密的情報：跟著開炮的新阿姆斯特丹那邊現在被德里城的慘狀嚇慫了，面對城穹控制中心顯示的余量不斷減少。終於也開放了數據，開始將自家城穹系統的狀態通報給各國。
大家這才發現，α文明給城穹系統防禦不足設置了一個補救方案。也就是，城市板塊集體下沉，變成一個大坑，而上方簡併態薄膜扁平化。
如果早知道有這個備用方案，各國心裡就有底了，然而德利城那邊為了開掛、裝逼硬生生等著數值下降到零。而新阿姆斯特丹那邊可能也是打著「我余量比你多，你先去試水」的心思。連續幾個月隱瞞數據，跟著不發聲，直到德利城被炸的灰飛煙滅，那幫城市的老爺們才真的害怕。
但問題是，這幾個月他們連戰連捷，給世界造成了錯覺，那就是「抽取能量反擊也沒什麼嚴重後果嘛？而且政治收益是如此的巨大，成為了兩座敢於反擊的城市，幾乎成為東西方的燈塔，世界唯二！
尤其是東太這邊，南方訊，新都報等媒體大量撰文寫了種種『外面月亮更圓，南亞次大陸制度更為優秀』的言論。
……
宙徙一言不發的光碟，用筷子夾起最後一粒肉沫。
而一旁的中合吾嘆了一口氣：「還有一些機密本不該對你說，但是請你做好準備。」中合吾打開背包，翻出了一個月前的報紙。
報紙上，國家第一經濟城市，浦海城發布了軍方崗位任免的新聞，而中合吾在上面畫了一個個圈圈，圈圈外寫上了「激進派」幾個字。
行星重炮開火前，需要持續一個月抽取能量，然而抽取過的能量，就難以注回了，很顯然幾個月前世界輿論最盛的時候，國內已經有城市被帶到坑裡去了。
而這件事，國家總軍事指揮部凌晨緊急召開會議，把中合吾叫過去后，中合吾才知曉情況，這就是這位首席科學家氣的要罵娘的原因。
作死的時候，敷衍科學家，出事的時候喊科學家來商量。
……
晚間，宙徙的居住所內。
宙徙打開網路的時候，突然間跳出提醒。
系統提示：根據國家安全系統鎖定，您現在的一切對話都在被高機密檢查。
顯然宙徙傍晚和中合吾聊天的時候，已經被安保部門鎖定了，為了防止進一步泄密採取了一定措施。當然這也和宙徙在多個項目中承擔重要科研任務有關，要不是關乎這些戰爭科研項目進展，宙徙現在就被直接關起來，確保機密不擴散。
宙徙打開視頻，上面是邊緣山區中學校中一天授課的情況。
一位位老師在黑板上努力書寫公式，傳授知識，每天，宙徙都會看這些班級的課程，而每個月工資的絕大部分也都捐助到這些區域。
在網路上，宙徙的『朋友』也就是這些老師，一個是首席科學家，一些是普通的教師，階層差距很大，看起來本不應該是同一類人，但是在這十年內，卻是交流極多。
宙徙看了看下面的時間，對那個教師身份的自我打字道：「接下來，會有很多英雄誕生，而我會得到共鳴！」
這句話在網路後台審核了多遍，終於過審了！——戰爭中核心機密部門的人員任何信件都要經過多個人的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