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過癡心
竹易的身子一頓，猛地回頭看向連承，她看見連承雙眸澄澈見底，她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便判斷出連承說的是真的。
心還未動，身形已然衝出。
瞬息之間，竹易到了連承身前，她一把抓住連承衣領，“有種你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竹易怒了，所有人了解她的不了解她的全部都能感受到，她怒了！
竹易怒，不是因為燁辰的失蹤與連承有關，而是因為如此令她難以承受的事情居然能夠被連承如此輕而易舉雲淡風輕地說出來。
竹易怒，這些年不是沒有察覺到連承的異樣，可她卻從未想過連承會害她身邊的人，更加想不到他會將主意打在了她最愛的人身上。
相識近八年，竹易對連承的身份雖有過懷疑，可她從來都不認為連承會傷害她。在她的心目中，連承是一個溫暖的必不可少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存在。
所以，連承受傷她會難過，連承難過她會傷心，連承若是出了意外她更會心如刀絞。隻因為，竹易相信自己的感受，她願意循心而為，她願意用最真誠的心意相待。
可是就在不久前，一切都變了。
那個曾在月下與她說過生死相隨的男子，那個寧願自己受傷也要護她周全的男子，那個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趕來搭救的男子，竟然口口聲聲說著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是在利用她！
竹易大怒，一拳砸在連承前胸，這一拳用盡了她的力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可連承卻依舊挺得筆直，眼睛都未曾眨過一下！
可盡管如此，連承嘴角逐漸溢出的鮮血，卻是瞞不住任何人。
竹易下手，對方若是絲毫沒有反抗，那麽便是必死無疑，然而她終究還是做不到，做不到親手殺了這樣一個伴了她長達七年之久的男子。所以方才那一拳，她並未擊中要害。
連承麵色慘白，卻淡定地吞咽著鮮血，隻聽他道，“那日山崖之上燁辰與肖雲的打鬥，燁辰本是毫無懸念的勝者。是我派人暗中在他的佩劍上做了手腳，二人墜崖後，也是我命人將他帶走。”
竹易深吸一口氣，她知道事到如今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正要開口卻感覺身後有一道厲風襲來，下意識閃身，卻是冷雲到了。
隻見冷雲揮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連承的臉上，他雖有傷，可一個年輕男子憤怒之下的一拳力道又會弱到哪裏去。
與之前並無不同，連承應下這一拳。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陛下平日裏從未做過對不住你的事情，就連你的身世來曆也在我的勸說之下沒有動用蕊弑出馬。你對竹易縱然有著再深的執念，可陛下他沒有錯！你為何要如此對他！”
冷雲的雙眸被怒火充斥著，他憤怒失望又絕望地看著連承。
多年兄弟情誼，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嗎？
他曾對他深信不疑，曾對他佩服之至，曾對他敬愛有加，曾對他毫無保留。
“他在哪？”竹易低聲開口。
已不願再去看連承的神色，竹易緊握雙拳，“這四年，你總是問我這樣等下去值不值得，總是勸我放棄……可也是你，四年來始終伴在我的身側，在我最無力最脆弱的時候一直是你鼓勵著我。”
“連承，除去中間那三年，四年陪伴，一年屈辱，你我之間便誰也不欠誰。但你必須告訴我，燁辰他，究竟在哪裏！”
竹易的目光望著很遠的方向，連承隻能看見她的側臉，那樣的絕望，又是那樣的決絕。
連承心口一痛，卻是笑了，可如今再也沒有人能夠分辨得出，連承這樣的笑容，究竟是苦笑還是大笑。
竹易怨恨他的無情，可她卻絕對不知道，她的這句話對他來說有多麽殘忍！
多年來的情誼，早已分不清是真是假，一切皆憑心意罷了，可他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落到與她再無瓜葛的地步。
“不知道，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沒有回來。”
竹易眸色驟然變得狠戾，她凜冽的目光掃過連承的麵龐，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一陣紛亂嘈雜打斷了思緒。
“動作快些，將這些不相幹卻又最阻礙我們的人全部殺死！殺死他們，我們就能一統天下了！”
“竹姑娘小心！”
“易姐姐！”
“呃。”
嘈雜過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竹易懷中躺著一名黑衣蕊弑，若是沒有記錯，他今年才18歲，八年前父母雙亡獨自流浪在街頭，是燁辰將他帶出地獄，給了他心生，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過得很好。
“小風！”是剩下四位黑衣蕊弑的驚呼，隨即是刀劍相向的聲響，四位蕊弑成員與權昇部落的人，打了起來。
冷雲也被震驚，他看著小風，再看看竹易，最後終於將目光移至那背後偷襲竹易卻沒料被小風接下了攻擊的罪魁禍首，人群之中一個身穿紫衣的狹長男子，他們都喚他，紫衣。
沒有任何猶豫，冷雲拔劍，衝進了混亂。
竹易的心跳幾乎停止了，她張大眼睛呆呆地看著懷中的小風，一時間竟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小，小風，小風，你怎麽樣？”
懷中尚還年輕的男子搖頭笑了笑，嘴角的鮮血止不住地流著，他的眸子卻閃亮如星光，“終……終於，能夠……為姑娘做些……什麽了。”
一滴淚水從睫毛滑落，竹易渾身顫抖，這一刻她突然很害怕，她害怕懷中如此美好的孩子就這麽死去了。
“不要……”竹易搖頭，這些年來她從未如此痛苦過。
小風始終笑著，“姑……姑娘，不要傷心，我的，這條命，都……是主……給的，我總是……什麽都做不好，以前，兄弟……們，一個……接一個，替姑娘……死去，這一次，我終於……也為主做了什麽，此生，無……悔……”
小風的雙眼，終於緩緩閉上。
就在那一刻，竹易雙肩顫動，就連小風都知道，一個又一個的蕊弑成員替她而死，她害死了多少人！
“啊……啊！”
竹易仰天長嘯，怒吼著，霎時間狂風大作，周遭的人受到強烈的威壓被紛紛撞飛。
可混亂的人群卻並沒有因為竹易的憤怒而停止紛爭，蕊弑僅剩四人，不過片刻功夫他們各個遍體鱗傷，冷雲正與紫衣打鬥在一起，卻明顯處於下風。
而左芊芊則一把拉上了連承，二人紛紛上了祭壇，沒有人知道左芊芊有什麽打算，連承又有什麽打算。
總之這一刻，世界都變了。
懷中的小風身上還散發著溫暖的氣息，“燁辰耗費多年心血培育出了蕊弑，卻因為我的出現令蕊弑總是遭遇不測，一個又一個的蕊弑成員因我而死。你們與我本是毫無瓜葛，卻甘願替我犧牲，這份情，我竹易記下了。”
“你們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地活下去。人間的另一端或許沒有寒冷沒有殺戮，可你們若是心有怨恨，千萬不要怪罪連承……”
將小風抱至安全地帶，竹易目光一瞥便瞧見了那紫色身影。
健步如飛，分秒間移至紫衣麵前。
在紫衣詫異的目光之下，竹易勾唇，邪魅一笑，“你很得意是嗎？那麽，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紫衣的反應極快，一把扯過身邊的冷雲抵在身前，“怎麽？當真以為你天下無敵了？不過一個女子，又能成什麽氣候！”
竹易冷冷地盯著紫衣，身形詭異，速度更是從未有過的快，紫衣甚至還未看清她的身法，便覺腰間狠狠一疼，雙手下意識一鬆，冷雲便趁機掙脫了他的禁錮，順勢在他胸前狠狠一擊。
這一切不過瞬息之間，紫衣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腹部便被一柄長劍穿透，疼痛瞬間襲遍大腦，他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腹部。
明月劍飲了活人血，許是紫衣血族不同，明月劍變得比以往還要興奮，劍聲長鳴，在竹易手中晃動著。
“左芊芊！你要做什麽！”突然，耳畔一聲震天吼叫，震得竹易雙耳嗡嗡作響，這聲音並不熟悉卻年邁，想必是那許老所處。
下意識看向祭壇之上的左芊芊，隻見她與連承二人正相對而坐，祭壇上空漂浮著兩把分毫不差的匕首，恰巧是象征著巫族聖女與權昇公子的匕首。
很快，竹易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與冷雲雖沒有任何感覺，可觀察周圍的權昇族人，他們卻抱頭亂竄，滿臉痛苦。
“芊芊，你當真想好了嗎？你這樣做，搭上的，可是你的性命！”
老頭子的話語令竹易一驚，她的腳步已經邁向了祭壇，而身邊的冷雲，卻幾乎是與她同一時刻衝了出去。
還未靠近，二人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了回來。
“師父，我愛這個天下。”左芊芊淡笑開口，眉心處的朱砂時隱時現。
老頭子飛身上了祭壇，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麽，我理應做些什麽。”
老頭子拂袖，拂袖間一道白影飛出祭壇，正是權昇公子，連承！
“連承，這場禍亂，這偌大的代價，不應由你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