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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離間挑唆】

  眼見著天快亮了,阿若挈敏珠回了自己的寢帳,剛進了門,卻見黑洞洞的空間裏或站或坐著七八人。


  “阿姐。”其中一人這樣喚道。


  她的眼淚便瞬間潸然而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策烏,策烏,我的好弟弟,你終於是平安回來了。你吃了多少苦,才會瘦成這個樣子?”


  清閩大將軍也紅了眼眶,抱了抱她的肩頭,強作笑意“阿姐莫哭,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路上風雪實在大,還請阿姐先拿些吃食來分給我的兄弟們。”


  阿若挈敏珠這才抹著眼淚放開他,本想喚侍女進來,但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她便收了聲,而是趁著夜色親自越過幾處營帳,偷偷找來夾雜著堅果的奶茶煮開,一碗一碗地遞到眾人手裏。


  “弟弟,這位是?”昏暗的爐火中,她這才發現人群中有個不認識的黑衣女子。


  阿若挈策烏瞥去一眼,道“這是我新招的幕僚,叫楚羽仙。她雖然會說清閩語言,終歸不是清閩人的相貌,看著打眼,怕是在金帳裏行走困難。阿姐可否行個方便,讓她扮做你的女奴?”


  雖然女幕僚有些奇怪,但阿若挈敏珠還是點頭應了。於是那黑衣女子立刻又多了一個身份——清閩大皇女的貼身女奴“烏雅”。


  “烏雅,烏鴉,大將軍可真會起名字。”趁著眾人喝茶休息,黑衣女子湊過來低聲嘲弄了一句,緊接著又問道“讓我留在金帳可是另有安排?”


  “等天一亮我就得離去。”阿若挈策烏一邊大口喝著奶茶補充體力,一邊回答“哈因那事之後,我本已無資格留住金帳。達各瑪恨我入骨,若被發現,必會引來殺身之禍,你留在金帳配合,讓我阿姐傳送消息。”


  黑衣女子摸著下巴笑起來“大將軍,您就這麽放心我?敢讓我做樁子?”


  “放不放心,現在也隻有你了。”阿若挈策烏說著便站起來,又對阿若挈敏珠吩咐了幾句,未待東方泛白,便匆匆帶人離開金帳往軍營裏去了。他臨走前還惡狠狠地瞪了“烏雅”一眼“你可老實點!”


  “嘿嘿,將軍放心,我自有分寸。”


  目送王弟身披夜色走遠,阿若挈敏珠轉回頭來,看著那黑衣女子吊兒郎當的表情,疑惑地問道“烏雅,你是漢人?”


  她緩緩搖頭“大王女不需要知道我是什麽人,隻需要知道我是幫著將軍的。”


  “你一個異族,怎可能實心實意地幫著我的王弟,我不信。”阿若挈敏珠聲音冷冷的,手中捏緊了匕首,“若你心懷叵測地接近策烏,我便殺了你!”


  “嘿嘿,大王女愛弟心切,我是看得到的。”她連看都沒有看那匕首一眼,甚至笑了起來,“你關照將軍,將軍也關照你。這一路上來,他與我說了許多,林林總總,感人肺腑。”說著她還虛偽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以一副哀切的表情看向大王女,“可惜大王女也知道,這份關照來的艱難。就如現在,將軍死裏逃生,甚至都不能與阿姐光明正大地相聚,多說幾句話。”


  “不要花言巧語,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大王女想看到的,不就是將軍能順順當當地坐上那張椅子?隻要你能配合,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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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啪嚓!”


  一個個精美的瓷碟在地上打碎,那五顏六色的滴釉在陽光下閃亮著,就像碎裂的寶石,光是看著就叫人感覺眼睛生疼。


  瓷器在清閩雪原上很難見。清閩是遊牧民族,沒有會燒器的工匠,所有瓷器都是從蒙州或者更遙遠的蠻平交易來的。一套漂亮的瓷器需要用二十頭健壯的牛羊去換,甚至比一些金器還要貴重,隻有王族才能享受得起如此奢華的消費。


  然而一隻套著紅色鹿革皮靴的腳卻狠狠踩在這些瓷器的碎片上,還惡趣味地碾了碾。五王女阿若挈琳琳拍了拍手掌,銀鈴般對著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的阿若挈敏珠笑道“大王姐,這些討厭的瓷器居然劃傷了小妹的手,簡直是可惡!省得它們再劃傷您的手,小妹就幫著您把它們都砸了!怎樣?王姐可有獎勵?”


  “……我這裏還有套黃金頭麵,你去看看,若喜歡就拿去吧。”光滑的瓷器怎能劃手?但這人明顯是無法講理的,阿若挈敏珠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似乎是感覺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五王女的嘴角往下掛了掛,卻馬上又上揚了起來,再次火上澆油道“黃金頭麵?哎呀,可是大王姐出嫁時父王賜下的那套?不行不行,這我怎麽能要……不過話說回來,大王姐就算戴了也無人欣賞,送給小妹也算是物盡其用吧,您說呢,大王姐?”


  “噗。”就在這時,一聲低低的悶笑突兀地響起在空氣中。


  阿若挈琳琳立刻抬起頭,看到旁邊服侍著的一名黑衣女奴正舉起衣袖捂住自己的半張臉,頓時便帶了火氣“主人說話,奴隸竟敢偷聽?大王姐,您這兒的女奴真是不知死活!小妹今天就幫您教訓教訓!”說著,她從腰際摘下一把紫紅色的馬鞭,“啪”地一聲甩在了空氣中“你!那個女奴,把地上的碎瓷都撿起來!”


  黑衣女奴也不含糊,一句辯解也無,跪在地上用手去撿那些鋒利的碎瓷。阿若挈琳琳看著便笑,冷不丁一腳踩去,原本滿以為定能把那女奴的手踩進碎瓷堆裏紮個血肉模糊,可明明都看在眼裏,卻不知她如何躲的,竟然安然無恙。


  五王女不甘心,又故意踩了幾次,可一次也沒踩到。


  “你這個奴隸,我要踩你你居然敢躲!”阿若挈琳琳心頭怒起,舉起馬鞭就打,可剛往前踏出一步,腳下不知怎麽地居然多出一塊呈尖錐狀的碎瓷,隻一下就穿破她的皮靴紮入腳掌,疼得她尖叫出聲,手裏的馬鞭也偏出了十萬八千裏去,連那女奴的半根頭發都沒碰著。


  “哎呀,五王女居然傷著了!瓷器紮傷會使人得風病,弄不好要死人的!”那黑衣女奴說著就伸手來拉扯,“公主,奴抱你去找巫婆吧?”


  這下阿若挈琳琳慌了,她轉過腦筋來,知道這個女奴身手不凡,要是落在她手裏還得了!想到這裏,她立刻大聲喊叫起來“來人,來人!大王姐的女奴要殺我,快救我!”可是這阿若挈敏珠的寢帳本就偏遠冷清,她是存了挑事兒的心來的,根本沒帶侍衛,這會兒就算是叫破喉嚨也沒人理她。她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大王女——可剛剛還得罪過人家呢,這會兒更是連個問候也沒有。


  阿若挈琳琳畢竟年輕,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被黑衣女奴用力握住手腕拉扯起來,疼勁兒一起,更是連馬鞭都從手上掉了下去。她強撐著恐嚇“你,你別亂來!我可是五王女!你弄傷了我,我的父王母妃不會饒過你的!”


  黑衣女奴卻不理不睬,硬是抱著她出了阿若挈敏珠的寢帳,又走出一段才收去冷漠的表情,在她耳邊笑道“五王女莫要刁難奴,奴是大王派來的人,叫烏雅。”


  “什麽?你是父王的下人?我不信,我沒見過你!”


  “奴是暗衛呀,怎麽會經常在人前走動呢?大王派奴在大王女身邊監視。”烏雅說得有理有據,她放鬆了力道,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阿若挈琳琳在懷裏躺得更舒服一些,“大王也給賽提四王子和您都派過暗衛呢,您沒見過麽?”


  賽提那裏不清楚,可她哪來的暗衛!清閩的王女都是注定了要嫁給各大氏族鞏固王權的,也就是顆棋子,哪裏用得著暗衛這種高級奴才!


  阿若挈琳琳愣了愣,突然冷哼了一聲“烏雅,快點帶我去見巫婆!我的腳若留下傷疤,我要你碎屍萬段!”


  “五王女,說句難聽的,奴是死是活,您說了可真不算。”烏雅搖了搖頭,似乎在不屑小姑娘幼稚的想法,“奴是大王的人,您也隻是他的女兒而已。”


  “哈,難道大王的女兒還不如大王的暗衛?”阿若挈琳琳冷笑起來,心裏卻不由地七上八下——父王的眼裏始終隻有作為清閩王儲的賽提一人,哪裏看得到她?而忠心耿耿、武功高強的暗衛難以培養,烏雅和她孰輕孰重,她一時心裏還真沒底。不過沒關係,要暗衛這種小事隻要閑暇時去求求母妃……阿若挈琳琳咬緊了牙關,偏過臉去再無言語。


  小孩子還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烏雅看著五王女臉上流露出的怨恨,嘴角微微上挑出一個不為人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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