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賀信揚在路邊追到蕭瓔珞,他一米九多的個子,加上一身板正的軍裝和肩上扛著的那兩杠三星,行人紛紛側目。


  頂著各種好奇的目光,賀信揚握著蕭瓔珞的肩很認真地說道:“瓔珞,我和你結婚是深思熟慮過的,是能一起過一輩子的那種,所以我希望有些問題我們能慢慢的去思考,去接受。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蕭瓔珞抿了抿唇:“我懂,剛才隻是有點一時反應不過來,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這是我的問題,與你無關。”


  賀信揚動了動手指:“那我們回家。”


  兩個人一路都沉默著,這兩天總有一種奇怪的氛圍圍繞在他們周圍,有些東西很模糊,又有些清晰,捅不破,道不明。這種感覺很不好,蕭瓔珞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按正常軌道走了,想抓住又抓不住。


  賀信揚也在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他們那種相敬如冰,互不幹涉,互不過問的生活現在回想跟很久之前一樣,其實也就是這幾天的改變。但如果再讓他回到那樣的境地,他是絕對不允許的。


  直到到了鳩鳴山山下,蕭瓔珞才開口:“賀信揚,你應該知道的,七年前,我被綁架發生了那樣的事,然後就開始排斥所有的男人,剛開始的時候連我爺爺爸爸,還有我哥哥們都排斥,這幾年才好了,但我身體上不排斥,心裏依舊會排斥,你是第一個讓我沒有產生那樣心理的陌生男人,我爺爺才會同意我嫁給你。就算這樣,但有些事我還是會排斥。希望你能理解。”


  賀信揚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緊,鳳眸中掠過寒意,但對蕭瓔珞的語氣卻是異常輕緩的:“我不會強迫你任何事,我們一起慢慢努力。”


  蕭瓔珞側過頭看著賀信揚硬朗俊逸的側臉,突然覺得如果岑安嫁給賀信揚,那她們一定會很幸福。


  賀信揚毫無察覺,目光沉沉的盯著前麵的路,心裏刮過一陣涼風。他憤怒,蕭瓔珞十七歲,女孩子一生最美好的年華,怎麽會有人這麽對她!怎麽能差點侵犯她。讓她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變得小心翼翼,甚至去學了防身術!那些人真的該死!


  岑寧果然來找蕭瓔珞了,成了蕭瓔珞帶的唯一一個實習生。


  整個醫院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在看,這對不知道是真假的情敵見麵,到底會不會分外臉紅?而且,“小三”成了“正房”的學生,這也是夠戲劇化的。


  一群小護士聚在蕭瓔珞辦公室門口拐角處的角落裏嘰嘰喳喳地聊:“唉,你說是蕭醫生心胸寬廣,還是那位,”說著撅嘴示意正在蕭瓔珞辦公室的岑寧“還是那位臉皮厚啊?”


  “我看啊,都不是,是賀首長本事大,這正房跟二奶和諧成這樣,賀首長……嘖嘖,這手腕!”


  很快就有人反駁了:“你也不看看人家蕭家什麽家世,賀上校再怎麽厲害,總不能把人家副國級幹部的千金這麽作賤吧?”


  “別說蕭醫生那個爹,就人家那八個哥哥,嘖嘖,誰敢惹?”


  “且不說她那些牛到爆的親人,就衝人家和總統府的交情,也沒誰敢隨意招她。”


  小護士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順著門縫全都傳到蕭瓔珞辦公室裏。蕭瓔珞和岑寧兩個人聽的清清楚楚。岑寧臉白了紅,紅了給,給了綠,那叫一個精彩。


  等那群小護士被護士長罵走了,蕭瓔珞才笑著道:“小女生,嘴碎,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向來隻看本事。你做過什麽都無所謂,隻要你專業素質過硬,我照樣傾囊相授。”


  岑寧臉色發白,抖著嘴唇,深深向蕭瓔珞鞠了一躬:“謝謝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蕭瓔珞挑眉,起身脫了身上的白大褂,掛到一旁的衣架上:“我有場講座,你今天先去找腸胃科的周醫生,告訴她是我讓你過去的。你先跟著她學一段時間,再過來。”


  岑寧揪著包帶子:“好的老師,那我先出去了。”


  “行,你先去吧。”


  等岑寧出去了,蕭瓔珞冷笑,岑寧自以為情緒掩飾的很好,但在她看來幼稚到極點了,憤怒時摳包的帶子,再如何掩飾,臉上一閃而過的怨毒分明出賣了她。不過這樣也好,總好過放一條毒蛇在自己身邊,先讓她在周醫生那裏磨磨性子。


  九點多,醫院的領導和一批合作商就往軍隊去了。


  車在部隊門口停下,蕭瓔珞跟著趙醫生下車。軍區門口拉起了橫幅,執勤的班長站的筆直,賀信揚帶著一個中校站在在前麵。


  在院長下車下立即迎上來握手:“劉院長,歡迎歡迎啊。”


  劉院長笑的一臉褶子:“首長客氣了。”


  賀信揚和那個少校一一跟來的所有人握個手。才道:“裏麵請。”


  一行人跟著前麵的兩大領導往部隊裏麵走。賀信揚親自帶著他們參觀了部隊的各個角落,讓他們了解了部隊的確不富裕,需要他們的幫助,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作為社會好公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要為人民子弟做些貢獻,但在後麵的合同中依舊是能撈多少撈多少。


  蕭瓔珞冷眼看著,發現賀信揚這個人不僅是有排兵布陣的才能,在談判上也是毫不遜色,板著一張老實臉一本正經地坑那群老狐狸。最終結果讓一群原本打算撈好處的商人樂嗬嗬地大出血。但兩撥人看著都很滿意。蕭瓔珞暗笑,這群老狐狸,等回過味來肯定殺了賀信揚的心都有了。


  等一群人在部隊食堂裏體驗完了部隊生活,就剩下蕭瓔珞的講座了。


  講座是在部隊的大會堂,裏麵隻坐了三百多人,一個個翹首以盼。他們聽說來的是他們首長的夫人,蕭家千金,就激動的不行,那可是蕭家護的密不透風的金疙瘩,是他們首長閃婚的妻子,誰不好奇?

  賀信揚是和穆薄梟一起來的,一進來就有一些人蠢蠢欲動,擠眉弄眼地笑,周虎斥他們:“嚴肅點,笑什麽笑!”


  賀信揚和穆薄梟坐到第一排,第一排還有一些領導,如果平時有這種演講這些領導是肯定不回來的,但蕭家千金的演講,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軍區很多軍官都是蕭家老爺子和蕭瓔珞父親叔伯帶出來的兵,對蕭家自然是敬重的。


  穆薄梟是蕭瓔珞呢父親蕭直的得意門生,一直負責藍鯨島的訓練,那裏的訓練是封閉保密的,他這次回來是匯報工作的和領取新任務。正好趕上蕭瓔珞講座。蕭直是他的老師,蕭瓔珞算是他的師妹。穆薄梟這個人性格太過沉悶,再加上工作關係,更是不近人情。和他關係好的隻有賀信揚和賀雋揚兄弟,還有一個翟耀,沒有什麽人際交往,有時候挺讓人納悶的,這人怎麽能悶成這樣。


  蕭瓔珞進來時,那群兵蛋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如果蕭越在,早就扯著嗓子開罵了,臭小子,看什麽看,那是老子的妹妹。


  蕭瓔珞穿著部隊給她準備的軍裝,綠色的軍裝,利落的短發,高挑的個子,配上那張精致的臉,活脫脫一朵軍花。她插好U盤,放出自己做的PPT,就開始講:“大家好,我是同安醫院的醫生,我叫蕭瓔珞。”


  下麵掌聲雷動,蕭瓔珞看著年輕,但氣場很足,一個女人,毫不費力地就壓住了全場,而且在場的還有這麽多領導,甚至還有一個少將,她麵不改色,做了一場精彩的演講。


  賀信揚全程微笑著,蕭瓔珞穿軍裝實在好看,比穿白大褂都好看,完全就是帶著軍人的感覺。


  這次演講總共用時兩個小時,結束的時候那些領導個個是讚不絕口,蕭瓔珞與他們一一握手,最後和穆薄梟賀信揚一起離開會場,她很驚訝能在這裏見到穆薄梟。穆薄梟的工作保密性很高,平時是不會輕易出現在軍區的,沒想到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能讓她碰上。


  出了會堂,蕭瓔珞邊走邊問穆薄梟:“薄梟哥,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很多年沒見了。”


  穆薄梟冷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


  賀信揚問他:“你這次怎麽回來了,是有什麽任務嗎?”


  “是有,你們應該也會通知。”他說完,似有若無地看一眼賀信揚:“是JK。”


  賀信揚倏然陰下臉:“Jk!”


  兩人沉默下來,誰也沒有注意到蕭瓔珞也陰下來的臉。


  他們三個一起到禦香樓,賀信揚的臉還是陰著的。Jk是一個國際恐怖組織,當年就是因為在邊境追他們的一個槍支走私團夥才讓岑安喪命,屍體都被他們拖出國境線,至今還未找回。這個組織如同一個毒瘤,成立五十餘年,算是年輕,但頻繁的換掌權人,五十年內已近換了七個,三年前換又換了,但至今無人知道到底是誰。這個組織像一個影子,十分神秘,成了很多國家的心頭刺。


  一頓飯吃的有些壓抑,穆薄梟本來就是沉悶的性子,賀信揚心裏憋著事兒,蕭瓔珞也沉默著。沉默著遲完飯,穆薄梟才點了一支煙,緩緩道:“信揚,我師妹很不容易,你多照顧她,別讓她受委屈了。”


  賀信揚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我會的。”穆薄梟這個人太過涼薄,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過分在意,沒想到他會提起蕭瓔珞,甚至說讓他多照顧她,別讓她受委屈。這樣的囑咐,從來沒見過他對別人有過。


  蕭瓔珞抿著唇笑,穆薄梟從小也是住在京裏的軍區大院,他大蕭瓔珞四歲,從小,他的父親就因公殉職,是他母親帶著他,他母親也是個軍人,是個特別自強的女人,二十七八歲成了寡婦,愣是沒有再改嫁,一個人扶養穆薄梟長大成人,他母親也時常不在家,這就形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但從小蕭瓔珞的父親蕭直就特別喜歡他,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穆薄梟後來從軍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蕭直的影響,從軍後,穆薄梟果然沒有辜負蕭直的栽培,成了一把鋒利的鋼刀!


  兩個男人簡短的對話之後就是良久的沉默,最後,是蕭瓔珞先開了口:“我們走吧。”


  穆薄梟撚滅煙頭,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戴好軍帽,目光定定地看著蕭瓔珞:“小珞,你要自己照顧自己,凡事都要想清楚。”


  蕭瓔珞心頭一跳,看向穆薄梟淡漠的眸子,卻沒有看出任何她想要得到的信息。她點點頭,穆薄梟才轉身,向身邊的賀信揚道:“你帶小珞先回去吧,我讓秦宇安過來接我,待會兒直接回藍鯨島。”


  蕭瓔珞總覺得穆薄梟話裏有話,他平時能不說話絕對不會張嘴,今天破天荒的先是讓賀信揚別委屈她,再是讓自己凡事想清楚。她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什麽,但她不能,絕對不能!

  賀信揚拍拍穆薄梟的肩:“那我們走了,老六快回來了,他回來了我們再聚。”說完帶著蕭瓔珞出了包間。


  穆薄梟看著並肩離開的兩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重新點上煙,狠狠地吸一口,再吐出,煙霧繚繞間,他那張硬朗俊美的臉模糊不清,那雙眼裏的擔憂卻透過煙霧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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