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主神青曼
北境大陸。
玄武主神北垣的侍從青曼，憑著一朵毀天滅地的盤辛花平息了北境持續了數百年的混亂。
平息紛擾，不過就是大開殺戒。
北境，總算歸於平靜。
青曼冰藍色的瞳仁里映照出北境歸墟。
萬水所歸的北境歸墟，已經漫溢傾瀉，不復安寧。
流轉之地，亦不見亡者魂歸。通道仍是封閉的，無數靈魂體被禁錮在四大境，相互吞噬彷彿養蠱。
北境是死終而生的輪轉之地，是五大境的物質世界得以循環往複，生生不息的根本。
青曼能驅散籠罩在北境的陰霾，卻無法撥動只有玄武主神才能掌控的生死輪盤。
更何況，北境諸神盡數隕滅，竟一個都找不回來。
一直傳說隕落的神明會被某個不知名的力量捕捉，如今算是證實了。
玄武七宿，以及星辰之下的雪山沸海、森林江河、雲雨霓霞…各階神明紛紛墜落而不知所蹤。
青曼只挽回一個徹底陷入死寂的北境，蕭條，清冷。
罪惡境的邪魔外道破壞人類世界。
籠影世界的侵入則攫取了支撐北境運行的力量。
或許那些隕落的神明就是被籠影竊走了吧，否則怎麼可能毫無蹤跡可尋…
青曼獨在辟雨神殿。
神王北垣在時，他是一隻細小的翠綠青蛇，在神王指間攀緣。
神王無具體事務要做，他只需安坐。玄武的力量瀰漫北方天地，天道運轉不止。
萬物安住天地。
而今神王離開，他獨守辟雨神殿。
北境無往日喧囂，神殿更是寂寥空曠。
九彩晴湖花開遍整座神殿，赤足的青曼行走其間。
細碎的九色小花，無風自動，彷彿有意識一般去親近青曼的赤足。
彷彿當年攀緣在神王身側的翠綠小蛇。
北垣的寢殿五百年未有絲毫變化，依然掛著小雲的畫像。
青曼自天狗村得到盤辛花回來后，再也沒有去看過那副畫像。
他有了獨屬於自己的紀念品，他記憶中的小雲也遠比畫像更生動真實。
他終於能分辨，神王在畫像中投入的感情，似乎和他理解的不太一樣。
畫像中的神王，格外的平靜，清透，沒有雜質，也無慾念。
似乎作這幅畫像，是一次虔誠的修行。
青曼看懂了，卻不明白。
青曼真的很想問問他的神王，為何要不顧一切的追隨那道倩影而去，這般一意孤行，北境的子民該如何自處。
他們的這樣輕易就被自己信仰的怙主拋棄了。
他這樣苦心經營的為神王守住北境，在神王眼中，會不會其實毫無意義，不屑一顧呢？
他想起小雲那張掛滿汗珠蒼白的臉，她的小手抓著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眸中秋水盈盈。
青曼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忽然。
青曼察覺到空氣中特殊的能量波動，他端正顏色，微微躬身迎接。
七位主神，居然一同降臨。
五大境的主神有四位。
還有三位尊神。
太一尊神，是天道化身，無相無形，在八尊主神中地位至高至尊。
沒想到他竟化作小雲的模樣顯形，青曼幾乎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他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不僅是小雲的模樣，太一尊神的聲音神情也同小雲別無二致。
他說：「青曼。」
「小神在。」青曼低頭。
「玄武背棄主神之職，自毀神格，北境生靈塗炭，大道凝而不轉。」
太一尊神所化的小雲神情淡漠，語中不帶情緒，他睨了一眼遍地生息的九彩晴湖花，淡淡道：「褫奪神位。」
青曼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覺更強烈了。
「青曼。」
「小神在。」
太一尊神又道：「盤辛花承自創世神尊，北境神王，由你繼任。」
青曼恍然失神，下意識道：「尊神…」
天道運轉，豈可違逆。
太一尊神未等青曼說完，微一閉眼，滿地的九彩晴湖花連根拔起，復為氤氳的先天元氣，將青曼裹挾著升起。
七位主神眉心各射出一道光芒，光芒匯聚一處后從青曼眉心射入。
七道光束在青曼身體內反覆折射交融，最後全部融於青曼體內。
「玄龜冥蛇尚有使命，不可歸位。你可憑盤辛花與諸神之力調動北境運轉。」
青曼緩緩落地。
九彩晴湖花復盛，繼續親近青曼的赤足。
但是青曼彷彿被清洗了神魂與記憶，眸光中雖映照著小雲的臉，卻已經沒有絲毫悸動。
太一尊神：「從現在起，你就是北境神王。」
語畢，小雲的身影漸漸模糊，轉而消散無蹤。
木屋內，昏迷中的小雲眼角滑出兩行清淚，然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感到自己的靈元彷彿被劫持了，她被迫去到了一個開遍了九彩晴湖花的宮殿，親手洗盡了那個她始終記掛的人的記憶。
她甚至能看到那些記憶的碎片一點點砸到地面，無聲的碎裂成渣，無從拾取。
「雲兒。」謝心存滿是擔憂的臉映入眼帘。
小雲抬起一條胳臂擋在臉上，勉強遮掩淚眼和說不出口得憋悶難受。
她不知道為何會看到剛才那一幕，卻萬分相信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太諷刺了。她現在是唯一一個擁有完整記憶的人。
那兩個人，一個不記得了，一個記錯了。
小雲雙眸似乎穿透木屋投向天外，不知道這一場醉夢是否意有所指。
她借著衣袖抹掉眼淚，慢慢坐起來。
雙身蛇抓住這個空擋，「嗖」的一聲飛射到小雲懷裡。
八目相對。
雙身蛇六隻眼睛水靈靈的亮著，看進了小雲身體裡面。
它是為冥蛇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