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懷慈下山
“啊嗤!”
“啊嗤!”
“啊嗤!”
………………
秋懷慈坐在書房裏閱讀《掩波錄》,突然鼻子有些發癢,連打了幾個噴嚏。
咄咄、咄咄!
有人敲門,即兒,一個嬌柔悅耳的聲音叫道“師父,開飯了!”
“嗯,來了!”
秋懷慈應了一聲,合上書籍,起身將書籍放入書架,整整衣衫,便走出了書房。
上官憐兒站在書房門口,見到秋懷慈,關心地問道“師父,您生病啦?”
秋懷慈一愣,訝然反問“怎麽啦?為什麽這麽問?”
上官憐兒笑道“您打噴嚏了!”
秋懷慈一愣,笑道“傻丫頭,每個人都會打噴嚏,師父也會打噴嚏,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上官憐兒笑道“師父,你是仙人之軀,無病無痛的,怎麽會打噴嚏呢?”
秋懷慈脫口而出,笑道“可能是裹兒她們想我了吧!”話一出口,觸動心弦,自覺失言,神色一滯。
上官憐兒一愣,即兒,神色黯然,不說話了。
自從數日之前,雲舒兒與南郊離開了愛居山,秋懷慈表麵上麵淡如水,波瀾不驚,日子依舊按部就班地過著,該幹嘛幹嘛。
但是,上官憐兒卻知道,其實,師父秋懷慈是非常地思念雲舒兒與南郊兩人,這些天,師父臉上的笑容少了,話也少了,整天心不在焉,鬱鬱寡歡,他經常半夜三更,鬼魂一般走到南郊與雲舒兒的房間裏東瞅瞅西瞅瞅,留戀不舍。
師父有時還在雲舒兒的屋內,也不掌燈,就著月色,一麵呡著小酒,一麵把玩著少時候他送給雲舒兒的那些精巧的小玩意,一坐坐到天明,偶爾唉聲歎氣的,眼眶濕潤!
上官憐兒自從雲舒兒與南郊離開了愛居山,她知道師父秋懷慈對雲舒兒與南郊兩人心如沸湯,甚是思念,她為了不勾起秋懷慈的心事,惹他傷心,她一直忍著不在其麵前提及雲舒兒與南郊二字,這般的,雲舒兒與南郊兩人的事情,一時成了她話題的禁忌。
上官憐兒為了化解尷尬,笑著問道“師父,您剛才在看什麽書?”
秋懷慈道“《掩波錄》。”
上官憐兒笑道“哦!是《掩波錄》呀,那本書我讀過,我最喜歡其中的《九思》,而《九思》之一的《裹衣》,最是……!”
上官憐兒腦中突地念頭一閃,自覺失言,神色一斂,頗有一些尷尬,一時又不吭聲了。
……《掩波錄》乃是一本古詩集,裏麵包含了一些情詩,這些情詩最出彩的乃有《九思》;九思生九情,九情生九詩,九首情詩裏麵又有一章情詩,名曰《裹衣》;《裹衣》的內容講的似乎也是師徒之情,師徒之戀,結局很是美好;《裹衣》文筆清麗,詩風明快,雅俗皆蓄,朗朗上口,適合大家勞作之時抒情唱詠,所以,很得那些少男少女們的喜歡!
上官憐兒偷偷瞥了秋懷慈一眼,見秋懷慈麵淡如水,她不由得有些自責,想抽自己的嘴巴,暗罵自己。
唉!最近自己怎麽搞的,愚蠢遲鈍,胡說八道,智慧好像一直不在狀態,自己以前的那些機靈勁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啊!
秋懷慈一共收了上官憐兒、南郊、雲舒兒三個徒弟,秋懷慈為人公允,坦蕩無私,每個徒弟他都疼愛,一視同仁。但是,在與三個徒弟相處的方式上卻又有所不同。
比如,秋懷慈招收南郊與雲舒兒為徒之時,南郊與雲舒兒還是一個幾歲大的孩童,兩人是他抱大的牽大的,他視南郊與雲舒兒為徒,也視其為子,所以,他與南郊、雲舒兒自是心無壁壘,沒有顧忌,與南郊與雲舒兒自來是無話不說,嘻嘻鬧鬧的了。
反之,與南郊與雲舒兒相較,當年,上官憐兒投入秋懷慈門下,上官憐兒已經成年了,心智成熟,有了男女之防,那麽,秋懷慈不管如何疼惜上官憐兒,他在與上官憐兒相處之時,從來不敢亂語,不敢嬉鬧,與上官憐兒也保持著適當的身體距離,他要對上官憐兒恪守禮儀,以示尊重。
秋懷慈性子清淡,不擅言語,而上官憐兒對師父又非常尊敬,視若神明,加之,又有男女之防,兩人除了說一些該說之話,在交流武道之上,溝通比較順暢,其實,兩人很少單獨長聊,有時必須獨處,也不多說話,有些冷場,即使說話,也時常搭不上節奏,基本上處於尬聊的狀態,兩人為了避免這種局麵,最好的相處方式,那就是少說話。
秋懷慈沉默一下,問道“憐兒,今天吃什麽?”
上官憐兒道“師父,我見你最近食欲不佳,就熬了銀耳蓮子羹,另外,醃製了幾樣爽口的蔬菜!”
秋懷慈點點頭,笑道“甚好,我吃這些就行了,至於你嘛,還是要炒幾個熱菜,吃一點肉食的,你年輕人比不得師父,飲食方麵,還是要素搭配的,這樣對身體有好處!”
上官憐兒點點頭,應道“是!”
秋懷慈又道“憐兒,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修行的目地就是增廣見識,尋找道心,老是待在家裏自己瞎琢磨,象牙塔,怎麽能行,所以,再過幾天,你就下山把家裏的藥材賣了,換些銀兩,你就到人間去闖蕩一翻,斬奸除惡,行俠仗義吧!”
上官憐兒一愣,心頭一顫,猶豫著問道“師父,徒兒不是不能出去,可是,要是連我也走了,隻剩你一人呆在山上,豈不是太冷清了?”
秋懷慈道“這個你無需擔心,為師道心如水,性子冷淡,除了有你們陪伴的日子,我一個人呆著都有數百年之久了,早就習慣了,無所謂什麽冷不冷清的;再說了,過幾天為師也要跟你一起下山,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忙都忙不過來,哪有閑暇的時間去理會心中的那些無聊的感受來!”
上官憐兒見師父秋懷慈要陪她下山,到人間曆練,一愣,即兒,眼中流光溢彩,歡喜不已,一則,愛居山上處處都是南郊與雲舒兒生活的痕跡,讓人睹物思人,相思若狂;二來,她也的確想要出去走走,試試身手了,要是途中有尊敬帥氣的師父陪伴,不知道有多麽神氣,多麽安全了。
師徒二人進了餐廳吃飯,飯罷,就在院子裏修煉。
秋懷慈陪著上官憐兒打了一會坐,吐納消食,一會,就教授上官憐兒武功法術,幾個時辰之後,方才作罷,在上官憐兒將要離開的時候,秋懷慈思忖一下,突地叫道“憐兒,你等等,師父有話要說!”
上官憐兒腳步一頓,回轉身來,見秋懷慈神色猶豫,便輕聲問道“師父,您、有什麽吩咐嗎?”
秋懷慈沉默一下,問道“憐兒,你、怨恨過師父嗎?”
上官憐兒一愣,她冰雪聰明,念頭一閃,隨即明白秋懷慈何有此問了,她神色一斂,感激地答“師父,當年渭流門慘遭滅門,憐兒再次淪為了孤兒,無依無靠,是您老人家收容了我,再次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給了我親人的;這些年您對我照顧栽培,疼愛憐惜,憐兒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您對我的大恩大德,真是沒齒難忘;憐兒雖然不是什麽高尚的人,但是,至少也不糊塗,我怎麽可能是非不分,恩將仇報地怨恨自己的恩師呢,絕對不會的!”
秋懷慈點點頭,又問“那你跟師父說句實話,你現在有沒有怨恨裹兒?”
上官憐兒思忖一下,歎息一聲,喃喃地道“師父,實不相瞞,那日當我驟然知曉了裹兒的身世,知道裹兒是渭流門大仇人的女兒之時,有那麽一刻,我的確非常仇恨她,也曾埋怨過您。但是,我待得冷靜下來,心裏就不怨不恨了。因為當年裹兒隻是一個孩子,她是無辜的,渭流門的血債怎麽也算不到她的頭上去。”
上官憐兒瞅了師父秋懷慈一眼,見師父微微點頭,便繼續道“師父,裹兒跟我生活了十年,我足足抱過、牽過、親過她十年,這十年來,我與裹兒形影不離,打鬧嬉戲,互相關心,親如姐妹,早就成了親人,如此這般,這教我如何怨她,如何恨她啊!”
秋懷慈臉露笑容,欣慰地道“你能怎麽想,為師甚是高興!”
上官憐兒思忖一下,又道“師父,您放心,介於我與裹兒師妹的關係,為了不去傷害她,惹她傷心,今生今世,我都不會與她為敵,也不會去找雲牧天,以及魔門聖教的麻煩的!”
秋懷慈歎息一聲,柔聲道“憐兒,真是難為你了!”
上官憐兒思忖一下,突地歎息一聲,感慨著道“師父,您放心,我現在已經想通了,雖說渭門被滅,親人被屠,血海深仇,沒齒難忘。但是,人生不單單隻有仇恨,還有恩情親情;人生雖然難有美滿,萬事有失也有得。當然魔門聖教滅了渭流門,可是,後來我又有了愛居山這個新家,當年雲牧天屠戮了我的渭門親人,後來,又有了師父、南郊弟弟與裹兒師妹您們這些親人;母宗被滅,親人被屠,命運看似對我不公,但是,等我有了愛居山這個新家,又有您們這些親人,命運又何嚐不是在補償於我。所以,其實,蒼天還是憐憫了我,命運還是善待了我,我應該感恩,我不能因為昔日的仇恨而去冤枉無辜的人,我不能因為仇恨而去傷害我的親人,我更不能因為仇恨毀了我來之不易的幸福,毀了自己的人生!”
秋懷慈素知上官憐兒神思澄澈,成熟穩重,聰慧睿智,善良忠厚,但是此刻,聽了她的言語,她的見解,瞅著上官憐兒的目光之中有些異樣,暗暗吃驚,覺得自己平日還是少看了這個徒弟了,沒想到上官憐兒小小年紀,居然能有如此胸襟,所謂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這可丫頭真是心胸開闊,前途無量啊!
理解、欣慰,還有敬佩!
上官憐兒將自己這些天的所思所想向師父秋懷慈和盤托出,盡情傾述,就像將這些天壓在她的心頭,壓的她難以喘息的,一塊巨石給卸下來了,整個人都輕鬆了,登時表情鬆弛,一臉釋然。
上官憐兒將心裏話都說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一撇,見師父秋懷慈定定地盯著她,臉含微笑,沒有說話,她神色一斂,低下了頭,緋紅著臉,羞澀地道“師父,我、是不是很囉嗦!”
秋懷慈一笑,道“憐兒,真是難為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說罷,便雙手負背,氣定神閑地轉身走開了。
上官憐兒得到師父秋懷慈的理解與誇讚,很是開心,目送師父走了,嫣然一笑,方才歡喜地回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愛居山上,秋懷慈與上官憐兒的生活按部就班,一切照舊,又過了幾日,師徒二人便布下結界,封了愛居山,下山遊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