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老爹的托付
晚上回到草閣，黃三行正站在院中的石榴樹下，盯著枝頭冒出的綠芽。
這才兩三天的工夫，石榴樹的綠芽長成如豆大小。
見韓小羅與衛山回來了，黃三行迎了上來。
韓小羅見黃三行眉頭緊鎖，似乎有心事。韓小羅招呼著黃三行進了屋。
衛山則去井邊洗涮去了。
這兩天天氣甚是不好。氣溫雖不像前段時間猶如火烤，但悶熱的天氣令人心頭像壓了一塊石頭。這種天氣，是風雨來臨的前兆。
韓小羅倒了一碗水，分給黃三行。黃三行飲了半碗。
“黃師傅，有心事？”
黃三行歎息道：“或許是年紀大了，越是到緊要關頭，心裏就越緊張。一輩子見了太多的打打殺殺。膽兒，變小了！”
“先生跟著我受苦了！”韓小羅恭敬地拱手道。
黃三行擺擺手，說道：“不能這麽說。等你回到京都，一切安排妥當，我也可以離開了。你知道，我是一個飄蕩慣了的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渾身不自在。”
韓小羅回想一路走來，黃三行一直不離不棄，雖不是親人，卻勝過親人。韓小羅早就把黃三行看成家人。黃三行提出要走，韓小羅心裏難受起來。
黃三行的世界是整個江湖。
在與韓小羅相處的日子裏，黃三行也在漸漸塑造自己。他雖即將邁入不惑之年，卻從韓小羅身上學到了這個江湖一直缺少的東西，同時被這個年青人所感染，心甘情願為他鞍前馬後。
從一開始為了金錢，幫歐陽倉伏擊沈騰等，到最後與韓小羅相伴，闖蕩江湖。那時韓小羅還不能保護自己，需要一個強者在身邊守護。而現在韓小羅已經成長為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修真高手，同輩之中幾乎無人是對手。
韓小羅沉默片刻，如果黃三行一走，自己身邊就沒有一個值得依賴的人了。
黃三行看出韓小羅的心中所想。
“你與佛刹宗的老朋友們很快就能相見，到時你身邊會聚攏一大群人。他們都是你值得依賴，值得信賴的人。”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早已把你當作親人了！”韓小羅熾熱的目光，令人不忍直視。
黃三行站起來，“哈哈”一笑，“有你這句話，我覺得一切都值了！”
“跟我回京都，我會像父親一樣待你！行嗎？”韓小羅的心卻如刀絞般疼痛。
無論之前的千紅，還是現在的黃三行，他們皆是在韓小羅生死之間，以火熱的赤城之心，守護著韓小羅，無怨無悔。這種感情可比日月，已經超越了親情、友情，是唯一的，不可代替的。這是韓小羅遠離親人，尋求情感安慰的唯一依靠。
千紅失蹤了，黃三行也要離開了。
“你所遇到的人，皆是你人生的過客。有喜悲，有別離，人之常情而已！小羅，你別忘了你下山的目的。”黃三行笑道。
“我沒忘，一直沒忘！”韓小羅說。
“那就好啊！”
衛山走進來，把他那條暗黃色的短褲隨手扔在長椅上。
“咚咚咚——”有人敲門。
是阿福和老爹。二人推著一輛小推車，車上放著兩壇酒，半掛熟羊肉，一籃子玉米餅子，還有十隻燒雞。
父子二人瞅了瞅身後，無人跟來，進了草閣，關上大門。
“你確定你幹娘沒跟來？”老爹問。
雖然阿福不情願，但張老鴇成為阿福的幹娘，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阿福踮著腳跟，又瞅了瞅門外，說道：“沒跟來。走的時候她還在屋裏洗澡。你偷了三百錢買這些酒肉，若她發現了，可饒不了你！”
“不要管那個老娘們。掃興！”老爹懟了阿福一句。
韓小羅與衛山看到滿滿一車的酒肉，狠狠咽了咽唾沫，問道：“老爹，這是何意？”
阿福笑道：“爹爹大婚，沒來得及讓大家吃喜宴，心裏過意不去。今日特補上。”
韓小羅臉色一紅，為之前的誤解感到難堪。
“沒想到這事兒你們還放在心上。”衛山說。
老爹說：“我一家在沙嶺鎮沒親朋好友，與大家相處之久，也算是半個親人。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年老體弱，今後阿福還得靠大家多多照顧。”
韓小羅微微一笑道：“老爹的話是見外了。真是羞煞人也！”
阿福沒有插話，候於老爹一側。
“我說的是心裏話！你們年青就應該在一塊多交流交流。”老爹說。
“別在外站著，大家都進屋吧！”衛山喊道。
不一會兒，範大虎與馮保也過來了。大家相互寒暄幾句，皆圍著桌子坐定。
正好大家湊了一大桌子，老爹不用挨個請吃喜酒了。
黃三行笑道：“沒想到老爺子老來逢春，真是天大的喜事。我竟給錯過了，真是不該！”
“韓兄弟與黃先生是大人物，能有幸與你們同桌吃酒，真是榮幸。來，我敬大家一碗！”老爹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大家齊飲。
韓小羅表現出高興、欣喜、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脫，心裏卻沉重如磐石。
韓小羅似乎看到黑沙宗的鐵騎在漫天的風沙裏向漠北衛衝殺過來；似乎看到歐陽化的五萬大軍，聲勢滔天，把一切踐踏；似乎看到軍中的八大修真大士，淩厲如寒風。
這一切，都要來了。
阿福羊肉切成一塊塊的，分到每個人手中。衛山狼吞虎咽。
韓小羅的酒量越來越好了。不覺間，已經喝了三大碗。
趁著酒勁，韓小羅來到院中，想看著天上明月，此夜卻無星無月，天空中猶如被一塊黑布遮掩了起來。
老爹臉色通紅，坐在門檻上，“此夜，天有烏雲，明日必大風降雨！”
韓小羅問：“老爹，你怎麽知道？”
“我啊，在這裏活了一輩子了，這漠北衛有多少粒沙子，我都一清二楚。”老爹說。
“那你說說，明天若下雨，能下幾寸？”韓小羅故意問道。
老爹端著酒碗，思忖道：“有幾寸……三寸！三寸刀劍，一壺血酒。這雨，帶著血腥味！”
韓小羅一怔。
老爹突然抓住韓小羅的手，盯著韓小羅，目光中充滿期待與悲傷。韓小羅微微一顫。
“韓兄弟，我就這一個兒子。千萬要保他周全！”
韓小羅一聽，心中翻滾著滔天巨浪。原來老爹什麽都知道了。
韓小羅輕輕抬起手，緊緊抓著老爹的手，“放心。隻要我活著，必保阿福周全！”
老爹聽後，眼眶中充滿感激的淚水。他揚了手中的碗，大喊一聲：“幹！”
“幹！”韓小羅喊道。
老爹一飲而盡，撲身倒在院中的地麵上，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