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賀信揚這邊破天荒的思想拋錨,那邊鳳權的保鏢已經製住了蕭瓔珞,鳳權舔了舔被蕭瓔珞打出血的嘴角,淡色的唇抿出一絲笑意:“寶貝兒,身手不錯嘛。這七年沒閑著啊,不僅結了婚,還這麽厲害,你說我不把你搶回去是不是我的一大損失啊。”


  蕭瓔珞被兩個黑人保鏢架著胳膊,緊緊抿著唇,努力壓製她的怒氣。七年,她以為這七年足以讓她的心性磨練的很成熟,很淡定,但是她錯了,見到鳳權的一瞬間,七年前那場噩夢猶如魔鬼一般繞在她周圍,她必須要做些什麽才能減輕她的恐懼和憤怒,鳳權是她這些記憶的導火線,也成了她的發泄口。


  鳳權聳聳肩,看向一旁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賀信揚:“賀家老五?”


  賀信揚定定地看著他,對於鳳權,他並不陌生,這個人太過傳奇,太過瘋狂,整個晉城都是他的天下,年僅三十二歲,現在是晉城的土皇帝,幾乎是他說一,沒人敢跟他說二。賀信揚倒是沒想到他還和蕭瓔珞有一段過往。


  鳳權也是知道賀信揚的,賀家年輕一輩裏唯一一個從軍的,十八歲,到現在的二十七歲,他從一個列兵爬到現在上校的位置,如果沒有用命來拚是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的。鳳權對賀家人感觀不太好,唯一入他的眼的隻有賀家的老五老六,老六他在國外接觸過,實在是個硬茬,老五賀信揚沒接觸過,但他的資料他都知道,雖然賀信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但看過他資料之後就會發現,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所以鳳權打一開始就沒有把賀信揚當善茬來看。他也定定地看了賀信揚幾秒,嘴唇習慣性的揚起:“你就是我家寶貝兒的丈夫啊?不過據說你們感情不太好,你也有心上人,那正好,我回來了,你們就離個婚,方便大家,造福大家。”


  賀信揚微微挑眉,撓了撓眉心:“我想鳳先生也知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嗎?我們新婚不久,鳳先生就想著挖牆腳了嗎?”


  鳳權笑盈盈地坐到就近的車前蓋上,山頂的風撩起他額前的碎發,他修長的身軀嵌在車燈的光裏,賀信揚看不清他的臉,隻聽見他有些沙啞的嗓音傳來:“賀信揚,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做什麽的你也清楚,你那點事兒我和你一樣清楚,我家寶貝兒好歹也是蕭家千金,況且還有我這個對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呢,哪輪得著你來娶她?要我說,幹脆點,離婚。”


  賀信揚覺得好笑,他也放鬆身體靠到車頭上,點了一根煙,眯著眼道:“我和她的婚事還是由雙方家長說了算,就不勞鳳先生操心了,再說,結婚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就能結的,是蕭瓔珞同意了,我們才能結婚,如果現在談離婚,我想還是要先尊重她的意見。”


  兩人同時看向一旁的蕭瓔珞,蕭瓔珞緩緩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我結了婚就沒打算再離,鳳權,放了淼淼,滾回你的晉城,否則我蕭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鳳權低頭轉了轉左手食指上的戒指,衝一邊的黑人保鏢使了個眼色,那黑人保鏢從最後麵的一輛車裏帶出了被綁起來的靳淼。靳淼嘴巴被封著,狀態不太好,應該是用過藥了,一看見蕭瓔珞眼睛瞬間亮了。


  蕭瓔珞掙開架著她的保鏢,大步過去一腳踹翻了扯著靳淼的保鏢,把她攬到自己懷裏抱著,解開幫著她手的繩子,撕掉嘴巴上的膠帶,把她放到自己車後座上,徑直繞道駕駛座打開車門就要走。


  鳳權道:“怎麽,不在聊聊嗎,瓔珞,我不會放棄的,你知道的。”這是鳳權很正經的叫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打開車門直接發動車子掉頭。他說不會放棄就一定不會放棄,不過那又如何,放不放是他的事,接不接受就是她自己的事兒了,鳳權是一個極為危險的男人,蕭瓔珞可不想再惹上什麽大麻煩,那樣她會忍不住殺了鳳權的。


  看著絕塵而去的車,鳳權眯眯眸子,轉向賀信揚:“怎麽,不答應啊,賀老五啊賀老五,你可真是……”這樣說著,話又轉了一個圈:“算了,我好歹也虛長你幾歲,有些事我們慢慢見分曉,希望你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賀信揚沉默著聽他說完話,扔了煙蒂,用腳撚滅,淡淡地說了聲再見,繞過去打開車門,開車離開。


  鳳權看著盤山公路上那明滅的車燈,眯起眸子,蕭九啊蕭九,我還是不忍心看你難受。


  蕭瓔珞一路把車開到軍總,她提前給軍總打了電話,值班護士也正好認識蕭瓔珞,她一停車就有人準備了擔架床,將靳淼送進病房,她才舒了一口氣。自打接到鳳權電話的一瞬間她全身的刺都豎起來了,所有的神經都緊緊崩起,直到這一刻才鬆下來。她都緊張的忘了自己是個醫生,七年前的事一直是她的禁區,鳳權的出現讓她重新回到那個恐怖的時段,她沒有辦法冷靜。


  賀信揚來的時候蕭瓔珞坐在病房門在的長椅上,目光無神地盯著地上投下的她自己的影子看。在賀信揚的印象裏,蕭瓔珞是那個故作高姿態陪他演戲怒懟賀唐的嬌縱女人,是那個麵對他時霸氣外露的女大夫,也是那個會言笑晏晏地同池禦交談的女人,唯獨想不到她還有如此瘋狂和落寞的一麵。蕭瓔珞是蕭家的寶貝疙瘩,麵對旁人時總有一種讓人自慚形穢的高貴。如今她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眼裏隻有茫然。


  當然,七年前蕭瓔珞的事上層圈裏幾乎無人不知,蕭家人因為一個蕭瓔珞傾盡所有力量,連總統都震驚了,之後她就被送出國,嚴密的保護起來,直到半年前才回國。他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但沒想到這件事對她的影響這麽大?

  賀信揚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沉默著,沒有說話。蕭瓔珞也沒有說話,沉默著,直到醫生出來,蕭瓔珞連忙站起來:“李叔,淼淼沒事吧?”


  李醫生是軍區的軍醫,和蕭越關係很不錯,而且是靳淼的姨父,今天正好他值夜班,聽說靳淼出事了,就自己過來看了。


  李醫生扶了扶眼鏡:“她沒事,隻是用了些麻藥,睡一覺就好了。”李醫生看她著急的臉都白了,安撫的笑了笑:“別擔心,看你,慌成這樣,連自己是做什麽都忘了,行了,她沒事,現在睡著呢。你是住這兒還是回家?住這兒我讓人加床。”


  蕭瓔珞定了定心神,勉強笑了笑:“那麻煩李叔了。”


  李醫生拍了拍她的肩,看向一旁的賀信揚:“首長,您是……”


  賀信揚看一眼依舊不在狀態的蕭瓔珞:“我陪她住這兒,麻煩李醫生幫我也加張床。”


  “好的首長。”


  等把一切都安排好已經是夜裏兩點半了。蕭瓔珞坐在床上看著靳淼吊的點滴瓶,才說了一句:“謝謝你啊賀信揚。”


  正打算上床的賀信揚一愣:“不用。”


  然後兩人又沉默了,一夜無話,兩個人躺在兩張病床上都徹夜未眠。


  次日一早,周虎就來醫院接賀信揚,他來時還很好奇他們首長怎麽一晚上就進醫院了,一進門就看到從洗手間出來的蕭瓔珞,周虎憨厚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八卦的芒。


  蕭瓔珞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依舊抓在門把手的周虎,又收回目光:“賀信揚,周虎來了。”


  賀信揚抬起頭,看向周虎:“把我的衣服拿過來,去外麵買兩份早餐過來。”


  “啊?”周虎一愣,在賀信揚放冷箭的暮光中連忙將衣服放到賀信揚的床上:“首長,我馬上去,馬上去。”


  靳淼還在沉睡,鳳權給她用的力量有點大,淩晨五點多醒了一次,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蕭瓔珞還是不放心,也沒有敢往靳家打電話通知,李醫生被賀信揚叮囑過,也沒有通知,不久前公司還打電話來問靳淼為什麽沒來上班,讓蕭瓔珞給搪塞過去了。蕭瓔珞很自責,這件事是因她而起,是她連累靳淼受到傷害。靳淼跟她不一樣,靳淼家是一個地道的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哥哥也是著名編劇,隻有她不爭氣,做了娛記。如果讓她爸媽知道靳淼被人綁架了,說不定能說出什麽傷她心的話。


  蕭瓔珞看著安靜的靳淼,很感謝上天給了她這樣一個好朋友,可以為她付出所有,也可以讓自己付出所有的人。


  賀信揚換好衣服出來時發現蕭瓔珞又在發呆。他揉揉眉心,一夜未眠讓他稍微有些精神不濟。“我送你回家,這邊請個護工過來看著她吧。”


  “不用。”蕭瓔珞回道:“我在這裏看著她,你去忙吧。我請個假來照顧她。”


  賀信揚也不強求:“那行,晚上我過來接你們。”


  蕭瓔珞這才轉過頭,第一次對賀信揚友善地笑了笑:“謝謝你。”


  賀信揚也微微笑了,甚至還開了個玩笑:“不客氣,我們是夫妻嘛。”


  蕭瓔珞噗嗤笑了出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你走吧,我再睡一會兒。”


  “周虎買了早點,一會兒送過來,你吃一點。”


  “嗯,知道了。”


  賀信揚得到回答,扣上軍帽,正了正衣擺,這才出門。


  剛走到醫院大廳,就碰到岑寧,岑寧一眼就看到他,蒼白的小臉上立刻揚起笑容,迎上來:“姐夫,你怎麽在這裏?”


  賀信揚現在對岑寧的感觀有些複雜,她是岑安的妹妹,也是他這幾年一直照顧的小妹妹,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這個妹妹她沒想給他當妹妹,而是想當他女人,他多少有些不習慣。現在岑寧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他也不能視而不見。


  “岑寧,以後不許再叫我姐夫,跟你說那麽多次你怎麽不聽,你這樣會讓我太太誤會。”賀信揚向來不會拐彎抹角,他都是實話實說,岑寧的行為他說不準是為了挑撥他和蕭瓔珞,還是給她自己的心思做掩護,但是用岑安來做幌子他就是不願意。


  岑寧一下尷尬的蒼白的臉都紅了:“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我、我隻是以前叫習慣了。”


  賀信揚也沒打算怪她,道:“我知道,隻是你以後注意就行。對了,你怎麽在這裏?”


  岑寧掐了掐掩在文件下的手指,低聲道:“老師叫我過來討論一些事情。姐……賀大哥怎麽這麽早會在醫院。”


  “昨天瓔珞朋友受了點傷,我陪她送她朋友過來,太晚了就沒回去。”


  “哦,那我先走了,老師快開始工作了,我不好去太遲。”


  賀信揚淡淡地嗯了一聲,看著岑寧有些虛浮的腳步,若有所思,好久,才轉身出了醫院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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