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故人不識
“竹姑娘，長老見您還未回去，便派我等前來接您……哎，竹姑娘……”
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似是在與竹易說什麽，可竹易卻仿佛全然沒有聽見身後人的呼喚，早已前腳跨出朝著那身影走去。
竹易走得很急，卻兩三步一踉蹌，竹易的大腦已經忘記了思考，卻想要快些到達那身影麵前，竹易的心髒跳動已沒有任何頻率，卻能覺得心裏抑製不住的疼痛。
“竹姑娘！竹姑娘您怎麽了？”身後的幾位姑娘見竹易不對勁也慌亂了起來，這位可是幾位長老的座上賓，若是出了任何差錯，那她們也逃不過一場責罰。
那身影似是察覺到這方的嘈雜，緩緩轉身看了過來，正巧對上竹易含滿了淚珠的眸子。
那人轉身的刹那，竹易隻覺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衝出，這一刻她幾乎窒息，隨後竹易停下腳步，等待著那人轉身後的熟悉麵容。
可是，待那人轉身後，竹易卻並未瞧見預想之中的臉孔。
乍一看是可怕的，墨色鬼麵，黑瞳赤眸。
有了麵具的遮擋，竹易無法看見他的麵孔，但那雙眸子，卻是極度陌生的，與她日日夜夜思念著的那雙，是截然不同的。
巨大的失落瞬間襲來，竹易呆愣地站在原地，淚水瞬間湧出，她曾苦苦支撐了四年的世界，在這一刻，終於崩潰坍塌。
“竹姑娘，竹姑娘，你怎麽樣？”身後的天水族族人匆忙跑來，各個神色緊張，見竹易流了淚，更是如五雷轟頂。
“又是你！慕容大人不是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你不準在族中隨意走動，此番嚇著了族中貴客，你簡直該死！”
一名男子指著那帶著麵具的男子，怒氣衝衝，此刻他已認定，竹易之所以流淚，完全是因為見到了這個帶著鬼麵具的男子！
呆愣之中的竹易，卻仿佛抓住了什麽，突然開口問道，“這位公子，莫非是天災之時臉被燒毀？”
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子上前攙扶著搖搖欲墜的竹易，“非也，這位公子並非族中之人，四年前被慕容大人帶回族中，便一直帶著這張鬼麵具了……”
竹易一個激靈，淚水止住，目光直直對上那鬼麵男子，隻見他身著天水族服飾，卻仍舊是記憶中的墨色。
這一眼，竹易再也不懷疑。
眼前的鬼麵男子，與記憶之中那人漸漸吻合，分毫不差的身形，始終不變的墨色衣袍，除了那雙陌生的赤眸。
“看什麽看！你還不快回去！”方才那男子更加憤怒了，上前兩步推搡著鬼麵男子。
鬼麵男子始終沒有說話，一雙赤眸沒有任何神情，淡然轉身，欲要離去。
“等等……”竹易開口，是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顫抖，她朝前走著，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她卻踉蹌走過。
鬼麵男子的身形頓住了，竹易站在他的麵前，目光直視他的雙眸，手上卻緩緩有了動作。
然而，竹易的手指還未探到他的麵具，便停留在了半空，因為身前男子突然眼神一戾，伸手便死死捏住竹易手腕。
肌膚與肌膚的接觸，手指與手腕的接觸，本該是熟悉至極的溫暖與安心，可此刻卻變得冰冷又無情。
竹易猛地後退一步，目光之中盡是不可置信，她確信她沒有認錯人，可深藏在心底的那人，卻絕對不會對她露出這般犀利的目光，他的手掌的溫度，也絕對不可能如此冰涼。
“姑娘，請自重！”
鬼麵男子開口，聲音與記憶中分明相同，卻是前所未有的淩厲無情。
“你竟敢如此對待竹姑娘！看我不好好教訓你！”那男子說完便要動手，卻被竹易揮手製止。
竹易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鬼麵男子，這人一身的戾氣，可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卻是如何也掩蓋不了的。
“你，不認得我？”竹易的語氣恢複平靜，她的內心雖翻滾如浪，理智卻逐漸恢複。
男子目光清冷，甚至不願在竹易身上多停留半分，隻聽他薄涼開口，“不認得。”
三個字，果斷決絕，摧毀了竹易多年來建造的駐防。這一刻，竹易強忍住眼中的淚水，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竹易一邊笑，一邊不停地眨著眼睛，若不如此，她的淚水會決堤而出。
“竹姑娘，你怎麽了？竹姑娘……”竹易如此瘋癲的模樣，卻是嚇壞了天水族的男男女女，他們紛紛圍上竹易，一個比一個慌張，生怕竹易就會如此瘋癲下去。
也就在此時，那鬼麵男子的眸色突然變了一變，複雜中帶著些許擔憂，卻轉瞬即逝。
竹易雖笑著，可無人知曉她內心的痛苦。
四年了，燁辰離開已經四年了。這四年來，她始終堅持地相信著他沒有死，堅信他總有一天會回到她的身邊。
可她等了四年，也未曾等到他的回歸。此番一次逃命卻意外來到了傳說中的天水族，卻沒想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相遇。
竹易曾在心中幻想過無數次與燁辰重逢的場景，許是在皇宮的大殿之中，許是在皇城城牆之上，或是在巍峨虞山腳下，或許在茫茫大漠一角……
可無論是哪一種重逢，無不是激動喜悅相擁，卻從未曾料到，竟會時過境遷，燁辰竟會不認得她！
一句不認得，將她徹底擊敗。
她可以接受他重傷未愈，可以接受他功力盡失，可以接受他身子殘敗，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不認得她！
“竹易，你怎麽了？”人群之中傳來連承的關切，眾人見來人是連承，便紛紛讓開道路。
連承從未見過如此絕望灰心的竹易，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卻放聲大笑，她的眸中盡是絕望，以及心如死灰。
視線之中終於出現了熟悉的身影，竹易猛地撲進連承懷中，死死抱著連承，卻一句話也不說。
相識多年，曾多次相擁，可竹易主動投懷送抱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連承自然不會推開她，並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片刻之後，懷中女子沒了動靜，連承無聲歎息，將她抱起。
目光瞥過人群一角，那裏卻分明什麽都沒有，連承神色有些複雜，卻也沒有想太多，抱著竹易朝著二人的住處走去。
兩個時辰後，竹易醒了。
按照天水族的時辰，此刻應當正是子時，是族人休息睡覺的時辰。
連承始終守在竹易床邊，並未合眼。
竹易醒時，目光一片清明，見連承在，便坐了起來，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直奔主題。
“我要留下來！”竹易目光堅定，眸中有著星星火光閃耀跳躍著，看見如此的竹易，連承倒是稍稍放下心來。
這才是連承認識的竹易，無論發生多麽不好的事情，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努力到最後。
而之前竹易突然變成那般模樣，連承多少也能猜得到。
“這世上，能夠令你竹易那般瘋癲癡傻的人，除了燁辰，再無第二人。”連承也直接，心中想法直白地說與竹易。
竹易的神色微怔，她稍稍低下頭去，不願再看連承那雙執著的眸子。
“嗬嗬，”連承幹笑兩聲，“你想要做什麽，我都支持。既已決定留下來，那麽下一步，該做什麽？”
“那位姓慕容的中年男子，就是十幾年前殺害了我爹娘的凶手！而我之所以流露在外，也全是拜他所賜！我本不想在天水族做多停留，這筆賬本想日後再算，可燁辰卻是被他抓來！”
連承眉頭微皺，“竹易，你當真確信，你見到的那人，就是燁辰？”
竹易點頭，十分堅定，“我認錯天下人，也絕不會將他認錯！”那張墨色鬼麵具，與她多年前潛伏在璽州所帶，卻是極其相像的。
連承的眸光閃過一絲失落，唇角卻勾起，“既是如此，新仇舊恨，一並報了！到時將燁辰的身份亮出，我們三人便可一同離開。”
“可是，他不認得我了……”
連承驚訝。
竹易卻突然翻身下了床，匆匆朝屋外走去，“我現在就去麵見三位長老，告訴他們我正是天水族靈女一事……”
無論如何，燁辰還活著，正活在這天水族中。一旦她有了天水族靈女這個身份，便能夠光明正大的去了解族中一切事宜！
她不相信燁辰會就此忘記她，他們之間有著兩世的情感，她不相信他會如此絕情。
“竹易！萬萬不可啊！”連承追了出去，欲要阻止。
如今天水族無人認得出竹易的身份，既然她想要留下，隻要與顧長老一說，便能夠如願。
可她若是公開了身份，那麽日後再想要離開，豈不是比登天還要難？
然而，連承始終還是慢了一步。
待他衝到長老殿時，竹易已經脫了長靴，露出了腳踝處的那一滴天水印記。
“你果真是小蕊！是天水族遺失了多年的靈女！”顧長老激動地大叫，“我就覺著你與阿雪長得極像，你真的是小蕊……”
另外兩位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竟有些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