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那是意外,因為葉凡
站在窗前,看著外麵被烈日的炙熱烤得蔫蔫垂頭的綠樹。即便是隔著玻璃,吹著冷氣,仍然能夠感覺到無比煩躁的熱。但此時趙沐言的表情靜默,眼神深沉而迷離。“餘思已經從外地采訪回來了,我打算去見他。還有郭子冬說齊亞光有些話想要當麵對我說。”趙沐言的聲音清淡得猶如一縷似有若無的風。“進展還不錯,不是嗎。”趙沐言回過頭來,臉上露出悠悠的笑,讓莫古看得心疼。“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幫你。”莫古懊惱地眉頭緊皺。趙沐言緩緩輕笑:“你和我還用說這種話嗎?你隻要把傷養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這種事本來就是急不來的。現在隻是剛剛有了點進展而已,還不能樂觀。”莫古深深地看著她,剛毅的臉上凝起銳利的雙眸:“你有疑慮嗎?”“你果然了解我。”趙沐言燦爛地一笑,“其實也不算疑慮。”“我問過郭子冬,當年的事雖然在警局傳聞頗多,好像每個人都了解的樣子,可真正直接參與了此事的刑警們現在一個也不在總局。”“齊亞光還算好的,在事情發生半年後,因為瀆職而被降到了分局。而其他的警察在之後的五年中,陸續因為各種違規,有的被開除,有的調到了外地。”“因為並不是集中調動,而且又有正當理由,所以一直以來並沒有人對此產生懷疑。”“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從來就沒有人再對這件事進行過調查,所以也就無法發現。”“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負責給我爸爸和凶犯做屍檢地的周法醫直到退休逃離濱城才敢把資料拿出來。而唐子文和他的媽媽也是在三年後離開了濱城。似乎與當年有那件事有關的人,不是沉默,就是離開。你覺得誰會有這麽大的能力可以做到這些?”說這話時,趙沐言語氣平靜,神情也淡然,眼眸無波無瀾地看著莫古,似乎所說的並不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杜宇白。”莫古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個名字,“他是濱城警察局局長,隻有他有這麽大的權限敢這麽做。如果是別人,以他的職位,一定會查到,也一定會阻止。”而對於這個答案,趙沐言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波動。似乎在心裏早就有了這個答案。趙沐言扭過頭,目光看著病房樓下,一個個在烈日下行走緩慢的人,神情麻木無力,就好像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要暈倒似得。而在這其中卻有一個穿著T恤短裙的少女,將她的長卷發束成高高的馬尾,活力十足地向這棟大樓跑來,手裏還抱著一個塑料袋。“可他是我爸爸的師父,他沒有理由。”趙沐言淡然地說,雙眸微微凝沉。也許趙沐言希望的是有誰能夠推翻她心中的這個推斷,可是莫古卻恰恰是最懷疑他的人。“但他曾經差點向你開槍。”莫古眼中充滿了憤慨與殺氣。一想到當時的場景,他至今都心驚肉跳。趙沐言依舊表情淡漠,向莫古床邊走去,不以為然地說:“那是意外,是因為葉凡。”“不。他是真的想要殺你。”莫古的瞳孔中凝聚成一道光,濃眉緊皺,嚴肅而又肯定,“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最後沒有扣下扳機,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並不是在威脅你和阻止你。他是真的起了殺意。”“沐言,相信我。即使杜宇白不是那件事的主導者,也一定與那件事有關。”趙沐言不說話,坐在莫古床邊的椅子上,雙眸呆滯,麵無表情,像遊魂一樣沉思片刻,突然說:“你向你工作的工地請假沒有?別弄得別人以為你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莫古一愣,奇怪地看著她。“莫古!”一個清揚的聲音恰好從門口傳進來,安雨欣臉頰紅撲撲,汗津津地跑進來,“沐言姐也在啊。”安雨欣高興地走過去將手裏抱著的塑料袋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裏麵是顏色鮮亮水嫩,讓人垂涎欲滴的新鮮水果,還有一個保溫飯盒。安雨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將飯盒打開,瞬間一股誘人的香味便在病房中飄散開來。“這是我做的,莫古,希望你不要嫌棄。”安雨欣笑得燦爛,被汗水打濕的馬尾,有幾縷粘在白皙的脖頸上。少女特有的青春與活力讓這間白色冷清的病房一下子充滿了朝氣。趙沐言注意到她左手的食指和無名指分別貼了兩枚創可貼:“雨欣,這是你第一次做飯吧。”安雨欣一怔,眨著水亮的眼睛困惑地看著趙沐言:“你怎麽知道啊?”趙沐言指了指她的手:“隻有菜鳥做飯,才會傷到那裏。”安雨欣臉一紅,扭捏地揉著受傷的手指,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第一次做,所以不知道莫古喜不喜歡。”而坐在病床上的莫古則一臉誠摯地說:“安小姐,你的心意我領了。救你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用這麽麻煩來照顧我,而且我已經沒事了。”莫古剛毅的臉上,一雙如炬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安雨欣。安雨欣就像被電到一樣,渾身一震,心如小鹿亂撞。隨即臉頰就像西瓜一樣通紅,一直紅到耳根,一副小女孩嬌羞的模樣,低聲說:“莫古,你.……你真是.……”趙沐言看著安雨欣可愛的模樣,會心地一笑,目光又飄向窗外,凝沉暗淡。太陽就像一個大火輪一樣無情地炙烤著大地,天空白瓦瓦的,水泥地反射著刺眼的光線讓人睜不開眼睛。趙沐言沉沉地呼吸了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要癱了。拿著報社小姑娘給自己的地址,趙沐言頂著頭頂的燥熱似火的太陽,在小巷中挨家挨戶尋找著,桐梓路253號。走過一家小賣部時,趙沐言迫不及待就鑽了進去,對著空調,一口氣咕嚕咕嚕灌下了一整瓶冰鎮的可樂,才算活過來。電視機裏漂亮的新聞女主播聲音甜美地正在播報著新聞。入夏以來首個熱帶氣壓正席卷這座城市,希望大家做好防暑降溫工作。而與此同時一股海上熱帶低氣壓也正在形成,今年第一個台風將會在四天後登陸濱城,提醒大家做好防範準備。濱城是一個海濱城市,每年夏季就會受到台風的侵擾,這裏的居民也是喜憂參半。播完了天氣,女主播又開始播時政新聞。全球經濟論壇將會在七月底在濱城舉行,屆時世界各國的政經要人都會匯集於此,商討全球經濟的發展。到時候濱城作為東道主,市長會親自主持這場國際會議。“這位小姐,你這麽喝可是會喝壞肚子的喲。”店老板是個七十多歲的瘦小老頭,悠閑地坐在一把竹製的躺椅上,眯著小眼睛,笑嗬嗬地看著她。“沒事沒事,我身體棒得很。”趙沐言無所謂地燦爛一笑,“哦,
大爺。你知不知道桐梓路253號怎麽走?我在這一帶找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這個門牌號。”“這是老城區,房屋密集,不好找。桐梓路253號?嗯,我想想。”店老板思索著說,“是不是那個做編輯的,叫餘思的住所?”趙沐言興奮地兩眼發光:“是是是,您認識他啊。”“唉,街坊鄰居的,知道,但也不算太認識。”店老板點了支煙,悠悠地說,“十五年前這裏發生了一場火災,萬幸當時是白天,很多人都不在家,而且火勢很快就撲滅了。可是還是被燒死了個人,就是餘思的老婆。”“餘思趕回來時,他老婆真好被消防員抬出來。他哭的那個叫撕心裂肺、悲痛欲絕,我至今都還記得。”店老板感歎地搖了搖頭,流出惋惜的神色。“他老婆是個很漂亮的人,對人也很溫和,雖然兩人沒有孩子,但是夫妻倆很恩愛。唉,真是可憐。從那之後餘思就再也沒結過婚,而他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孤僻了。以前在路上碰到的時候,還會點個頭問個好什麽的。可是現在從來也不和鄰居說話了。”趙沐言聽著也有些傷感:“那您知不知道那場火是怎麽引起的呢?”“據消防員說,是因為液化氣爆炸。時間過了這麽久,具體的我也記不清楚了。”店老板聳聳肩,吐了一口煙,“但是我記得就在火災前兩天的時候,曾有一個女人來找過餘思,也是在我這家小店裏問得路。”趙沐言不由得輕輕一笑,打趣地說:“大爺,這個小事你怎麽還記得啊?”點老板嗬嗬一笑,不以為意:“小姑娘,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那麽奇怪。重大的事情記不住,反而那些看似很小的事情卻記得牢。特別是人年紀一大,就愛回憶過去。”“其實我之所以記得,是我忘不掉她的樣子。那也是在夏天,已經是晚上了,外麵刮著台風。我和老伴正在收拾店鋪,準備打烊。外麵進來了一個女人,大概也就三十多歲,還帶著一個小男孩,問我們桐梓路253怎麽走。”“這女人和她的孩子渾身濕漉漉的,一副很狼狽著急的樣子。我和老伴都很奇怪,這種天氣誰還會在外麵跑?而且還帶著孩子?孩子冷得瑟瑟發抖,我老伴還給了孩子一杯熱水。”“那後來怎麽樣?”趙沐言著急地追問道。“後來當然就是我們告訴了她地址,然後她就帶著孩子離開了。”店老板理所當然地說。“那您之後有見過這對母子沒有?”“沒有。”店老板搖搖頭,神情淡然地說,“第二天台風停了,第三天就發生了那場火災。”趙沐言低頭沉思不語,腦子裏就像一團亂麻再滾啊滾。“這麽說來,這個餘思還挺可憐的。”良久,趙沐言感歎了一句。在這之前,她在報社小姑娘那兒知道,餘思是《濱江日報》的老員工了。以前是個很有才華的記者,年紀輕輕就做了頭版的編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就逐漸消沉,現在淪落到為報紙的副刊寫一些小笑話,或是編輯一些民風民俗的小故事。估計大概是因為妻子的死而受到了打擊,所以影響了工作吧。不過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個剛剛工作的小姑娘當然是不會知道的了。趙沐言休息了片刻之後,硬著頭皮,再次走進火辣辣的烈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