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與你我,無關
染著紅指甲油,如玉蔥一般的手指端起酒杯送到朱紅豔麗的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宋佳伊優雅地放下酒杯,抬起柔媚的雙眸,淺淺一笑:“畢竟這次事故中死了人,民怨激憤也是可以理解的啊。為什麽你會覺得是被人惡意擴大了呢?”安世蕭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嚴肅認真。“這起事故的確是因為汽車的輪胎起火而引起的,但汽車的輪胎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自燃呢?事情本來就還在調查。”“就算最終結果的確是安氏集團生產的車有質量問題。那麽該賠償的賠償,該召回的召回,一切都按程序走。”“我並不是說這次事件中死去的人不重要,隻不過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安氏企業才發生的。世界各大汽車製造商都出現過這樣的事故。可是為什麽單單就安氏集團的這次,報導會這麽激憤呢?”“而且安氏集團可從來沒有說過推卸責任的話。所以,總感覺這事有點怪怪的。而更奇怪的是.……”“更奇怪什麽?”宋佳伊緊張地問。“我大哥為什麽會無緣無故換供應商呢?”安世蕭皺著眉,搖了搖頭,死都想不通。宋佳伊突然展演輕笑,聳聳肩:“誰家的東西便宜,就用誰家的,市場經濟,這很正常啊。”“之前我們看中秦華的鋁材,不也因為他家的產品物美價廉嗎?可哪知道他人品有問題。也許你大哥也隻是一時看走了眼,被人欺騙了。”“嗯,可能吧。”安世蕭點點頭,麵容依舊十分沉重,“但總結哪裏不對勁。”宋佳伊突然噗嗤一笑。安世蕭奇怪地看著她。“世蕭,我怎麽覺得你現在想問題都喜歡繞個彎,問那麽多為什麽。”安世蕭一愣,臉上隨即展開一抹溫暖欣然的微笑。“可能跟那家夥呆時間久了吧。”安世蕭原本沉重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宋佳伊的心一沉,沉入深淵。安世蕭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可是宋佳伊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現在在想誰。這讓宋佳伊心裏的猶豫慢地堅定起來。將宋佳伊送到家後,安世蕭正準備開車走,卻被宋佳伊叫住。“還有什麽事嗎?”安世蕭淡淡地問。宋佳伊靜靜地看著安世蕭,有些猶豫和難耐,咬了咬嘴唇,試探性地問:“如果.……如果這事背後真有推手,那你會怎麽做?”“我……”被這樣問,安世蕭有些意外地一愣。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隻是覺得奇怪,有這種懷疑而已。“好了,我就是問一下,看你緊張的。”看著他無措的樣子,宋佳伊盈盈一笑,“也許是你想多了呢。”“嗯,說得也是。”安世蕭輕輕笑了笑。看著安世蕭走遠了,宋佳伊的臉色暗沉下來。“哥,我回來了。”宋佳伊一進屋,就看見宋一城和楊學行兩人正興致盎然地在談話。見宋佳伊進來,楊學行向他微微點頭招呼。宋佳伊也很有禮貌地頷首回應。然後楊學行對宋一城說:“既然這樣,那我就現走了。”“好。”宋一城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而是將楊學行送到了門口。“哥,你們在說什麽?”楊學行走後,宋佳伊緊蹙著眉頭,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宋一城麵色平靜:“沒什麽。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說完就進了自己的書房。留下宋佳伊在那裏沉思良久。安世蕭回到家時,看到趙沐言正一邊吃著薯片,一邊悠閑地看著電視。而電視上正在播放有關安氏集團汽車輪胎自燃的事故。“看來你們安氏集團這會麻煩大了。”趙沐言頭也不回地輕飄飄說。“安氏集團跟我沒關係。”安世蕭第一反應就是頂了她一句,但說完之後又很想知道她是怎麽看的,忍不住問,“你覺得這件事怎麽樣。”趙沐言回頭對他譏誚地一笑:“你不是說和你沒關係嗎?幹嘛還關心?”安世蕭被噎了一句,早就應該想到她會這樣來調侃自己,臉色一沉。“誰說我關心了?我隻不過就問問。”安世蕭癟癟嘴,在沙發上坐下來,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看著電視,“你不說就算了。”趙沐言啞然地笑了笑,然後說:“我沒什麽看法。”“沒什麽看法?”對於這個回答,安世蕭卻大吃一驚。以趙沐言愛管閑事的個性,她不可能不在心裏推理一番,先不管那些推理是不是正兒八經。安世蕭心裏有重重的疑惑,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這些疑惑是真的疑點,還隻是自己想多了的杞人憂天而已。“確實沒有什麽看法啊。”趙沐言說得輕巧自然,“這件事雖然很不幸,除了目前民眾的反應過激了點,沒有什麽不正常啊?”“你也覺得民眾反應過激了嗎?”安世蕭像找到知音一樣,臉色露出一縷驚喜,“我總覺得媒體的報導太過誇大其詞了。”趙沐言揚起一絲訕笑:“輿論的煽動性是很強的。”雙眼微沉,流出嘲諷的意味。“那你.……”“我說了,我沒看法。”趙沐言斷然地打斷他,表情平靜。“如果真是因為安氏集團生產的車有問題,那這也無可厚非。至於媒體是不是誇大其詞,還是在故意賺眼球。就看你怎麽理解了。如果你有能耐封鎖所有媒體的言論,掩蓋事實,那也行啊。”“你這是什麽話?”安世蕭臉色不悅,“封鎖媒體?掩蓋事實?這不是欺騙嗎?”趙沐言怔怔地看著電視機,聽著裏麵女主播聲情並茂的播報,畫麵中群情激憤的民眾要求嚴懲肇事者。既然死了人,那就是刑事事件。既然是刑事事件,那就必須得有人要出來對這起事故負責。不能因為有錢人就要享受特權。特別是死者的家屬,哭訴哀怨,揚言一定要讓凶手受懲罰。趙沐言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一群人湧到警察局門口的情形。心髒就像被擰了一下,隱隱作痛。拿著薯片的手指停滯半空,趙沐言眼神迷茫,喃喃自語一般:“但報道出來的,就一定是事實嗎?”“你說什麽?”安世蕭沒聽清,但看著她發呆的表情,有些奇怪。趙沐言眨了眨空洞的眼睛,再次恢複了水靈靈的靈秀。“沒什麽。”趙沐言輕飄飄地說,站來了拍了拍身上掉落的薯片屑沫,“這事與我無關,
再說了我也不了解實情,所以不做評價。不過你嘛.……”趙沐言眯起眼睛睨著安世蕭,嘴角蕩出玩味的笑:“你問我的看法,是想去幫他們嗎?”“誰說我要去幫了?都說了我和他們沒關係。”安世蕭拉下臉,想也沒想地說。趙沐言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那樣最好。反正不關你我的事,幹嘛去自找煩惱呢?”說完趙沐言又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一眼安世蕭,看得安世蕭心裏不自在。但是趙沐言什麽都沒有再說,轉身就回房。安世蕭長舒了口氣,剛才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看穿了一樣。真的與自己無關?真的不想去幫忙嗎?安世蕭一遍一遍在心裏告誡著自己,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電視機,雙眉凝起,眼神也沉重起來。躺在床上的趙沐言還回想著電視機裏的畫麵,無法入眠。實在是太像了。調查還沒有搞清楚,就因為民眾的無知和激憤,就要做出妥協的讓步。還美其名曰:適應民意,促進和諧。所以就要犧牲掉一個無辜的人嗎?那民眾的情緒又是誰激怒的呢?真的是當年自己的父親,亦或是現在的安氏集團嗎?那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媒體,是記者。如果記者寫的真,那無可厚非。但如果記者故意誇大,或者可以隱瞞,亦或者歪曲原本的事實呢?誰又知道?誰又來監督?所以趙沐言不相信記者,更不相信他們所報道出來的東西。文時。你到底是個什麽人?是在真實報道,還是在刻意歪曲呢?趙沐言沮喪無比,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見到文時。當她到濱江日報社去找文時時,卻被告知沒有這個人。“怎麽可能?”趙沐言一臉驚訝地望著前台小姐,“十八年前,他還給你們報社寫過頭版頭條的。”“哦,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年輕的前台接待員看上去還像個大學生,文文氣氣地小聲說,“我剛來不久,十八年前的事我不了解。但是我看了員工通訊錄,確實沒有這個人。”“那會不會是筆名呢?麻煩你再幫我好好查一下。”趙沐言耐著性子懇切道。“實在很抱歉,真的沒有這個人。”這個麵目文秀的小女生,很有禮貌地說,“你也說了那是十八年前的報道,可能他早就離開了我們報社呢?”趙沐言無奈,看來問這個年輕的小姑娘確實問不出什麽了。可是趙沐言也不是這麽容易就能放棄的人。“那你們社長呢?我想要見你們社長。”“很對不起,如果沒有預約是不能見社長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地說:“現在社長很忙,正在忙著安氏集團的報道。”“安氏集團?”趙沐言沒有見到報社的社長,倒是在這裏聽到安氏集團的這起案子。這時她才注意到,這報社的大廳人行匆匆,有些麵色凝重,而更多得則是麵帶興奮。也許在這些記者們看來,不管是什麽新聞都是讓人高興的吧。走出報社大廳時,趙沐言看著這些從她身邊走過的躍躍欲試的記者們,根本就沒有因為在這起事故中失去了一個無辜的生命,而顯出半點的憂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