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17
氣氛在一霎那凝滯。
好一會兒,周霜霜才笑了笑。
她張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然而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顯然,她並沒有那個能力,在陳伯倫這樣的人面前說謊,只能閉口不言。
但陳伯倫的話似是而非,彷彿只是漫不經心一句閑談,又彷彿相當認真。
敏銳如他,肯定已經感受了氣氛的凝滯,和周霜霜的不對勁兒……
但他什麼也沒說。
…………
此刻,在周霜霜的警惕下,他已經將採集到的鮮血保存好,放入一旁的檢驗槽里。
就在這時,他身上突然傳來一陣「嘀嘀嘀」的聲音。
陳伯倫倏地將桌子上的檢驗槽拿在手中,身子一轉,就準備離開。
周霜霜的神情一緊。
但他很快回過頭來,看似隨口對周霜霜說道:「半小時到了。」
「今天我的安排已經滿了,現在,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具體的,等我把明天的日程空出來咱們再談。」
周霜霜陡然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在陳伯倫的注視下,有一霎那,她覺得指望對方為自己量身定做訓練方案,簡直是她至今干過最傻的事——
憑什麼自己覺得,以她的身體素質,只要願意配合檢測,身為華國科研第一人的陳伯倫,就願意親自來幫她的忙呢?
更別提,他之前那句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
她渾身驚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
而此刻,陳伯倫已經在警衛的陪同下,迅速出了研究所的大門。
他太急了,手中拿著那兩管血,連白大褂都沒脫,直接就鑽進了車子。
警衛在旁邊低聲提醒:「陳院士,您的衣服……」
他低頭一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手忙腳亂脫下衣服。
研究所標配的工作服,通身雪白,只在左胸處綉了紅色的華科院的徽章。
此刻,他單手解著扣子,手指正微微發著抖。
警衛們沉默的看著這一切,沒有人說話。
…………………
車門打開了。
陳伯倫把那管鮮血小心收好,遞給了一旁迎上來的助理,連同自己的白大褂一起:「送到我實驗室去,做最全面的檢測。」
助理點點頭,接過東西后,迅速的上了二樓。
——沒錯,陳伯倫早已經不在華科院了,他向國家申請,有了自己的私人研究所。
就在這棟別墅的隔壁。
私人研究所里,他有絕對的自由,華科院只是個幌子罷了。
畢竟,從「基因融合」成為了半公開的秘密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因此,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實驗室就安排在他的隔壁。
在這個別墅區里,他的安全可以得到的絕對的保證。
………………
此刻,他調整了一下領帶,問著身邊的警衛:「怎麼樣?」
對方並沒有說話。
陳伯倫也不在意,只輕輕勾了勾唇角。
他推開了門。
…………
窗邊有微風拂過。
白色的窗紗陣陣拂動,來自春天的暖風輕飄飄吹進室內,床上安靜躺著的男孩微微動了動。
陳伯倫連忙走上前去。
「小侖。」
他輕聲呼喚。
安靜躺在床上的男孩睫毛抖了抖,然後,睜開了眼睛。
床頭漸漸升高了。
陳伯倫關切的看著他:「該吃飯了。」
兩人湊近,明明單獨看的話,五官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是放在一起,卻莫名有一種奇怪的和諧度。
——彷彿除了年齡,兩人就是同一個人似的。
男孩兒有著陳伯倫一樣蒼白的膚色,薄薄的嘴唇,他瞳色帶著些不同於陳伯倫的茶棕色,此刻神情蔫蔫。
「爸爸。」
警衛端來了午飯。
那是小小一個碗,碗中大約一半的白粥,被煮的濃稠香甜,米花都全部綻開了。
陳伯倫小心的舀出半勺,往男孩唇邊餵過去。
對方微微喘息著張開了嘴。
他吃的很小心,也非常仔細,但是,僅僅只吃了兩勺,男孩就閉上了眼睛。
「爸爸,我累。」
陳伯倫也沒多做勉強,只是微微笑了笑,將碗又重新放回一邊的桌子上。
陳伯倫看了看他,對方很快又重新睡著了。
他沉默的出了門。
站在實驗室,他猛地揪緊眉頭,問著一旁早已經等在這裡的醫生。
「他今天上午怎麼樣?」
對方低聲說道:「清醒了三次,大約15分鐘。進食三次,每次大約十毫升……」
陳伯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個數據,比之上個星期,要差了很多。
但是,隨著小侖滿16歲,這種情況就一直在發生。因此,陳伯倫雖然表示出了痛苦,心裡卻多少有了些準備了。
………………
但是,這樣持續下去,根本不行。
一名醫生開口道:「陳先生,還沒有別的辦法嗎?」
「他這樣,根本撐不了多久了。」
陳伯倫的親生兒子陳侖,小時候曾經被拐賣過,當他歷經千辛萬苦,從一戶姓林的人家那裡找到這個孩子時,他已經很虛弱了。
——他原本就身體虛弱,在人販子手裡又吃了苦頭,越發的沉默不肯言。
因為常年不說話,又身體虛弱,這戶人家雖然花錢買了他,但根本不肯好好的養他。
他的身體,原本就是用藥物細心維持著的,在這林姓人家的幾年生活,完全摧垮了孩童的根基。
陳伯倫找到他時,他的五臟六腑都已經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了。
若非陳伯倫擁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實驗室,本身也有著無與倫比的頭腦,根本救不回他的命。
但儘管如此,隨著發育期的開始,陳侖的身體也難以避免的,又一次陷入了衰弱。
他的身體接受不了營養,也無法大量進食,偏偏血管細小,連靜脈注射都是一種負擔……
所謂的風一吹就倒,放在他身上,根本半點都不誇張。
為了救他,陳伯倫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案。
包括「基因融合」的提出,最開始的初衷,也不過是為了救他一條命。
周霜霜之前覺得,自己其實並不足以叫陳伯倫親自來見,但對方還是同意見她了……
她以為是趙大地的多次申請,其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