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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醉仙一夜】

  俞,立國一百七十年餘。


  安京作為俞國版圖上最耀眼的明珠,也無處不透露出古樸的恢宏氣息。


  雲伐站在數丈高的安京都城門前,深深呼吸著,像是要將經年累月的懷念與憎惡全部吐納出來一般。瑟縮著脖子站在旁邊的謝琅見他神色複雜,便擔憂道“哎,雲伐,你真的在安京有故人?是不是流離好幾年了?那他會不會不認你呀?萬一他不認你,我們怎麽辦?流落街頭可就慘了……等等我呀!”


  這書生喋喋不休的發問,雲伐一路走來早已習慣。他隻是輕輕拋過去一個白眼,便拔腳走向城門的檢查口。此時傍晚,正是出入安京都城的高峰,人潮擁擠。謝琅跌跌撞撞地跟著,被人流擠得幾乎腳不沾地,隻得死死盯著雲伐背著的那根兒白布招幡,生怕自己走散了。


  好不容易擠到城門前,他卻發現門口衛兵手中都有畫像,每過一人都得被他們從頭到腳對照一遍,似乎是在搜人。


  “查的這樣嚴格,難道是在搜捕逃犯?”謝琅自言自語著。


  站在他前頭一個小販裝扮的漢子聽見,便轉過頭來笑道“聽小哥口音,是北方人吧?這幾年亂呀,每日裏都是查來查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查誰。”說著,他又壓低了音量,口吐密辛“我聽說,是皇上打著追捕逃犯的名號在查皇親國戚。哎,先帝那會兒的王爺貴人如鳥獸散,現今還留著爵位的,隻剩下一個安王一個景王。安王是個殘廢,景王則已失蹤多年。人都說是早就被害死了,慘呐……”


  謝琅聽著,心中便是一沉。他雖然隻是個窮酸書生,卻也並非雙耳不聞天下事,當今皇上若真是連欺逼皇親勳貴都做出來了,那此時來到這安京都,可絕非什麽好選擇——不對,他到底是為什麽來的安京?

  自幾年前被人汙蔑作弊,亂棍打出考場之後,謝琅便打消了科考為政的念頭,也沒臉再回家鄉,隻得跑到偏遠的蒙州去擺了個小攤避人口舌。就這樣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久而久之,他把自己的腦子都混糊塗了。


  說起來,他隻知道雲伐是個性情古怪的浪蕩子,從沒問過其身份究竟為何,怎麽就跟著來了呢?雲伐“玉算盤”的江湖諢號是怎麽來的?與盛豐齋的秦留月又是什麽關係?和這闊別經年的安京都,又有怎樣的淵源呢?


  謝琅又想起雲伐不做算命先生打扮時,通身掩不住的貴氣,忍不住皺起了眉——此人,莫不是和失蹤多年的景王有關?!

  “喂!說你呢!過來!”


  檢查口駐紮的衛兵見謝琅神色古怪,便心生懷疑,用力將他扯出隊伍,瞬間反剪了雙手,疼得他“嗷”地慘叫出聲,幾乎眼淚都要出來了“啊!軍爺!軍爺輕點!小生就是個窮酸讀書人,來投奔親戚的!可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再敢叫喚小心我撕了你這張臭嘴!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子,還讀書人!給我站好!”衛兵聲色俱厲,隻一把便扯爛了謝琅幹癟的包袱,幾本發黃的舊書便掉了下來,落在泥湯裏。


  “……這窮酸的?”衛兵還不死心,又上上下下地將謝琅身上摸索了一遍,發現這人真的除了一身舊衣物便隻剩下一把皮包骨之後,才罵罵咧咧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腳,讓他趕緊消失。謝琅顧不上疼痛,一把撈起地上的舊書,齜牙咧嘴地喊了聲“謝軍爺!”,麻溜地向城門裏跑了進去。


  雲伐果然就站在城門的暗角處等著,見謝琅連滾帶爬的狼狽樣子,不由地皺了眉頭“你怎麽弄成這樣的?”


  書生很是委屈“我倒黴啊!倒是你,一看你這人就比我可疑多了,怎麽就能順順利利過來了?”


  “……我給了銀子。”


  謝琅如遭雷擊,第一次發覺原來這個浪蕩子是個有錢人。


  可不是個有錢人麽——入得安京都城內,雲伐先是拉著謝琅去成衣鋪子裏換了一身料子舒適的新衣,又給他買了套上好的筆墨書硯,再扯著他往那金燦燦招牌題著“醉仙樓”的大酒樓裏走去時,謝琅說什麽也不幹了。


  “雲伐,雲伐!你發什麽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謝琅拚命掙紮,想把腕子從雲伐手裏扯出來,“再說了,故人還沒找到,你就拚命花錢作甚!”


  奈何雲伐力氣大,任憑這書生在酒樓門口又叫又跳,五根骨骼清勁的手指就像是鐵鑄的一般不動分毫,甚至還有調侃心來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來看著謝琅……就像是大貓在看著自己剛捉到的小老鼠似得。


  謝琅對上雲伐那貌似帶著點“寵溺”的目光,生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是什麽情況?這人要找自己玩兔兒爺那一套?不要啊!他可沒有那種愛好啊!

  醉仙樓的門童倒好,不顧氣氛隻顧招客,見有人停留在自家酒店門口,不由分說便仰著一張討喜的笑臉往裏拉。謝琅僵著身子木頭似得,卻也被他和雲伐一道哄著攬著進了門,金碧輝煌的大廳在眼前一晃而過,謝琅還來不及辨別一番空氣中的茶香到底是舉岩還是雲峰,轉眼便被拖上二樓雅間。


  雕著芙蓉的檀香木門被重重關上,幾乎擦著謝琅的後腦勺發出“哐”的一聲大響。書生被嚇了一跳,這才回過神,卻又馬上縮著脖子尖叫起來“雲伐!你要幹什麽!”


  隻見剛才滿大街拉著他亂走的那人兩三下拉開衣帶,將外衫披掛扔得滿地都是,緊接著回身,動作流暢地扯下謝琅頭上的綸巾,他還沒反應過來要逃,猛然間一個天旋地轉,便被壓倒在了滿是龍涎香味的床幔內!

  “雲……!”“別叫!”


  謝琅被捂住嘴,隻感覺自己身上的外袍也被扯開了扔到床外,嚇得幾乎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就在此時,雲伐卻低下腦袋,湊在他耳邊道“放心吧,我不會亂來。隻是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戲給外邊的人看。”


  外邊有人?跟蹤他們的?謝琅滿腦子漿糊,剛張嘴想問,便被雲伐在腰間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頓時便“嗷”地慘叫了一聲。“……你就不能叫好聽點?殺豬嗎!”雲伐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然後用力地開始搖床。


  聽著木床發出有節奏的“咯吱”聲,謝琅終於明白了雲伐在演的是什麽戲!“你他媽這個死兔兒爺!死兔兒爺!”他啞著嗓子鐵青著臉罵粗話,眼淚滾滾而下。


  雲伐繼續瘋狂搖床,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揶揄地低笑起來“書生,這是演戲,莫要緊張。來,再叫幾聲,叫好聽點。”


  這人還有臉皮提要求!!謝琅氣得死死咬住了牙關,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雲伐又忍不住地笑,因為壓抑連帶著肩膀都顫抖起來,“書生,若你不叫,那隻能我叫了,嗯?”


  謝琅當然不願意叫,但是更不願意聽雲伐在自己耳邊浪叫——天地良心,他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麽孽!“你這混賬我一定饒不了你……”他從牙縫裏往外遞話,然後在雲伐笑眯眯的注視下,深吸了一口氣,剛從嘴裏發出一個“啊”的單音,


  便被雲伐的大笑打斷。


  “哈哈哈哈哈哈哈!書生,你可真太好玩了……”


  謝琅幾乎要氣昏過去“你又幹嘛!”


  “好了好了,別叫了,那人走了。”雲伐說著便從他身上下來,還順手幫著他把衣襟提了提,“王大人來了,你就打算這樣見他?”


  謝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大敞著的胸襟,隻得暗罵著手忙腳亂地整理起來。再次抬眼時,發現雲伐壓根沒發出啥動靜,卻已經衣著整齊地坐在桌邊喝茶了。


  “雲伐,你剛才說,王大人是?”


  他的話音未落,檀木香門被開了條小縫,一個身著金線銅錢紋袍子的矮小男人竄了進來,捏著嘴邊的老鼠胡須神色狐疑,先看了幾眼手足無措的謝琅,又將坐在桌邊的雲伐掃視一番之後,這才低聲問道“鴿子飛來的什麽?”


  雲伐便笑起來“十六個圈。”說著手裏扔出一物來,滾落在桌上“噠噠”作響。


  那是一枚石質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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