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歧路當哭
九彩晴湖花圍繞著青曼不停旋轉，他的視線一直停在小雲臉上：「主神您似乎…很關心她。」
玄武主神微微一笑：「你們不是救了我那個傻徒弟么？當時那隻鳳凰是你趕走的，對么？」
青曼：「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
玄武主神手中的赤色鳥羽輕輕撫過小雲身體，為她換上了一身乾淨紅衣，濃烈的赤紅錦緞，裙擺處是流著光彩的九彩晴湖花，一朵朵細碎的小花靈動的招展。
小雲慣常一身綠色，如今換上紅裝，更顯嬌艷。沉睡中看不到她秋水一樣的眸，精緻小巧的五官組成一張還未完全張開卻幾近完美的臉。
朱雀主神看看青曼，微笑著說：「這身紅裝，真像個美麗的新娘。」
他輕輕抬手移上她的臉，指尖卻不敢觸到小雲，只隔空描摹了她的輪廓。
他又看向小雲的手，那隻嬌嫩的小手曾經攥著他的袖袍，撫過他的面頰。他也曾輕輕握住過那隻手，觸感柔嫩冰涼。
青曼還是輕輕地握住小雲的手。
他懂她。
他的神王不惜拋棄主神之尊到下界，是為了畫中的少女，而非盤辛花。
他若勉強取走冥蛇，不僅可能危及性命，也必定會被神王懲罰。她理解他有必須這樣做的苦衷，也明白神王在他心中的地位。
為了免他被神王責罰怨恨，她逼出一朵盤辛花給他。
她或許並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只是意念強烈的將它逼出來，解他燃眉，免他憂慮。
青曼覺得胸口悶的難受極了。
他只是為了尋找他的神王才接近她。
一開始照顧她，也是因為她是神王看中的人。
找到神王化身的韋乘壁后，他所作所為皆為取回力量。
為了釋放被封印的力量，他不惜親手打傷她，利用張琴吟逼迫她，雨林里那些追趕她的靈魂體，也是他為了流轉之地的運行所驅趕的。
她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九彩晴湖花繞到青曼拉著的小雲手中，透過她的手，一點一點的鑽進了青曼的手心，遊走到全身。
青曼握住小雲的手猛的僵硬了，他剋制著自己的力量，既不放開她，也不傷到她。
他感到身體被烈焰焚燒，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翻湧，筋骨皮肉都被燃燒破碎后又重鑄。
盤辛花的力量正在與他融合，重新淬鍊他的身體。他的雙眸中，瞳仁已成冰藍色。他感覺到自己的本體綠蛇長出一隻獨角，伸展出翅膀，綠色的細鱗泛著五彩的光，血液已成金色。
力量，他的全身充盈著磅礴的力量，意識放出，整片無羽大陸都在識海中。
忽然，他抬眸望向深空，雖是白日，他還是捕捉到星辰中一絲細微的異樣，彷彿正被人窺視。
只是那感覺一閃而過，他並未掌握到對方。
青曼收回心神，調理內息，適應他全新的身體與力量。
朱雀主神：「你可有決斷？」
決斷？
青曼依舊撫著小雲的手。他在心裡問自己，可以嗎？
可以什麼呢？
看著一身紅裝似著嫁衣的小雲，想起她拉著自己的袍，說想回去，回去他們在東方雨林的日子。
他心裡不是沒有她，幾百年的注視，少女的一顰一笑都在他眼裡心裡腦海里。
除了料理北境事務，他始終在小雲抬眸就能看見的雲上。
他從未離開過。
可是…
越是有她，把她放進了心裡，他就越是冷待她，不去見她。
他的神王不見了，他只能變作神王的樣子去見她。因為，她是神王著意的人。
她的眼裡心裡都不要有其他人，只需要同他一起等神王歸來。
他們各自歸位，只當神王始終都在。
所以，他也不讓韋乘壁去見她，只當這張臉始終都是一個人。
此刻，他彷彿站在一個岔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有了這身力量，大可以挽救北境局勢，不需要立即迎回神王。
但是小雲該怎辦？
他和小雲，現在是兩情相悅嗎？青曼被自己驚嚇到，瞬間放開了小雲的手。
他怎麼能趁著神王不在，小雲失憶，就介入其中，然後裝作不知情的接受小雲呢？
他並不清楚他們的過往，也曾暗暗希望他們沒有過往。
但是他不想冒險。
青曼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他有些顫抖的手伸到小雲額間虛浮著。
朱雀主神看著這個糾結男人突然出手，心道不好，她厲聲說道：「冷靜，你冷靜點。這丫頭也算是我徒孫，我不同意。」
青曼被一聲喝醒，瞬間迴轉心神，想收回自己的手。
簡直愚蠢，他竟然想消除她關於自己的記憶。他根本沒有權利這樣做。
青曼懊喪的想著，他的手卻被一隻柔弱的小手抓住。
「終於見到你了。」小雲輕輕的說，她的眼濕漉漉的，像找回道路的迷途小鹿，晶瑩透亮的眸光投進身側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青曼避開她的凝視，「我是北方神王玄武主神北垣大人座下，小神青曼。」
小雲抓住他的手坐起來，「青曼，我是小雲。」
她上下打量青曼的身體，「你，可有受傷？」
青曼：「不曾受傷。你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小雲搖頭：「不記得。封印好像沒有解開，你怎麼打算？」
青曼：「無妨。已經不需要了。」
小雲放鬆一口氣，才注意到一旁的朱雀主神：「您是？」
朱雀主神見小雲生的美，又這般乖巧，剛才壓抑的氣憤瞬間消散了，她說：「你扁鵲師傅的師傅。」
小雲眨了眨眼睛，疑問的看向青曼，青曼點點頭。她才道：「師…祖？」
朱雀主神哈哈一笑：「叫朱姐姐。」
小雲也跟著笑起來，確實叫姐姐合適，這位師祖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妖冶艷麗無比，喊師祖實在太過違和。
於是她甜甜的喊出口：「朱姐姐安好。」
朱雀主神是越看越喜歡小雲，她拉起小雲的另一隻手，「跟朱姐姐走。」
小雲看出眼前的兩人似乎不睦，她探尋的眼光看向青曼。
她毫無顧忌始終相信的，從來都是他。
青曼：「小雲。」
一聲「小雲」，小雲眼睛頓時閃亮，灼灼的目光繼續期待的他要說的話。
青曼深吸一口氣：「小雲。現在不是時候，等你恢復所有記憶，我會來找你，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依你。」
小云：「好。我也會去尋你，青曼。」
她一點一點，輕輕放開他的手，目送他離開。
她只能送他離開。
因為，前程往事，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
就在盤辛花脫出她的身體時。她的腦海里，無數萬年的生生死死，一一呈現。
她正在被人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