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一美元嫖資
早上起來,拉開房門就見梁鈺笙靠坐在門口,腰上還是隻圍了一條浴巾,背靠著牆壁,坐在行李箱上,搭在腿上的左手夾著一支燃盡的煙頭,這副樣子既狼狽又滑稽。
夏安洛這才發現,他不光臉上有很多傷,身上也到處是傷,整個後背都是淤青,腹部也有淤青,左小腿上有一條特別長的傷疤,從腳跟一直到腿彎處縫了針的,看上去扭扭曲曲的像一條蜈蚣,昨晚他圍著浴巾,她隻是掃了眼,沒有細看,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些吃力。
“梁鈺笙,你怎麽還在這裏?”
聽見聲音,他睜開眼,神色恍惚的喊了聲:“思雨,幾點了?”
“拜托!你看看我是誰?”夏安洛翻了個白眼,蹲下忽然湊到他眼前。
“安……安洛!”梁鈺笙驟然清醒,眼底的迷茫和傷痛一閃而逝:“你可太不像話了,竟然真把我關在門外一夜。”
他邊說邊扶著牆壁想要站起身,發現兩條腿麻了,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夏安洛猶豫了幾秒,還是伸手去扶他:“你身上怎麽到處是傷?”
梁鈺笙被她吃力的拖起來,沒有立即挪步,站在那裏緩了一會兒,答非所問道:“早餐想吃什麽?”
他彎腰拉了行李箱,緩慢的往屋裏走。
“我不想吃。”
看他進屋去了,夏安洛有些惱火,本來想下逐客令的,見他走路的樣子有點吃力。
“你的腿怎麽了?”
梁鈺笙低頭睨了眼自己腰上鬆鬆垮垮的浴巾,再次答非所問:“你應該讓我先把衣服穿上。”
夏安洛咬了咬牙,攤開手掌伸到他的麵前:“鑰匙和醫藥費給我,換好衣服,走人,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梁鈺笙眉頭一攏,不溫不火的看了她一眼,提著行李箱就往樓上爬。
“你到底聽見沒有?行李不準提上去!你等一下…你……”
她追上去搶他手裏的東西,結果一不小心把他腰上的浴巾抓掉了,兩人同時僵住,尷尬詭異的氣氛再次蔓延在空氣中。
夏安洛急忙閉眼,背過身去:“你惡不惡心!換好衣服趕緊走!”
梁鈺笙一把從她手裏抓過浴巾,急忙遮羞,麵無表情道:“你怎麽這麽倔呢?”
“總之,你…你換好衣服,留下錢,趕緊走…”
他還是把行李箱提上了樓。
為了不跟他囉嗦,在他下樓之前,她已經把早餐做好了,熱了兩杯牛奶,煎了幾顆雞蛋、幾片培根,從冰箱裏拿了幾塊麵包片。
梁鈺笙把餐桌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早餐一看,直接往廚房走,對著身後丟下句:“熬點粥吧,吐得厲害,喝點粥暖暖胃。”
“梁鈺笙!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還是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夏安洛追著他屁股後麵進了廚房,眼眶紅了,心口異常痛苦壓抑。
“我再說一遍,我真的不需要你的照顧,我們這樣子,很奇怪,那晚不是你的錯,你喝醉了,是我把你帶到山頂上去的,然後我也喝醉了,是我扒了你的衣服,是我先下手的,我記得很清楚,真的!”
她一通亂表達,真的不喜歡這種糾纏,感覺自己沒有一點人權似的。
梁鈺笙停頓了一下淘米的動作,緊緊繃著神色。
洛冥這輩子是不會原諒他了,這丫頭洛冥也不會再管了,他從來沒見洛冥受過那麽重的傷,洛冥的母親死後,這個丫頭是他的全部溫暖,讓他食髓知味,卻被他玷汙了,他要是不管的話,這丫頭一個人在美國大學幾年還照顧一個植物人,生活得多艱難?
思及此,梁鈺笙還是以成年人的思維角度做了決定:“所以,我不是想對你負責,而是需要你對我負責,我並沒有婚內出軌,本來想跟她解釋,可是,你把我解釋的權利摧毀了,她……走了。”
夏安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僵持了幾秒鍾,她從褲兜裏摸出零零碎碎幾張錢,拿了最小的一美元硬幣,往他大掌裏一拍:“嫖資,那晚你亂醉如泥,我也沒什麽印象,就值這個價,拿上錢,馬-上-走-人!”
梁鈺笙眼角抽搐,盯著掌心的硬幣,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讓我丟了個老婆,就隻給我一美元嫖資?”
“那你還想我把自己賠給你當老婆?”
此話一出,倆人表情都僵住了,氣氛變得非常微妙。
梁鈺笙最先理出頭緒來,他把粥煮上後,扯著她出了廚房,拉過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下,開口異常理智:“安洛,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也可以,不過……”
他坐著,夏安洛站在他的麵前,以前犯了錯,或者他想跟她講道理的時候,也是這麽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椅上,要不就是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對她進行一番雲雲教導。
夏安洛腹語:梁老師,磁場很不對啊,您沒感覺嗎?
就聽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要對你負責。”
一聽這話,夏安洛直接把冒出雞皮疙瘩的一雙胳膊伸到他的眼前,深重的吐出三個字:“梁-老-師!”
梁鈺笙當然懂她表達的什麽意思,這個話題就已經讓她感到惡心冒雞皮疙瘩了,不會跟他過一輩子。
“你大學幾年,生活上由我負責,隻是大學幾年。”
夏安洛咬著下嘴唇看著他良久,心口隱隱發疼,腦袋裏混亂如麻。
洛冥回國了,肯定因為這件事跟梁鈺笙決裂了,以後不會再管她,梁鈺笙想到了這一層,才會有這個決定。
“梁老師,謝謝你的好意,以後,我想走自己的路,不想再被當廢物養著了。”
“安洛……”
“梁老師,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成年人尊重,我已經不小了,不再需要別人幫我規劃人生。”
梁鈺笙呆坐在餐廳半晌,粥都差點熬焦了,才妥協,似是於心不忍,艱難的說道:“安洛,人流後,你需要住院一個月,這期間,我必須照顧你……”
“不用住那麽久,最多三天。”
她想的是工作的問題,開學前必須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梁鈺笙豈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工作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你好好養著身體,不用操心。”
商量好後,梁鈺笙異常沉重的把她送去了醫院,在醫院的大門口,忽然一把拉住了她:“安洛,我們再冷靜的想一想。”
夏安洛回頭,撞進他一雙翻滾著傷痛的眸子中:“我不愛你,怎麽給你生孩子?”
愛這個字,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說出口,因為品出愛和喜歡的區別了。
梁鈺笙蠕動嘴唇,十分艱澀的三個字:“對不起。”
說不委屈是假的,自從親眼見爺爺被洛冥掐死後,她就習慣了偽裝,強顏歡笑,心底越是痛苦,她就偽裝的越是無所謂。
“都說跟你沒關係了,是我主動的,我把你當成洛冥了……”
這句話沒經過大腦幾乎是衝口而出,她小臉一白,猛地打住,極不自然的抬手捋了下蓋住耳朵的頭發,慌亂的岔開了話題:“總之,把我肚子的問題解決了,你趕緊去把師母追回來吧,一定要把她追回來!對不起三個字你對她說去吧!”
她話剛說完,梁鈺笙伸手就把她抱進了懷裏,完全是出於自責、愧疚、無地自容、和兄長般的疼惜。
這丫頭看上去驕縱跋扈,其實內心善良的要命,送她進醫院做人流,梁鈺笙真的恨不得兩刀捅死自己,洛冥不該放過他的,那一刀應該要了他的命,洛冥卻反手紮在了自己身上,從此恩斷義絕。
夏安洛被他抱的微微僵住,不過沒有推開他,因為這個懷抱是幹淨的、溫暖的。
然而倆人沒有發現,暗處有人拍下了這組溫馨的畫麵。
做了各種檢查,她的身體沒有炎症,醫生安排了下午人流手術。
她躺在移動床上,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梁鈺笙靠在手術室門口,嘴裏叼著支沒有點燃的煙,神情極度痛苦,對他來說,死不需要勇氣,活著麵對自己犯下的一個個不可挽回的錯誤,真的需要耗盡所有的勇氣。
“梁鈺笙,我沒事的。”
被這男人的神色嚇到了,比她還痛苦緊張,她進手術室之前忍不住聖母心泛濫,說了句安慰話。
她隻感覺沉沉的睡了一覺,睜開眼發現周身環境不是醫院,是在公寓裏,手背上掛著點滴,兩名護士守在一旁。
梁鈺笙知道她排斥醫院,應該是手術完就把她帶回了公寓,請了護工。
下腹的疼痛提醒著她,手術已經結束了,這個錯誤終結了。
兩串淚終究還是沒包住,決了堤似的怎麽都忍不住,畢竟是一條小生命沒了,不難過是假的。
“醒了,是不是肚子很疼?”梁鈺笙端著一碗湯進來,神色緊張。
護士給她肚子上放了個暖袋,也不是特別疼。
她不著痕跡的抹了臉上的淚痕,接過湯碗,自己拿著勺子喝起來:“不疼,你說幫我解決工作的,不要忘了。”
“你先養好身體再說,現在什麽都不準想。”
梁鈺笙又拿出了那副老師的嚴肅臉。
“我有護工照顧就好了,麻煩你快點去幫我看工作吧,我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能影響上學,還要照顧喬莉芬,所以不能離公寓太遠,我得隨時回來看一眼喬莉芬,喂個水什麽的。”
說到這裏,她苦悶的皺起了秀氣的眉頭:“哪有量身定製的工作啊。”
喬莉芳把喬莉芬和喬母帶去了那邊公寓,故意給她和梁鈺笙留了空間,這個女人打的什麽算盤她很清楚,無非就是製造她跟梁鈺笙生活在一起的假象,不過是想讓洛冥對她更死心一點罷了。
“這些都不是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