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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空白

  賀常棣攔住了蠻人婦女,搖搖頭,而後又用蠻語給婦人解釋了兩句。


  蠻人婦女小心看了賀常棣兩眼,這才忐忑地應了下來。


  她緊張地站起身,要出去給賀常棣煮羊奶,這次賀常棣沒有攔著她。


  等到蠻人婦女出了帳篷,賀常棣就開始打量起這座破舊的帳篷來。


  帳篷角落裏有一張鋪了毛皮的鋪蓋,上麵睡著兩個男孩,一大一小,大的瞧著像是有十七八歲了,小的恐怕不超過十歲,隻是兩個孩子都麵色蒼白,顯然身上帶著病,帳篷裏除了濃重的黴味還隱約帶著淡淡的草藥味。


  小一些的孩子這個時候還在睡著,那個大些的卻從他進了帳篷,就一直大睜著眼睛盯著他,眼瞳裏是滿滿的防備。


  萬年冷酷臉的賀常棣突然笑了起來,暖黃的燈光灑在他俊美的側臉上,讓他這一刻仿如下凡的天神,將臥床的少年都看呆了。


  “牧仁”,這個少年與他前世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連第一眼那種防備的眼神都沒有變過。


  隻是前世兩人是在流放之地第一次遇見,而今生是在這間小小簡陋的帳篷裏。


  前世,少年擋在了他的麵前,卻被監兵的鐵蹄要了性命,今生,他早來了三年,勢必要保住他們母子。


  等到賀常棣帶著來越從帳篷中出來,外麵已經是星輝漫天,就連來越這個不懂蠻語的,此時都已知曉了那蠻人婦女叫烏麗罕,兩個男孩分別叫牧仁和那日鬆。


  中年的烏麗罕將賀常棣送了老遠,直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草原中這才回轉。


  來越跟著賀常棣踏著星輝,雖然奇怪主子為什麽會幫助一對孤兒寡母的蠻人,但是主子瞧起來明顯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主仆進了涼州城內他們買下的那座小院。


  小院這些天一直都是來越在住著,所以打掃的很幹淨,一應用具也都是現成的,直接住下就行。


  賀常棣剛回小院不久,便有一個普通人打扮的男子跳進了院子,而後將一個藍布包裹親自交到了賀常棣的手中。


  來越一喜,“三少爺,京中捎來的。”


  賀常棣托著包裹,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突然多了一絲期待來,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一刻他在期待著什麽。


  來越亦步亦趨跟在主子身後,期盼著主子能現在就打開了包裹帶他也瞧瞧,如果包裹裏有三奶奶捎來的肉幹,主子也定要帶他分上一些,可是誰知,賀三郎提著包裹三兩步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隨即門一關,就將來越隔在了門外。


  賀常棣一進屋,長腿的步伐不自覺的加快,沒兩步就到了桌邊,他速度極快地解開了包裹。


  一打開包裹,賀常棣就愣住了。


  他盯著包裹愣神了好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心裏突然升起鼓不好的預感來,一回神,他就撥了撥包裹裏的東西。


  這包裹根本就不像上次一樣,不但那些零食小食一樣沒有,就連那些貼心的衣物也是少的很。


  打開的包裹裏隻有幾件新做的冬日衣衫,而且還是絲綢直綴的麵料,華貴是華貴,可這樣的麵料和樣式他在北境根本就穿不了。


  賀常棣忍不住就想到了上次收到的碩大包裹。


  跌打藥、防水防寒的鹿皮靴、舒適的裏衣、平常練武方便的短打,就連護腕護膝這樣的東西都有,雖然零碎,但是每一樣都是他必須要用到的,甚至他沒想到的都替他想到了。


  來越說,那些都是那個毒婦楚璉準備的。


  有了那樣的貼心,再看眼前單薄的包裹,突然就多了一絲失望來。


  賀三郎抿了抿薄唇,壓下心底升騰起的這種奇怪感覺,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包裹最上麵的衣衫移開,那被壓在最底下的木盒裏是京中寄來的信。


  打開木盒的手不知不覺帶了一絲顫抖和忐忑。


  扁扁的梨花木盒被揭開,賀三郎第一眼瞧見的就是放在最底下那個巨大的牛皮信封。


  這個毒婦!是不是又給他畫了畫兒!


  哼!倒真是會偷懶!


  房間裏隻有賀三郎一人,若是來越也在的話,定然能發現主子嘴角帶了一絲讓人驚愕不已的淡淡笑意。


  賀常棣伸手將壓在牛皮信封上的三封信拿開,抽出了最下麵巨大的牛皮信封,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翻動著,不經意間好似就帶上了一分急迫。


  可是當他抽出牛皮信封裏的畫紙展開,賀三郎獨獨盯著畫紙怔了十幾秒,他原本微微帶著溫柔的眸子一瞬間就蓄積起怒意,然後一張俊美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又黑又沉,在那大胡子的映襯下,居然有些讓人可笑。


  又過了幾秒,賀三郎狠狠地將手中那疊畫紙擲在地上。


  那被扔在地上又被賀三郎踩了幾腳的畫紙居然全部都是空白的!


  賀三郎簡直就是氣炸了肺。


  這個毒婦,這個毒婦!她怎麽敢!

  居然為了應付他,就給他寄空白的畫紙!

  賀三郎恨不能就在楚璉麵前,然後抓著她,肆意奚落欺負一番,讓她知道作為一個男子的妻子該盡的義務。


  焦躁煩悶的賀三郎在屋內來回走著,如果不是他耐力不俗,這間屋子早就遭殃了。


  正躺在靖安伯府鬆濤苑軟床上的楚璉翻了個身,舒服的哼了一聲,給賀三郎送空白畫紙的事情早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時大總管親自跑了一趟鬆濤苑要的信,楚璉問了一句賀常棣可有信送來,那時候大總管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說沒有。


  楚璉當時就翻了個白眼,隨即進了書房,折了幾張空白畫紙塞進了信封打發了大管家。


  “你不仁我不義”,賀三郎不給她寫回信還想要她的信,真是想得美!


  賀三郎完全不知道自己收到空白信紙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關係。


  來越守在門外,隻聽到屋裏自家主子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他疑惑地豎起耳朵猜到,難道三少爺是因為收到了三奶奶的信高興的睡不著?

  直過了一刻多鍾,賀常棣這才勉強平息了怒火,他重新坐回了桌邊,拆開了其他的信。


  這麽一看,他劍眉就緊緊蹙了起來。


  這段時間京中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平靜。


  光是楚璉這個毒婦就做了許多事。


  她居然還有品級了,還是聖上親賜的封號,她隨著祖母一同去皇宮中參加了中秋宴,老鄭國公能恢複如初也有她的影子,而且她要開酒樓了,那家酒樓居然是祖母早就放棄了的。


  賀常棣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想起了今天白日裏來越開玩笑一般的話語。


  “三少爺這麽快就升職了,說不定再過個幾個月,三少爺就能當上將軍了,那樣三奶奶就是誥命夫人了。”


  丈夫給妻子掙副誥命那是頂頂榮光的事,可是這個女人卻自己掙了品級回來,絲毫沒借他的力。


  明明他應該不在乎的,可是不知為何,心裏就是升起一股不爽來。


  賀三郎暗暗發誓,他日他定要位極人臣,讓一品誥命的品級狠狠壓住那什麽破鄉君的封號,讓世人隻知道她是他賀三郎的妻子,而不是什麽狗屁五品錦宜鄉君。


  盛怒中的賀三郎完全沒反應過來,在之前他還想著休棄楚璉,但是現在卻想著給她掙一品誥命了……


  這些信中晉王來的信寫的最為詳盡,等到所有的信看完,賀常棣也終於按捺下了心緒起伏。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這次莫名升職的原因。


  竟然是楚璉,賀常棣不知道現在自己心裏是一種什麽感受,他知道自己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將那個毒婦抓到眼前來,當麵問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似乎有什麽好像在冥冥中已經慢慢改變了。


  她是真的在幫他?

  為什麽?

  她真正的心裏人不是蕭無竟?


  賀常棣瞬間心亂如麻。


  他深深吸了口氣,等回過神來,夜已過半。


  親手換了燈燭,挑了挑燈芯,賀常棣坐到了書桌邊,鋪開一張信紙,許是此時他心情已慢慢平靜,沒有再寫那樣一副鬼畫符一樣的狂草,而是遒勁有力的正楷。


  等到東方露出微微的魚肚白,賀三郎才帶著疲憊躺倒在床上。


  書桌上壓著三封信,最下麵的一封鼓鼓的,估莫著至少有七八張信紙,那封信的封頭上明晃晃的寫著“吾妻楚氏親啟”。


  轉眼就是九月初一。


  這時已慢慢轉入深秋,天氣也帶著微微的涼意,尤其早晚。


  這種天氣最適合做的當然是賴床。


  不冷不熱,臥室內飄著淡淡暖香,舒適的不行,楚璉摟著綿軟的錦被,一張瓷白透紅的小臉就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半來,綿長的呼吸著,睡得正香。


  桂嬤嬤和喜雁進來時,就瞧見楚璉這副酣甜的睡相。


  桂嬤嬤眼角抽了抽,親手撩開紗簾掛上金鉤,而後坐到了床邊。


  她伸手輕輕搖晃了楚璉兩下,“哎呦,我的三奶奶,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有心情睡覺。”


  楚璉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含糊的問道:“幾時了?”


  桂嬤嬤臉都要黑了,“三奶奶,辰時了。”


  “辰時?”才早上七點多啊,楚璉閉了眼睛想繼續睡一個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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