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戰鬥持續了有三天，之後賀信揚一直在忙著匯報工作，整理材料，jk這次幾乎是全軍覆沒，要感謝岑安提供的假情報，但那場爆炸之後，岑安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蕭瓔珞在那場爆炸中也屍骨無存，這場看似落下帷幕的戰爭其實還在繼續。
賀信揚親近的人都很擔心賀信揚，他這幾天極為不正常，他很平靜，就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正常的工作，作報告，寫材料，沒有一點悲傷的情緒。那天周虎跟著賀信揚在直升機上，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山頭爆炸，賀信揚當時就急火攻心，加上這幾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一下子就暈過去了。
醒來後跟沒事人一樣正常工作，一句話都沒有問過蕭瓔珞，就跟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假的一樣。
周虎探頭探腦地往賀信揚辦公室裏偷偷看，大高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幹什麽呢？”
“你有沒有發現咱們首長這兩天有些不對勁兒啊？”
“有什麽不對勁的，挺對的啊！”
周虎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咱們嫂子啊。你說首長這是失憶了還是怎麽了？”
大高無語地瞪著周虎，“你也真會想，拍電視劇呢，還失憶？”
“那這、你說這是怎麽了？首長看著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啊。”
大高也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賀信揚，搖著頭說道：“我覺得啊，是嫂子的事對首長打擊太大，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周虎詫異地看著大高，“原來是這樣，這也太恐怖了，那哪天首長反應過來了，他不得難過死啊。”
“難說啊，畢竟首長對嫂子的感情我們都看在眼裏。”
賀信揚忙了幾天，終於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早上宣讀了這次戰鬥的傷亡人員情況，排在第一的赫然就是蕭瓔珞，記一等功，擢升中校軍銜。所有人都看著賀信揚，隻有他自己如同一根木頭，站在那裏無悲無喜，隻有在上級頒發證書的時候需要賀信揚領一下，賀信揚隻說了一句“我妻子還活著”，就再也沒開過口。
晚上回到家，賀信揚習慣地自己換完拖鞋，將蕭瓔珞的拖鞋放到自己右前方，放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是一個人回來的，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裏還沒有放下的拖鞋，眼眶迅速泛紅，心口悶痛，痛到他難以呼吸。
靜嫂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看他一直盯著那雙拖鞋，輕聲叫了他一聲，但賀信揚卻沒動，她也知道了蕭瓔珞已經在那次戰鬥中犧牲的事情了。也知道賀信揚現在肯定心裏難受，就沒再叫他，又安靜地走開了。
賀信揚盯著那雙拖鞋很久，突然哭出聲來，他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抱著那雙拖鞋，快三十歲的高大男人哭的像一個孩子。他的妻子，他放在手心裏疼愛的女人，不在了。但是他不相信，沒有見到屍體，他就不相信蕭瓔珞已經死了，他不接受，隻有見到她的屍體，哪怕是殘骸，他才會相信這個事實。可是他每每想起蕭瓔珞經曆了一場大爆炸，他的心就像被利刃剜割，痛到不能自已。
萬寧巷的蕭家，整個大宅子裏一片死寂，蕭越和蕭戟安靜地跪在老爺子眼前，垂著頭。
老爺子老淚縱橫，拄著拐杖，哐哐敲著地麵，“老四，老七啊，我的小九兒呢，你們把我的小九兒為什麽不帶回來？”老爺子快九十歲的高齡，這會兒卻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無助地質問著兩個孫子，一旁的傭人都轉過臉去抹眼淚，實在不忍心看看人家哭成這樣。
蕭越噙動嘴唇，動了一下哽的發疼的喉嚨，“爺爺，您別著急，我們還在找，老六和我二哥都過來了，我們兄弟四個一起找，一定能把小九給您帶回來。”
“帶回來？什麽時候啊？我老家夥能等的住嗎？老四啊，爺爺心裏疼啊，小九兒是爺爺的心頭肉啊，你們一定要把小九兒給我帶回來。”
蕭越蕭戟紅著眼眶磕了三個頭，“我們一定會把小九找回來的，爺爺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整個軍區彌漫著一股壓抑陰沉的氣息，所有人看到賀信揚和蕭家兄弟都是繞著走的，誰都不知道壓在軍區上空的烏雲什麽時候才能散開。
蕭家老六蕭照和老二蕭起也到了雲城，蕭家老二是一名少將，蕭家老六是個混不吝的，加上已經在雲城的蕭越，和近期過來的蕭戟，還有一直坐鎮雲城的蕭老爺子，還有一個賀信揚，雲城軍區的領導隻覺得一個頭三個大，當初就應該強勢一點，不讓蕭瓔珞調到雲城的，現在這種局麵，真是讓他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然而蕭照和蕭起來了之後壓根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人家直接到萬寧巷看了老爺子，然後去鳩鳴山見賀信揚。
賀信揚已經又有好幾天沒睡過覺了，他呆呆的盤腿坐在臥室床邊的地上，全身上下都彌漫著一股頹廢沒有生機的氣息。
蕭家四兄弟來的時候，就看到賀信揚胡子拉碴，雙目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蕭越火從心底裏冒起，衝過去一把拉起賀信揚，扔到床上，黑著臉指著賀信揚就罵：“賀信揚，我妹妹還沒死呢，你給誰哭喪呢！”
蕭起攔住蕭越：“老四，住手。”
賀信揚好幾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有些低血糖，被蕭越這麽一摔，腦子發懵，眼前直冒金星，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蕭戟繞過去扶起賀信揚，“你沒事吧？老四脾氣衝，你別在意。”
賀信揚反應了半天，眼前的人不是虛影了才看清麵前的人除了蕭越蕭戟，還有兩個，其中年輕一些的一個眉目間與蕭瓔珞有五六分相像，估計是蕭瓔珞的親哥哥，另一個年長一些，看樣子大概四十歲上下。估計也是蕭瓔珞的哪個哥哥。
蕭起看著愣神的賀信揚，說道：“我是小九的二哥，我叫蕭起。這是小九的親哥哥，老六，蕭照。”
賀信揚愣了半天神，這會兒才回過神來。
揉著發懵的頭站起身，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二哥，我……”
蕭起抬手打斷他的話，“先去洗漱，我們在樓下等你。”
賀信揚尷尬地摸了一把自己紮手的胡子，點了點頭，“好。”
從賀信揚臥室出來之後，蕭起看了一眼陰沉著娃娃臉的蕭越，說道：“老四，不要再針對賀信揚了，他才是最痛苦的，小九實在他眼前消失的，他們夫妻快一年了，平時感情又好，你不要再說他了。”
蕭起是蕭越親哥，打小他就最聽蕭起的話，更何況，蕭越並不是真的生賀信揚的氣，他隻是沒有地方撒氣，jk主力雖然大部分殲滅，但仍有少部分在逃，尤其是罪魁禍首岑安至今都還未歸案。上麵那些個和蕭家作對的看到現在的結局睡覺都能笑醒了，軍區內部的內賊也沒有抓出來，裘德陽那個混蛋也沒有抓住。這場仗，看似贏了，其實沒有，他們頂多打了個平手。
蕭越撓撓頭，“二哥，我沒想怎麽著他，我就是心裏有氣罷了。”
蕭照摘下軍帽，撓撓短短的寸發，笑了一聲，說道：“二哥，老四也是著急的，沒事，我第一次見咱們這妹夫，雖然看著邋遢，不過可以看的出應該不是個慫包，說句不合時宜的話，看他那個樣子，我還挺欣慰的，咱家小九嫁給他不虧。”
蕭起讚同的點點頭，“我聽說大伯和大伯母對他很滿意。”
說起父母，蕭照無奈地搖頭說道：“這次可真的是差點急死我媽了，如果不是大哥攔著，她都要過來了，還不夠亂的。”
等賀信揚收拾整齊了下來，就看到他的四個大舅哥分別坐在兩張沙發上，頗有一種審他的味道。
蕭起看他有些緊張，溫和地笑了笑，“先坐下來，我們來談談。”
賀信揚恭恭敬敬地坐下，簡直不像在自己家裏，更像是在軍區聽首長訓話，坐的板板正正的。
“你來說說，你們這段時間吵架的原因。”蕭照還挺關心這個問題，率先問了出來。
賀信揚清了清喉嚨，說道：“這段時間，我和瓔珞並沒有真的吵架，是做了一場戲，您們都知道，岑安是jk的探子，我和瓔珞知道的很早，那時候就決定演一出戲，讓岑安放鬆警惕，把我這裏的假情報傳遞出去。”
一旁一直安靜地蕭戟不解地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我們查了這麽久，岑安的身份並沒有什麽問題。”
“上麵有jk的內應，我們查不到也正常，這件事是鳳權告訴……”賀信揚話說了一半，突然頓住，蕭家四兄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賀信揚突然站起來，神色激動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蕭越想踹一腳賀信揚，這話說半句急死人了。“你到底知道什麽了，你說啊！”
“如果是平時，瓔珞出事了，鳳權早就打上門來了，但是這次沒有，鳳權沒有一點消息，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把瓔珞藏起來了。”賀信揚嘴裏神神叨叨地一邊念著，一邊就往外跑，不一會兒就跑沒影了。留下蕭家弟兄四個麵麵相覷，剛剛不是還半死不活的嗎？這會兒跑這麽快。
蕭越瞥見賀信揚穿著一雙藍色的拖鞋消失在門口，連忙喊了一聲：“哎，你倒是把鞋換了啊！”
回應他的是從洞開的大門口刮進來的冷風。
蕭越無語地坐回來，搖搖頭，“這還是第一次看賀信揚瘋成這樣。”
蕭照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口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一聲：“鳳權？八年前小九看上的那個男人？”
蕭戟點點頭：“就是他。”
“他倒是挺長情的，這麽久還惦記著我們小九兒呢？”
蕭越哼笑一聲：“何止是惦記著，比七八年前更加沉迷了。”
蕭照帶上軍帽，站起身，說道：“看來也用不到我們了，二哥，我看我們回去吧。京裏的那群雜碎我怕大哥和老八老三收拾不過來。”
蕭起點點頭，也笑了，“也好，老七和老四在這邊看著，雲城軍區的這顆釘子趁早除了，否則遲早都是禍害，至於小九，她的事讓賀信揚處理，我相信他會做的很好，讓我們都滿意的。”
其他三人也同意，主人不在，他們也不久坐，均起身要走，蕭越恰好回頭，看到躲在柱子後麵的靜嫂，他冷笑一聲，大步走過去。
靜嫂隻是聽見這幾個人說要走，才出來看看，打從她知道來的蕭瓔珞的娘家哥哥後，她就躲在屋子裏不敢出來，她不是什麽好人，她出賣過賀信揚和蕭瓔珞，她很怕這幾個人抓住她，就躲在房間裏，結果現在剛一出來，就被看到了，她也沒敢跑，她知道跑肯定是跑不掉的，這裏這幾個人一看軍銜就知道個個都不是善茬，她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裏，韓貞對蕭瓔珞的那一跪，今天，她怕是也逃不掉了。賀信揚這段時間悲傷過度，對外界的事情不怎麽關心，把她這種小角色徹底忘記了，她還在偷偷竊喜，看現在蕭越這架勢，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蕭越拎著靜嫂過去，到蕭照蕭戟蕭起眼前。
“老四，你這是幹什麽？”蕭起皺起眉頭，這是在妹夫家，蕭越怎麽能這麽對人家家裏的阿姨。
蕭越冷笑，“二哥，她可不是什麽善茬，她本來是小九的那個混賬公公安排在賀信揚身邊的眼線，後來就被岑安那女人給收買了，來監視賀信揚和小九的生活。”
蕭照挑眉：“哦？原來是個臥底啊，帶走吧，我就是幹這個，好好審審。”
靜嫂差點嚇尿了，她腿軟的站都站不住，幸虧蕭越拎著她的衣領，否則她早就跪下了。她哭的快要抽搐了，“我錯了，我不該監視先生和夫人的，我錯了，我錯了。”
靜嫂一疊聲地直喊她錯了，蕭起搖搖頭，“老四，放開她，她是妹夫家裏人，讓他自己處置。”
蕭越冷哼一聲，把她扔在地上，“等小九回來再收拾你。”
蕭家四個兄弟沒多少時間在靜嫂這種小人物身上耗，他們扔下她就轉身出門了，靜嫂看著合上的大門，全身抖的跟篩糠一樣，過了很久，她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連滾帶爬地跑回房間，隨便收拾了幾件東西就跑出去了。要是等蕭瓔珞回來收拾她，她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