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天問
第四十九章天問
楊則坐在靈州治所衙門的大堂里,雙手低垂,眼裡流露出一些焦灼的神色。堂下的小吏正在向他介紹著最近收到的情況。
自從李道宗率領定遠軍的四個折衝府離開靈州,楊則每天都如同坐在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上。自從六七天前,靈武十八鎮開始整軍備戰,楊則就嗅出了空氣中瀰漫緊張聲息。
如今的靈州虛弱到了極點,靈州雖然不是空穴而出,事實上這些新整編的定遠軍,能有多少戰鬥力,楊則根本不敢保證。他看過陳應打仗,儘管不精通軍事,卻有一個非常簡單的對比。
陳應統帥定遠軍時,定遠軍將士就是一群兇狠的野獸,無論望向誰,都像是餓狼一樣,彷彿看著別人從哪裡要刀子最好。
然而,此時的定遠軍別說有那種氣勢,就連甲胄都不齊。指望這些軍士防守靈州,楊則真的很沒有底氣。
然而,現在接到的消息卻沒有一個好消息。靈武十八鎮的百姓,已經完全放棄的城外的村落,每個鎮子下轄的村堡,已經完全搬空,全部遷移到鎮堡裡面,至於村堡里的糧食、水源、家畜或者耕具,全部掩埋了起來。
哪怕楊則再如何不懂軍事,這也知道這是靈武十八鎮的百姓,不相信定遠軍將士可以保護他們,而採取的堅壁清野戰術。堅壁清野戰術,聽上去非常高大上,事實上,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術,哪怕最終戰勝了敵人,自家的損失也不輕鬆。
搬進鎮堡里的百姓,將鎮堡外面的壕溝挖深拓寬,他們都知道靈州在守軍的時候,因為燃料的匱乏,冬天凍死了很多人。這些百姓拚命的鎮堡里儲存石炭,石炭這個東西既耐燒,又不佔地方。
不少百姓抓緊時間伐木,打造投石機,削木製作箭桿,煉鐵製作箭鏃……
越是這個時候,楊則越是小心。他出身東宮門下,前程遠大,若是一旦處理不好靈州的事情,很可能靈州刺史就是他仕途的終點。
「使君,其實也不用擔心,天氣越來越冷,雖然不至於呵氣成冰,可是要這種情況下,梁師都想要出兵也沒有那麼容易!」
楊則卻搖搖頭,他知道去年冬天陳應就是利用雪地舟從長安出發,一路賓士兩千餘里,馳援靈州。而且雪地舟也不是什麼高科枝,只要稍微懂點木匠活,看過一遍都知道如何打造雪地舟橋。
楊則道:「天氣越冷越可怕,梁師都若是出兵奪取靈州,此時就是最好的機會。梁師都才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
「可是……」
「什麼可是,以本刺史的名義,下令靈州諸縣,立即堅壁清野,儲存燃燒,避禍城中。」楊則喃喃的道:「但願時間還來得及!」
……
看著李建成沉思不語,神情卻變幻不停,陳應忽然後悔起來。
以他對李建成的了解,李建成這次去找袁天罡,應該不僅僅是幫忙這麼簡單。袁天罡雖然精通占卜相面之術還精通天文曆法,然而袁天罡雖然是野化外之人,對於李建成的幫助始終有限。
看著袁天罡閉門不出,直接讓李建成吃閉門羹,陳應頗為不滿。不是陳應看不起所謂的占卜和相面之術,其實這些東西,在後世可以歸納一個學科,叫心理學。
將一年中的365天視為365個抽屜,400個人看作400個物體,由抽屜原理1可以得知:至少有2人的生日相同. 400/365=1…35,1+1=2又如:我們從街上隨便找來13人,就可斷定他們中至少有兩個人屬相相同。從任意5雙手套中任取6隻,其中至少有2隻恰為一雙手套。
我們可以得知,從數1,2,.……,10中任取6個數,其中至少有2個數為奇偶性不同。
上面數例論證的似乎都是「存在」、「總有」、「至少有」的問題,不錯,這正是抽屜原則的主要作用.(需要說明的是,運用抽屜原則只是肯定了「存在」、「總有」、「至少有」,卻不能確切地指出哪個抽屜里存在多少。這其實是數學中的概率問題,然而相術卻被術士進行神化,比如一個人去算命,只要一開口,其實就暴露了很多問題。測婚姻的人,肯定是婚姻有問題,財運和官運的人,要麼財運和官運不濟,要麼左右徘徊。只要知道這個答應,利用抽屜原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幾率可以蒙中。所謂的相術,說出來玄之又玄,其實可是以歸納為抽屜原理。
抽屜原理雖然簡單,但應用卻很廣泛,它可以解答很多有趣的問題,其中有些問題還具有相當的難度。
根據後世的記載,袁天罡的名氣相當大,然而這恰恰正是一名數學家,他只不過把數學知識的抽屜原理,應用的相術中。比如說三國時代的月旦評,許子將為一月一評,十數年至少評了上百人,然而除了曹操之外,其他籍籍無名,這也是概率問題。但是從許子將終於劉繇來看,他看人其實不準,真準的話,為什麼自己願意去劉繇身邊?
現在袁天罡居然在李建成面前擺譜,陳應看不下去。陳應走到道觀門前,咚咚的敲門。
不一會兒,大門打開。裡面一名小道童探出頭看著陳應道:「師尊正在閉關,贖不見外客……
要不,你們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
李建成正準備說話,陳應搶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小道童,你進去告訴你師尊,他要是不出來,他會後悔的!」
聽到陳應如此說,李建成道:「陳卿,不得無禮!」
陳應轉而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下自有分寸!」
那小道童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道:「不知陳郎君準備讓師尊後悔!」
陳應笑了道:「久聞袁師善易,易為六經之首,講的是天地人倫大道,某也不才,正好有幾個問題不解,順便請教一下袁師,不知可否?」
道童聽到這話,臉色微變。如果求袁天罡相面,袁天罡閉而出見,這是自抬自價的辦法,不二法門,偏偏眼下的世族子弟,王孫貴胄都吃這一套,然而陳應名為請救,實則為上門挑戰打臉,如果袁天罡再閉門不出,無論結果如何,恐怕陳應都敢說袁天罡閉而不戰。
相面,吃的吃名氣這一行飯,比如後世的明星。如果一個明星沒有名聲,永遠上不了新聞,就會被人淡望,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讓天下出現,袁天罡連一個弱冠少年都不敢應戰,這對袁天罡的名氣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那道童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陳郎君對易也有研究?」
言語間調侃多於驚訝,顯然是不信。
不僅是他,就連李建成都有些啼笑皆非。他和陳應相處不是一天兩天了,陳應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還能不清楚?說陳應目不識丁有些過份了,但要說他有資格和袁天罡討論《易經》,那也是絕不可能的事。
「研究談不上,略知一二而已。」陳應笑著拱拱手。「如果袁師,不肯見我們,那也沒關係。我也就是一個問題而已,麻煩你轉告袁師,求個答案,我就在門外等。」
道童愣住了,陳應此時是真的想討教,還是想藉機生事?如果是前者,那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如果是後者,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道童其實並不知道,陳應別說懂易,《易經》他甚至沒有看過,只是陳應氣不過袁天罡裝逼,他還有大把事情要做,此時李建成根本就抱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在門外苦等,陳應哪有這個閑功夫浪費在這裡。
道童道:「不知陳郎君有什麼問題,某雖不才,對易經也略知一二,若陳郎君有問題,可代為師尊為陳郎君解惑。」
陳應笑道:「《易經》研究天地人,陳某想知道,這頭頂之天有多高,這地有多厚?還望袁師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