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643、坦誠未必招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森林母體發出凄厲的慘叫。
妖物的慘叫聲透著風聲，在母體受到致命一擊的時候，面向飛雲那邊攻擊的黑色樹根猛地停下動作，咚咚咚掉落到泥潭之中。
黑森林整個身體都在收縮坍塌，身上揚起層層的灰煙。原本因為猙獰的樹根而顯得十分龐大的體型，此刻也瘦削憔悴得如同枯骨，灰煙發出的地方冒出蒼白如同白骨的粉末。
仔細一看原來是冰霜，布滿了這枯骨的黑森林母體。
可是冰霜與灼燒如何能夠共存？
心下覺得奇特之時，偏偏就在眼前發生。
一方消退一方增長，一道熠熠生輝的血紅光芒從母體中如同初生太陽一樣迸發光芒。
最後灰煙散去，露出一把說是熟悉卻略顯陌生的血蝕劍。
微風吹散黑森林母體被吸食殘餘的灰燼，冰霜的冷氣與灼燒的熱氣交織成蒸騰的霧之絲紗。絲一樣柔軟輕盈，紗一樣朦朧透光。最後被劍身自帶的劍氣斂去，露出劍柄之處一點紅色妖丹半露。劍格的花紋更加霸氣，劍格尖端如勾，黑紅至極之後以至於劍身紋路有些紅紫，紅紫劍身又多了幾道條紋，纏繞血蝕劍的劍身傳來凜冽的寒氣。它吸收了成熟的黑森林母體，如同被千錘百鍊重塑了一般，
拿在手上便覺得更加與眾不同。
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州。
血蝕劍嗡嗡作響，似乎希望讓軒轅奇試一試。
軒轅奇定了定神，雙手擎劍，似乎能夠聽見從血蝕劍身上傳來的金屬聲音。
細細碎碎的低語，他雖然聽得不真切，也無法聽清楚究竟血蝕劍說了什麼，還是血蝕劍根本什麼都沒有說，卻能夠從一把劍的身上感受到興奮的、雀躍的、歡呼的、滿足的情緒。
這真的血蝕劍的情緒？
還是他軒轅奇的情緒？
還是一人一劍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程度？
軒轅奇用血蝕劍揮舞著比了大劍門新入門弟子都會的基礎劍式，劍光如同虹越，咚咚咚咚咚短促有節奏的間隔聲響起，劍氣在泥潭表層如同打水漂一樣掠過，每隔一段濺起一人高的泥土液體。
「軒轅大哥——！」耳邊傳來單月沫劫後餘生的歡喜呼喊。
飛雲攙扶著蘭煜，竹桀扶著剛從樹根那裡救回來的菊清，梅月苼扶著單月沫，六個人團團將軒轅奇圍住，每個人五味陳雜。
經過一場驚險的戰役，被分裂的幾個人因為對抗同一個敵人而又重新團結在一起。等到他們合作共戰，一同品嘗勝利的果實時，終於覺得剛才被上一層幻境支配而大變樣的自己真是足夠愚蠢。
先是梅蘭竹菊四人七嘴八舌道歉，為第六重禁地時候做的事情深深懺悔，當時他們心境不穩，被幻境入侵，以至於竟然做出將軒轅奇留在第六重禁地這樣的荒唐的決定。
「師父我應該與你一起等待幻境的影響過去的——」
「師父，我不該將你留在那裡——」
「師父我怎麼會答應那麼荒誕的建議呢——」
「師父，我們錯了!真是錯的自己都無話可說。」
「我們懷疑誰都不能懷疑自己的師父啊——」
「師父會原諒我們嗎？」
「師父——」
「師父——！」
幾個人爭前恐后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吵吵嚷嚷甚是熱鬧，聽得人都不知道要先回應哪個人的聲音了。
軒轅奇從獲得全新重鑄的血蝕劍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憐惜地看著自家的弟子，搖了搖頭，安撫他們道：
「幻境本就虛無縹緲，大家說的沒有錯，我也的確被心魔控制過，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不是過去，而是向前。」
「人生在世誰能無過，我能夠還與你們在一起就已經是萬幸了！」
他寬慰著自己的弟子，不想讓他們因為愧疚而遭受心靈上的二次折磨。
他走火入魔過，知道心境混亂之時是一道折磨，也深深體會到幡然醒悟之時也是一道折磨。
他以過來人的身份賦予弟子們以寬容，但這種寬容倒讓弟子們更加羞愧得無地自容。
梅月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諸位，有件事我要跟大家說一下。」
蘭煜心裡一咯噔，忽然作妖打斷道：「哎哎哎，師父你是什麼時候遇上飛雲的？」
「諸位——」梅月苼喊道。
蘭煜拉過飛雲左看看右看看，吆喝道：「哎呀這飛雲，也不說清楚，萬一有一天我把你當做修魔者抓了呢。」
飛雲眼神一閃，似乎想起了往事，道：「倒真是——」
軒轅奇回應蘭煜道：「說來遇到飛雲也是神奇——」
梅月苼握緊了拳頭，一把領著蘭煜的領子，將他從人群里拉了出來，道：「蘭煜你閉嘴！」緊接著又對著眾人說道：
「諸位，我其實不是你們的大師兄！」
「啊？」竹桀和菊清一臉茫然，指了指飛雲，道，「難道你也是被換了靈魂，就跟飛雲一樣？」
「啊……不，不是這個意思。」
眾人鬆了一口氣，菊清臉皮厚，雖然前面剛鬧過不快，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說道：「那你是說什麼意思？」
「這個嘛——大師兄可能今天比較累——是吧——」蘭煜跳出來，摟著竹桀和菊清拍著肩膀說道，「沒事沒事，我們先啟程吧。」
「蘭煜！不要插嘴！」
蘭煜背後一凜，默默地放開竹桀和菊清，垂手站在一邊聽訓。
梅月苼按著自己胸口道：「我是說，我其實是個女子，先前怕師父不收女弟子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所以——」
「我不是你們的大師兄，而是大師姐！」
梅月苼豁出去了，話都是吼出來的，說完之後胸脯劇烈地起伏，緊張地看著眾人的情況。
軒轅奇和飛雲臉上露出訝異的神色，蘭煜一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有些無可奈何，而竹桀和菊清嘴巴張大都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片刻之後驚訝轉變為驚喜，兩個人激動地左手握右手，道：
「我們大劍門和尚廟終於有師姐了？！！！」
「太棒了！！！」
「師姐！師姐！師姐！」
「這麼多年沒有一個姑娘加入門派，我們都要覺得大劍門快要皈依佛門了——」
「師姐！師姐！師姐！師姐！師姐！」
「等等，師姐你可以當師妹嗎？師妹比較可愛啊——」
蘭煜這下站不住了，砰砰給了竹桀和菊清兩個人一人一個爆栗子，道：「對自家師兄……咳咳，師姐想什麼呢？不許想！」
竹桀眼神一眯，拍了拍菊清的肩膀，小聲八卦道：「菊清菊清，二師兄好像是要獨佔師姐哎——」
說是小聲，聲音卻完全讓蘭煜聽得清清楚楚，便見菊清很配合地做出八卦嫌棄的表情，道：「二師兄好可怕！可能是個變態！」
「喂！你們！信不信我讓你出不了這個禁地！」蘭煜喝道。
「可怕~可怕~二師兄想法又齷蹉又可怕~~」竹桀和菊清異口同聲，齊刷刷向蘭煜投來異樣的目光。
氣得蘭煜險些要拔劍：「你們兩個是一丘之貉！早知道，先前你們吵架才是最造福社會的！」
竹桀和菊清沖蘭煜做了個鬼臉，蘭煜哇呀呀追著他們跑開。
想象中的冷落、質疑、責問都沒有到來，梅月苼「噗」一聲自己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帶淚：
「以前像是天都要塌下來的我，現在想想真是傻啊——」
「其實這麼多年來，他們也隱隱有些察覺吧，只是等著你自己說出口而已。」
軒轅奇說道，這時候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袖子，單月沫低著頭不敢看他，聲音有些顫抖：
「軒轅大哥——」
「抱歉我跟你師母有話要說——」軒轅奇跟自家弟子打完招呼，便將單月沫的手握在自己手裡，牽著她的手沿著安全地帶走了一段。
剛剛剷除黑森林母體，現在泥潭禁地安靜得很。像是過度消耗了禁地的力量，連泥土泡泡都沒有吐出來。
而原本在這裡的黑森林種子，似乎也由於母體的消失而被牽連，現在已經無影無蹤。
若不是地上焦黑的泥土，估計會以為剛才的不過是個夢境罷了 。
身後傳來梅月苼「哎哎哎」的喊聲，召集蘭煜等人趁現在禁地男的安靜一會兒，趕緊飛渡到第八重。
火鳳也懂事地在軒轅奇面前爬下山。
軒轅奇看了單月沫一眼，將她攔腰抱起，跳上了火鳳的後背。
「軒轅大哥——我——」單月沫愧疚地張口。
她不應該那樣不信任軒轅奇，可是每每想到會失去這個人，就會覺得自己以前所有的犧牲與不顧一切都成了謊言。世界彷彿要離她而去，她不由得害怕，不由得猜想與猜忌。
她與他分開那麼久。
他在外面為這世人的安危闖蕩。
他接觸的女子那麼多，會不會遇到一些女子比她好，比她更美，比她更懂他的心？
「月沫——」
就在單月沫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時，軒轅奇低頭對懷裡的女子道：
「是我的錯，你沒有錯。」
「若不是我過去有過讓人誤解的事情，如今又怎麼會讓你猶豫？」
「是我不夠好，不夠與你相知相惜，可是——」
他抱緊了懷裡的女子，道：
「以後不會了。」「我會與你白首偕老，共度餘生——僅與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