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阮墨的軟弱
靜謐,且哀默。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阮墨的心裏真的是慌亂極了。
他甚至希望夏槿會因為心裏有怨氣,有怒氣,發著脾氣,使者性子的就將她的手從他的掌心中狠狠的抽離出去。
他甚至還希望夏槿能夠拿起枕頭,拿起被子,抓起周圍所有的東西,把它們全都砸在他的身上,口中還不停的罵著“你滾!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這樣類似的話。
可是這些都沒有。
阮墨承認這是在給自己找虐受,但他現在真的就是想聽到眼前這個女人使出渾身解數來罵他,甚至打他都行,他絕對會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會生氣,會憤怒,會發脾氣,會恨,這至少說明她還在乎。
可是現在阮墨在夏槿的眼中卻隻看得到兩個字——“哀默”。
哀默大於心死。
在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無力的事情,並不是那些你想要得要卻離它還有一定距離的,而是那些你曾經得到過,但卻已經再也抓不住了的東西。
“離,你剛才不是說要讓專家來給槿兒檢查嗎?你怎麽還不快去,快去讓他們過來看看,看看槿兒她為什麽不理我,好不好?”
好不好?
這三個字裏麵,包含著的妥協,豈能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墨離一向是個淡漠薄情的人,算起來,他算是整個阮氏集團裏麵為數不多的對阮墨沒有懼怕心理的人,對阮墨,他也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語氣毒辣。
可此時,在聽到阮墨那句“好不好”的時候,他的眼底不由得的也浮上了一絲的水汽。
盡管他對阮墨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產生過懼怕感,而且在血緣關係上來說,阮墨還理應叫他一聲“表哥”,但阮墨是一個何其高傲的男人,他怎麽會不知道?
要想從他口中聽到如此妥協的語氣,真不知道得在他內心多脆弱的時候才能聽到啊!而現在便是其中一次。
“墨,用不用叫別的醫生過來,我想你心裏應該比我更清楚。慢慢來吧,別太心急。”
墨離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頓時就讓情緒很不穩定的阮墨沉寂了下來。
他知道墨離話中的含義,他其實也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麽。的確,說是要叫醫生過來,其實這隻不過是他給自己找的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緊緊的蹙著眉,阮墨輕輕的瞥了墨離一眼之後,便又重新的回到了夏槿的病床邊,再一次的將她的手握進了自己的手中。
“槿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哪怕你動一下都好,隻要你動一下,無論你想讓我怎樣都行。”
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意誌支撐著自己講完了這句話,可阮墨依舊沒有感覺到床上的女人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像是想再確認一次一樣,他又啞著低低沉沉的嗓子,在後麵又補了一句。
“隻要你動一下……”
果然,在阮墨講完後麵補的這句話之後,病床上的夏槿真的像他希望的那樣,動了動身子。
隻是,不動還好,她這樣一動,惹得阮墨的心裏一下子又更加難受了幾分。
隻見夏槿緩緩的抬起那隻沒有被阮墨握住的手,輕輕的將搭在胸前的被子拉了起來,自顧自的就把它蒙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這麽一來,夏槿整個人都被裹在了慘白色的被子裏麵,除了那隻被阮墨握在手心中的小手。
阮墨說隻要夏槿能動一動,無論她說什麽他都願意做。
的確,夏槿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真的就動了動。但她卻並沒有開口向阮墨提出什麽要求,隻是用自己的行動全部表現了出來。
她現在將腦袋蒙在被子裏麵,說明什麽,說明她不一點也不想見到阮墨,一點也不想。
“槿兒,你別這樣,你把被子拿下來吧,這樣會透不過氣的!快拿下來吧!”
看到眼前這一幕,阮墨眉間的溝壑頓時陷得更深了,他也把手伸了出去,試圖將夏槿蒙在腦袋上的被子扯下來,但他卻又不敢用力。
因為他知道夏槿的手上和腿上都有好幾處的骨折,雖然現在能輕輕的動一動了,但他卻怕要是他稍微一用力,萬一又把她碰傷了怎麽辦?
就算是沒有把她碰傷,要是把她碰疼了又該怎麽辦?
想必,在這段時間裏麵,她遭受的疼痛都已經更多的了吧,阮墨真的不希望再讓眼前這個女人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所以,他隻好將手放了下來,焦急的站在旁邊勸著夏槿將被子放下來。可是無論他怎麽好說歹說,夏槿就是不把被子拉下來。
“墨,夏槿剛醒過來,你讓她好好休息一樣吧。我待會兒再給她做個全身檢查,如果沒什麽大問題的話,我就把她轉到普通病房去。你看你也在這裏呆了一個晚上了,所以……”
“好好好,我出去,我馬上就出去,隻要能讓槿兒把被子放下來,我馬上就出去,馬上就出去……”
隻見墨離話還沒說完,阮墨立馬就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麽,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示意自己馬上就出去。
很是不舍的離開了重症監護室,在阮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的從門上的那塊透明玻璃裏麵看到,在聽到他關門的聲音之後,病床上的女人立馬就將被子拉了下來。
雖然她因為沒什麽力氣,動作顯得緩慢且笨拙,但她卻真真切切是在聽到關門聲的那一刹那間,就把被子給扯了下來。
果然,和阮墨想的一樣,夏槿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就算是想讓他離開,她也不願意和他說一句話,而是采用這樣的方法。
在送走阮墨離開之後,墨離叫護士送來了夏槿的病曆單,也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各種儀器裏麵的數據,確認她真的沒事了之後,大約一個多小時之後便被轉出了重症監護室,住進了普通病房。
或許是出於對自己的兄弟有點私心,在夏槿被轉到普通病房之後,墨離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情告訴顧言,而是等到他五點鍾來的時候,才告訴他的。
在顧言到了沒多久之後,阮靳和墨卿也趕了過來。而在這之前,大神們也都前前後後的過來看了看情況。
這幾天阮墨爺爺的情況也穩定了下來,所以段時間之內,阮靳和墨卿也就不會兩頭跑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在醫院守著夏槿。
而對於阮墨來說,從夏槿住進重症監護室那天起,他就盼著她能從裏麵轉出來,可是現在夏槿的確是被轉了出來,但卻意味著墨卿每天都會守在這裏。
那麽他是不是又不能見到她了?
站在夏槿的病房外,阮墨看到裏麵熱火朝天的一片,所有人都看裏麵查看著夏槿的情況,而他卻好像找不到進去的理由了。
一來,墨卿一聲令下,說得清清楚楚的,不準他接近夏槿,二來,他也著實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這個好像永遠也不願意再見到他的女人。
不過,和在見到阮墨的時候完全一樣,夏槿還是沒有和任何人講話,也是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眼睛似無神,但卻又像是包含了很多情愫一樣,呆呆的看著窗外。
這種感覺就好像,整個病房裏麵的所有人對於她來說都不存在,隻有她一個人一樣。
有誰會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又喋喋不休的講個不停呢?更何況,夏槿還是一個已經死過了一次的人。
躺在病床上,夏槿其實什麽都知道,也什麽都能感覺得到,但她卻想讓自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裝作什麽都感覺不到。
她用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在昏迷中看淡了,也想透了一切。用了那麽大的代價才收好的感情,她又怎麽會輕而易舉的就把它放出來呢?
而她心裏最在意的,還是她肚子裏麵還沒有出世,就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寶寶。
其實早在她從那麽高的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自己肚子裏麵的那個寶寶鐵定是保不住了,但她卻還是在顧言趕到的時候,求他救救她的這個寶寶。
在那個時候,夏槿放著近在咫尺的阮墨不求,反倒是在等到顧言來了之後向他求救。或許當時因為場麵太過於混亂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人發現這個細節。
但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將那個叫阮墨的男人排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因為在知道自己肚子裏麵的那個寶寶已經沒有了的時候,她就沒有想過要活下去。
在夏槿從樓梯上摔下來的那一瞬間,她的腦袋裏麵全都是當年他們一家人出車禍時候的畫麵。一樣的無助,一樣的絕望。
唯一不同的是,六年前,她是作為一個女兒的身份被爸爸媽媽用生命給留了下來,而在那天,她卻是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親眼看到自己肚子裏麵的那個寶寶在她的身下化成了一灘血水。
或許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但在夏槿絕望到已經決定要放棄自己的生命的時候,她卻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以及那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寶寶出現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