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是對是錯
左芊芊下意識去看人群，方才那聲音多麽熟悉，可她卻什麽也未能看見。
“聖女大人，使用茯苓之術，最忌分神！為了聖女大人的安危著想，還望您能全心全意投入解封。”
耳畔是許老的傳音入密，左芊芊並未作何回應，卻是刹那間閉了五識，雙眼緊閉，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解封一事上。
“不要啊！芊芊！不可以助紂為虐！”
人群中有一個聲音還在堅持著，此時他正從人群最外圍朝祭壇衝來，然而他拚盡了全力，卻也隻能擠進人群最中間。
他想要運輕功飛到左芊芊身側，然而周身的權昇族人卻全然不給他這個機會，他想要出手傷人，可權昇族人卻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趕在他出手隻見便將他生擒。
這時紫衣出現在人群之中，隻聽他淡淡道，“將這位公子帶至祭壇最前排，直至解封儀式結束，才準將他放開。”
冷雲怒目，想要掙脫束縛，可他此刻剛醒來，傷勢還未痊愈，又怎麽會是權昇眾族人的對手？
冷雲被帶到了祭壇最前排，距離左芊芊最近的位置。在這裏他可以將祭壇之上發生的一切一覽無餘，他可以看見左芊芊那張越發成熟美麗的麵龐，他可以看見左芊芊正在做的一切動作。
他甚至，可以看清祭壇上那緊閉雙眼的人，額間一滴一滴滑落的汗水。
“芊芊！左芊芊！你清醒一點啊！”
冷雲奮力掙紮著，他怒吼著，他痛苦著，“我不要你這麽做，你怎麽可以答應他們？怎麽可以？”
然而，任憑冷雲如何吼叫呼喚，祭壇之上已閉絕五識的左芊芊始終都無法聽見任何，也無法感受到任何。
“冷大將軍，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紫衣立在冷雲身側，突然出聲說出這樣一番話。
冷雲皺眉，轉頭去看紫衣，不解，“此話何意？”
紫衣勾唇邪笑，“我說冷大將軍，你一醒來便朝祭壇衝來，想必你一早便對權昇部落有著一定的了解。可你是否知曉，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那個小姑娘都為你做了些什麽？”
冷雲身子一僵，下意識朝祭壇上的女子看去。
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不代表他猜不到。
他記得那夜他與左芊芊雙雙跌下萬丈深淵，可方才醒來他卻意外身處權昇部落，更是被權昇族中長老所救。
“嗬嗬，冷大將軍聰慧過人，想必已經猜到了。”紫衣的聲音縈繞在冷雲耳畔，“沒錯，你的命，是左芊芊換來的！”
無聲無息的威壓籠罩在祭壇之上，紅光大作之時，隻見左芊芊緩緩上升，她逐漸升至聖女石所在的位置，隨即便見她睜眼。
左芊芊睜眼，一瞬之間，狂風呼嘯紅光大作，空氣之中有一種叫做壓迫的感覺正逐漸蔓延，且越發濃烈，祭壇下方的族人們功力弱些的已經受不了這種威壓吐氣了鮮血。
她睜眼，赤紅色雙眸似是似是有著無限巨大的力量，令人不敢直視，生怕看上一眼便會被那無比震撼的力量所吸攝。
“芊芊！”冷雲依舊喚著。
左芊芊卻沒有朝冷雲看來，隻見她緩緩舉起雙手，雙手高舉的同時她的身子也正在緩緩上升，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的手指便觸碰到了那堵透明的結界。
就在左芊芊的手指與結界接觸的那一刻，聖女石突然發出一陣巨響，那聲音似悲似泣，卻是短短瞬間便消失不見。
刹那之間，一切歸於平靜，狂風不複，紅光不複，威壓不複，所有人隻覺得一陣輕鬆，再去看祭壇上方，聖女石已褪去紅光，變為它原本的晶瑩翠綠。
而高空之上的左芊芊，她的手掌之間滿是紅光，正與那困了權昇部落二十年的結界相抗衡。
“要破了！要破了！結界的力量越來越薄弱了！”有人高呼，冷雲可以從他的聲音中聽出沉寂數十年的喜悅。
半晌後，左芊芊落地，雙眸恢複純黑，五識大開。
“結界破了！結界終於破了……”
“天哪！我沒有看錯吧！這禁錮了我們二十年的封印，真的解了。”
“太好了！自由了，我們終於自由了！”
“芊芊。”
左芊芊頹敗地坐在祭壇之上，茯苓之術帶給她的反噬極大，此刻她體內的真氣幾乎耗盡，就連站起的力氣都再也沒有了。
周圍是權昇族人熱烈的歡呼聲，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她不知道權昇在衝破了封印之後會做出怎樣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日後的自己，該何去何從。
然而，就在這無比熱烈的歡呼聲中，她卻仿佛聽見了一聲真誠關切卻又帶著些許責備的呼喚。
身子渾然一顫，左芊芊察覺到身前站了一人，他的氣息是那樣熟悉。
左芊芊不敢抬頭，原來方才聽見的呼喚，是真的。
“芊芊。”左芊芊不抬頭，冷雲便蹲了下來，俊逸剛硬的麵龐出現在左芊芊眼前，不過是一瞬之間，竟令她想要落淚。
一把將左芊芊攬入懷中，冷雲呢喃道，“別怕……一切因我而起，與你無關，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左芊芊心中建立了多年的防禦塔終於在這一刻崩塌潰陷，她用力地回抱冷雲，放肆地哭喊流淚。
“冷雲，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該答應他們解封，如今我是不是成為了全天下的罪人。”
午時剛至的那一刻，左芊芊對上許老的目光，那一刹那，她似乎從許老張狂的目光裏讀出了太多她沒有想到的事情。
權昇部落的族人各個功夫高強身懷絕技，巫族將他們困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他們心中多少怨恨多少憎惡又有多少貪念，今日封印一解，他們心中多年來的怨恨，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宣泄！
找巫族報仇，霍亂天下，找尋寶物，任何一樣在他們看來，似乎都不是難事。
冷雲將左芊芊抱得更緊了，周遭一片混亂，所有的權昇族人都沉浸在重獲自由的喜悅之中，而這一刻他們似乎也已經忘記了左芊芊與冷雲的存在。
隻見他們在許老的帶領下，紛紛飛上高空，朝著四國的方向去了，半個時辰之後，偌大的村落之中，隻剩下左芊芊與冷雲二人，相擁坐在祭壇之上。
“芊芊，別怕。”
“冷雲，你是不是，很早便知道權昇與巫族的事情？”
冷雲點頭，“跟在陛下申邊那麽多年，多少知道些四國與各部落的事情，而這兩個部族，同樣也是陛下最為擔憂的。”
左芊芊苦笑，“可我卻並未後悔解開茯苓封印，巫族長輩曾犯下的過錯，理應由我來償還……可是，我不願意看見血流成河，不願意看見天下大亂。”
冷雲看著左芊芊，眸中有喜悅，同樣也有擔憂，“為了我，當真值得你如此做嗎？”
“值得？我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值得，什麽是不值得。下虞山之前，師父曾告訴過易姐姐，要她循心而為。那時，我還不太理解，而如今我終於懂了。原來人生在世，竟有諸多不如意不稱心，哪怕僅僅想要為自己活一次，都那麽的難。”
“你知道嗎冷雲？我曾經並不識字，然而這次來到權昇，我竟然可以書寫認字了！然而我甚至沒有察覺到一絲不對，你看，人活著總歸是有諸多奇事的……可我卻，寧願還是多年前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了的左芊芊。”
左芊芊癱坐在地上，自嘲地笑著，放肆地嗔著。
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
巫族的懲罰，總是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
“芊芊，你不要這樣，還沒有到最後，一切都還有挽救的時機，一切還有辦法的。”
冷雲雙手抵在左芊芊肩頭，迫使她直視他的雙眸。
左芊芊呆滯地望著冷雲的眸子，她看見了那美麗星河中的一抹絢爛，那是一抹專為她而盛放的絢爛。
一切都還來得及嗎。
權昇找巫族尋仇，也並非易事，隻要在兩族還未危害到四國社稷之前，一切都還有機會……
左芊芊眸子突然一亮，她猛地站了起來，“我們現在就回去，易姐姐一定還不知道權昇的事情，必須盡快通知她。還有，連承大哥，竟然是。”
左芊芊皺皺眉，“竟然是。”
“是什麽？”冷雲輕聲問道，生怕驚了這個已無法承受更多的女子。
“是什麽？”左芊芊一把抱住腦袋，她竟然想不起來，那麽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不記得了！
居然不記得了！
突然，左芊芊就笑了，開懷大笑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下冷雲徹底慌了，“芊芊，你怎麽了芊芊？你怎麽了？”冷雲上前一步，想要將左芊芊抱在懷中，卻被左芊芊猛地推開。
“不要碰我！我要的不多，從來就不多。”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懲罰？為什麽要將她最重要的東西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