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崩塌
今年恐怕是濱城有史以來最嚴寒的冬天了。一座繁華的國際大都市,一座瑰麗的不夜城,此刻卻萬人空巷,寬闊的八車道大馬路上居然聊聊無幾輛車。街邊的店鋪也緊閉起來。整個城市似乎一夜之間進入了冬眠。不,確切地說是一種極靜的恐怖。在拿到證據之後,大家商量了要如何利用這個證據將梁乘風扳倒。楚易然說拿到上麵去告,證據確鑿,看他們還敢不敢包庇。顧凱說,要找可靠的人,因為不知道上麵有多少人已經和梁乘風串通一氣了。然而趙沐言選擇了一種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殘酷的方法。將所有的證據,在網上一絲不留地公開。除了畫軸裏的證據,還連同這段時間他們所搜集的梁乘風的其他罪證,以及莫古得到的梁乘風賄賂最高院的證據。原來安世蕭早知道梁乘風絕對會想方設法讓最高院盡快核準趙沐言的死刑,因此就讓莫古去秘密調查。不僅如此,還有陳嘉喬調查到的,這些年來梁乘風利用司法為自己謀利,甚至打擊報複的罪證。“我就看看,他們到底會怎樣來處理這件事。”趙沐言氣定神閑地說。正如陳嘉喬所說,梁乘風不但在濱城隻手遮天,在上麵也還有著保護傘。因為不可能沒有人到上麵去告他,可是這些年他居然連一點調查都沒有受到。上告是沒有用的,趙沐言壓根就沒想過這事。她將手裏的全部資料公開,然後就像沒事一樣靜靜地等待。“把門打開。”趙沐言坐在安家別墅的客廳裏,麵對大家勸她躲起來的忠告,卻很淡定地說,“現如今,殺不殺我都已經沒有用了。我倒要看看梁乘風是不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派人來殺我。”“我就是想要知道,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會如何選擇。”趙沐言嘴角扯出一抹幽深的笑,悠閑地為自己倒上一杯茶。身旁的人都緊張地捏著一把汗。梁乘風父子心狠手辣,誰也保證不了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這些資料一夜之間在網上瘋傳,甚至傳到了海外,世界都震動了。很難想象在現在這樣一個文明開放的時代,居然還有人做出這種枉顧人權與法律,令人發指的事情來。就在資料被公布的下一秒,丁聶風就像未卜先知一樣帶著早已集結到的人封了梁乘風的家,同時還封鎖了機場、碼頭、汽車站等任何的交通點,隻準進,不準出。整個濱城陷入到了一個封閉的空間,人們人心惶惶。麵對突入起來的事態發展,梁乘風和梁思遠毫無準備。“丁聶風,你要幹什麽?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膽敢……”“怎麽?你是想派殺手,還是想調軍隊來對抗警察?”丁聶風冷冷地看著還在趾高氣昂的梁乘風。梁乘風怔愣,這無疑是在告訴他,自己非法持有武器。縱然梁乘風手裏有齊濟會,有人、有搶、有刀,甚至還有整個政府機構和司法機構,可是此刻卻一動也不能動。他清楚的知道,如果現在敢反抗一下,那性質就完全變了,必死無疑。丁聶風絕對有權利將他當成擊斃。但是如果不反抗,那也是死路一條。他知道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每一件都是死罪。梁乘風胸口一急,氣血攻心,本來就已年邁而疾病纏身的他,哪經得起這樣的刺激。一口血從嘴中噴出,兩眼一翻,昏闕了過去。“爸爸。”梁思遠趕緊扶著梁乘風。丁聶風鄙視不屑地瞟了他們一眼,手一揮:“所有人給我帶走。”全副武裝的精銳警察毫不客氣地將梁思遠和梁乘風押走,緊接著警察便對這裏進行了封鎖和搜查。這些被公開的證據中,幾乎涉及到了法院和檢察院的所有高官,還有警察局裏的人。政府部門就不用說了,處級以上的人全部都是梁乘風的人。丁聶風也不猶豫,將這些人一一請進了警察局。同時又派了大量警力將齊濟會與青龍幫搗毀。一時間,警察局人滿為患。濱城各界人人自危。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前一天還在享受酒醉金迷的奢侈生活,第二天一覺醒來,就被押進了冰冷的警車裏。很多人到警察局都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擺著他們的官架子,作威作福,喝來呼去。這不可能,這沒道理。濱城這麽穩定,所有的一切都在梁乘風的控製下。大家似乎都沒有理由地相信,這樣的狀態可以保持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百年。不管外界這麽變化,齊濟會,以及梁乘風的勢力已經在濱城根深蒂固了,並且枝繁葉茂。沒有人相信有誰可以撼動這棵將整個濱城市都覆蓋在下麵的大樹。可是這棵大樹卻被丁聶風毫無征兆地突然給連根拔起。直到看到那些赤裸裸的證據,這些人才真正明白,梁乘風的帝國崩塌了,徹底地崩塌了。“你們知不知道這些證據一旦公開,那將意味著什麽?”在警察局裏,已經清醒的梁乘風一下子虛弱了好多,怒氣填胸,狠狠地說,“這裏麵涉及到多少人?多少事?不是你們能夠想象的,更別談還牽扯上麵的人。你們這樣做會毀掉整個濱城,甚至這個國家。”“那就毀掉唄。”一個銀鈴清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梁乘風一怔,趙沐言已經傲然地站在了他的麵前。“如果要生活在這樣的城市和國家中,那還不如毀掉算了。”趙沐言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說道。“你……”梁乘風驚愕,指著趙沐言的手發抖,要不是坐著的,他還得再倒下去。趙沐言淡漠地看著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冰冷的審訊室裏,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一個滄桑的老人和一個妙齡少女麵對麵相坐,嚴正凝肅地凝視著對方。“哼,沒想到我最終敗在你手上。不,是安雷富手上。”梁乘風緊緊盯著趙沐言,眼中露出不甘心的憤怒,“他還真是會挑人。”“是你自己多行不義,他也沒有好下場。”趙沐言冷靜以對。“那你現在來做什麽?像我炫耀嗎?”趙沐言靜靜地看著他,原本心中有很多話想要問他。但是在看到他這一刻,突然什麽也不想說了。他太老了,讓趙沐言像是從墳墓裏走出來的。可是權利的欲望讓他支撐這副枯朽的身體。趙沐言突然覺得了可憐。他精明一世,叱吒一世,他沒有敗在任何人手上,他是敗在他自己手上,敗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上。趙沐言站起來,傾身,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時
代變了。”梁乘風一顫,這句話他聽過。“時代變了。”安雷富深邃的目光,低沉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走出警察局,趙沐言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謝謝你,丁叔。”趙沐言微微淺笑,卻有些勉強,“等我辦完事,我就會回來自首。”丁聶風重重歎了口氣,沉重地說:“我能夠做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已經很照顧我了。”趙沐言的笑總是呆著苦澀,丁聶風心疼。他想看到的是那個天真的沒心沒肺的笑。“安世蕭那邊……”“你放心。”丁聶風打包票地說,“隻要你自首了,他就不會判很重。”趙沐言欣慰地點點頭。“還有,我們在搗毀青龍幫時,找到了宋一城策劃殺害葉凡的證據,還有青龍幫的人也可以作證。現在已經將他抓到了。”趙沐言知道丁聶風是怕她亂來,抿嘴一笑,低聲說:“既然已經抓到了,我也不會再怎麽樣了。我就是想去走走,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趙沐言的聲音有些哽咽。丁聶風不忍,一雙大手搭在她纖細的肩膀上,像是給她勇氣一樣,拍了拍。“去吧。也給我帶個好。”“嗯。”趙沐言低頭,聳了聳鼻子。冬天的墓園格外清冷。雖然挨挨擠擠滿園的墓碑,卻給人以空曠寂寥的感覺。趙沐言拎著一桶清水,還有幾支梅花來到趙克凡和陳婉墓前。她知道媽媽喜歡的是梅花。墓前有一束已經凋得七零八落的話,被還未融化的積雪覆蓋。一看這束花的品味,趙沐言就知道是安世蕭送的。在小島上的時候,有天晚上他們聊了很久。趙沐言講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最後忍不住眼中泛起淚光,遺憾很久都沒有給父母去掃墓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才能再去。安世蕭輕輕把她摟進懷裏,讓她趴在自己肩上將這些年的委屈和傷痛發泄出來。然後告訴她,他之前已經提她去拜祭過了。“這麽久了,我好歹也要去見一下嶽父嶽母對吧。”安世蕭笑著說。趙沐言感動不已,被安世蕭偷了一個吻,說這是謝禮。其實在這之前,安世蕭早就打點好了一切。他也不知道要和趙沐言能夠躲多久,雖然他很想和趙沐言就這樣不問世事地過一生,可他們都放不下濱城的朋友。安世蕭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為趙沐言頂罪,也要讓她安全地活在這個世上。好在現在終於雨過天晴了。“爸、媽,梁乘風被抓起來了,你們冤屈也終於洗清了。”趙沐言一邊輕輕擦拭著父母的墓碑,一邊喊著淚說,“你們放心,女兒沒事。隻不過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來看你們。不過你們不會孤單,會有人來替我來看你們的。”趙沐言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甜蜜而嬌羞的微笑:“你們已經見過你們的女婿了吧。怎麽樣?長得很帥吧?你們女兒有眼光哦。真希望你們能親眼看到。”“爸、媽,我……”趙沐言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哽咽,“我好想你們。”晶瑩的淚水從眼眸中滴落,沉浸在悲傷中的趙沐言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來臨。一根粗壯的棍子,突然向趙沐言的後勁狠狠擊落,趙沐言應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