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依終老
鄭宏聞言立馬又看看舒春蘭,用眼神問她——去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舒春蘭爽快點頭。
以他們現在的身份,這些人根本不會對他們動任何手腳。至於宋氏……他們當初相處得也不算太差,這些年聽說宋氏不知所蹤,她還擔心過好長一段時間。現在既然宋氏主動出現了,那她必然是要去見見她的。
既然如此,鄭宏自然也跟著點頭。
兩個人一起到了府衙後頭,果然見到一個年紀四十開外的婦人正站在那裡。
這個人自然就是多年不見的宋氏了。
雖然這麼多年不見,但宋氏的容貌卻似乎沒有多少變化,除了臉上的皺紋多了些、一頭烏髮上也染上了些許銀霜,可她身上的氣度卻比起當初來顯得越發的雍容沉穩。乍一看去,舒春蘭還以為自己是見到了哪一家的貴夫人呢!
見他們走過來,宋氏連忙主動迎上來。
「民婦見過真定王,真定王妃。」
「免禮吧!」舒春蘭連忙擺手。
宋氏這才起身,她又忍不住將舒春蘭細細的打量了一通。「你變了好多。人黑了,皮膚也粗糙了,可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卻氣勢更足了?」
「那還用說?我現在好歹是王妃哩!」舒春蘭笑著回答。
「也是,我差點都忘了這個了!」宋氏趕緊點頭,就沖舒春蘭伸出手,「王妃蒞臨寒舍,寒舍蓬蓽生輝。現在,不知王妃您可否願意和民婦坐下一起說說話?」
「好啊!」舒春蘭連忙點頭,將手放進她的手心裡。
本來她過來就是為了找宋氏的。
宋氏立馬拉著舒春蘭進了她的卧房,宋明也招待鄭宏坐在外頭的院子里。他們一邊品著茶,一邊也能將屋子裡舒春蘭和宋氏的對話收入耳中。
只聽舒春蘭直接問道:「當初你們還是真回來了?可為什麼文成的人卻說沒找到你們?」
「他們當然找不到我們了。因為我們一開始的確沒有回來,只是在外頭遊盪了幾年,後來聽說忠王事敗,文成等人都被捉住處斬后,我們才回來的。」宋氏慢悠悠的說道。
舒春蘭又想問,宋氏就已經主動幫她開口:「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給明小子改姓是不是?其實,這本來就是我爹一開始把我許配給文成的目的。」
舒春蘭眉梢一挑,就見宋氏輕輕一笑。「你沒想到吧?我爹第一眼見到文成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的確有才,人又機靈。我雖然有好幾個兄弟,可他們都資質平平,幾個人加起來都不及文成一個。我爹為此簡直愁白了頭髮!」
「正好那個時候,文成主動來向我獻殷勤,我爹也就將計就計,決定把我嫁給他!不過一開始,我爹是想把他給收攏到身邊,讓他輔佐我兄長。可很快我們就發現文成這個人自我得很,他根本不甘心屈居人下。而且嫁給他后我更是發現——原來他那樣都是被你調教出來的!我於是就更對他沒興趣了。正好那時候他在京城越來越膨脹,都不把我當一回事,我也就趁機和他吵架,直接帶著明小子走了。」
說著,她又嘆息一聲:「只可惜,他們只肯讓我帶走明小子,松小子卻不肯讓我帶走。再等我見到松小子的時候,那孩子已經廢了。」
舒春蘭心口一陣猛跳。
「所以說,你們家根本就是為了找文成借種?」
「沒錯,就是借種。」宋氏爽快點頭,「好在明小子從小被我帶大的,他從小受我教導,沒有沾染他爹的惡習。而松小子……他因為耳聰目明,從生下來開始就被文成父子倆當做繼承人培養,卻生生把孩子教導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俗人。當初文成犯事被抓后,我本以為文耀和松小子都會束手就擒。畢竟按照國法,他們罪不至死,最多一個充軍。文耀無所謂,可松小子,他如果真能去軍營鍛煉一把,說不定還真能混出頭。結果誰知道,他竟然直接跑了!那麼小的孩子,在外頭坑蒙拐騙,做了不知道多少壞事。等到他找回來我跟前的時候,我差點都沒認出他來。」
舒春蘭又是一愣。「那孩子回來過?」
「是啊,回來了。兩條腿都被打斷了,卻還口口聲聲說什麼他聰明,他厲害,讓我們收留他,給他治好腿,他以後一定會走的比他爹更遠!」宋氏輕笑,「我聽他叫得嗓子都啞了,才叫人把他給領進門。」
「然後呢?」舒春蘭問。
「然後啊,我就讓人把他送到後頭的小黑屋裡去了。一天三頓飯,頓頓不落,一直養到現在。」
「就三頓飯?小黑屋?」舒春蘭抓住重點。
宋氏點頭。「是啊!這麼多年,一直沒人和他說話,他已經變成了個啞巴,雙腿因為斷的時間太長也廢了。前些日子我才剛讓人把他給挪了出來,現在就在那邊廂房裡躺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長得幾乎和文成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你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是算了吧!」舒春蘭連忙擺手。
宋氏就淺淺一笑:「我也想你會這麼說。其實我的兩個兒子裡頭,我最喜歡的還是明小子。他雖然眼界看不見,可是雙眼卻跟明鏡似的。而且他也很聰明,比起他爹一點都不差,甚至還沒有什麼歪心思。雖然因為雙眼看不見不能考功名,但他的孩子卻都好得很。這些孩子也都很聰明,老大老二都已經中了秀才了。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他們就是宋家的頂樑柱了。」
舒春蘭心口猛地一涼,只覺一陣冷意竄遍全身。
「原來如此。」她輕輕點頭。
宋氏也笑得如沐春風。「就是如此。」
接下來的一切倒是正常。舒春蘭和宋氏再一起說說自家的孩子們,然後宋知府就過來通知他們開飯了。大家一起吃了頓飯,在知府衙門裡留宿一夜,第二天宋知府就帶著宋明等人歡歡喜喜的送他們回到東山縣下頭的坡子村裡。
坡子村裡出了個異姓王,而且還是功勞這麼大的王爺,這可是所有鄉親們臉上無上的榮光。
因此舒春蘭和鄭宏都還沒到村裡呢,村長就已經叫人點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來。鞭炮一直燃到他們進了皇帝派人新給他們蓋好的王府,然後才慢慢停下了。
如今的坡子村也已經大變了模樣。莫文華如今也是天朝有名的皇商,當初跟著舒春蘭發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坡子村把所有的路都修了一遍,連同村民們的房子也統一蓋了新的。村裡的孩子們,想讀書的進學堂,不想讀書的就去莫家名下的鋪子里做事。幾十年下來,村裡也出了不少讀書人也商人,自然把村裡的經濟都給帶起來了。
如今村裡家家富足,所有人都實現了安居樂業。
而舒春蘭他們的王府也是在原本的宅子上推翻了新建的。只不過,他們不僅推翻了原本鄭家的房子,甚至連隔壁文家的房子也給推翻了!
用村長的話說:「文成那個叛徒都已經死了,他兒子也都死了,文家絕後了!那這片地也沒主了。你們住在他們家隔壁,那就歸你們了!」
所以他們的王府也就堂而皇之的佔據了兩家的地面,蓋得十分寬敞大氣。
舒春蘭和鄭宏連忙拿出從邊關帶回來的羊肉和酒,款待了鄉親們一頓之後,大傢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外人走了,舒春蘭和鄭宏也才放鬆的躺倒了床上。
「我真的老了。」鄭宏由衷的感慨,「才這麼一段路,我就受不了。今天再陪鄉親們喝了幾杯酒,我就完全頂不住了!」
舒春蘭卻幽幽的說了句:「原來,文成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被姓宋的一家徹底算計了!」
鄭宏一愣。「那不是昨天的事了嗎?你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是啊,所以我也老了。」舒春蘭嘆道,「只是想想文成,我突然覺得他一輩子都是個笑話。他那麼努力的往上爬,為了出人頭地不擇手段。結果到頭來……兒子是為別人生的,房子也被咱們佔了,他的一切存在感都被抹去,只剩下史書上那註定遺臭萬年的一筆。這麼想來,他也挺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鄭宏說道。
「那倒是。」舒春蘭點點頭,她就又長舒口氣,「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也怪不得別人。甚至……想到他得知真相之後,在九泉之下痛苦嘶嚎,其實我心裡還挺高興的!」
「嗯,我也很高興。」鄭宏點頭,「很解氣。」
舒春蘭頓時又撲哧一聲笑了。
「算起來,是咱們贏到最後了呢!這樣真好。我這輩子徹底的安心了。」
「嗯。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只需要相濡以沫,一起終老就好。」鄭宏點頭,一把又將她的柔荑牢牢包裹在掌心裡。
天朝《忠臣傳真定王》記載:紫光二十一年,真定王舊疾複發,不治身亡。十年後,真定王妃於睡夢中離世。真定王在世期間,於邊關研製出兵器共計十二種,改良、修補兵器數目不下萬數,更為天朝培育鑄劍大師不計其數,為天朝國力飛騰打下堅實基礎。真定王妃率邊關婦幼開荒種菜、種樹防風固沙,成效顯著。二人夫唱婦隨,感情甚篤,為天下夫妻楷模。二人薨后,紫光帝痛哭不止,罷朝三日,親寫悼詞。邊關將士為其戴孝,以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