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629、各自幻境各自心
相對於蘭煜面前的碧藍晴天,竹桀和菊清面前呈現的往日不堪回首的記憶,兩個人往昔重重摩擦爭吵被放大,那些不經意或者不小心犯下的錯事與黑歷史,被編排成故意為之的爾虞我詐。
明面上是相親相愛的師兄弟,畫風一轉,就是睡覺都拿著劍,企圖趁對方不注意,一劍了結對方證明自己最強,被爭強好勝迷失了自我的兩個少年。
而梅月苼面前的幻境,卻是在眨眼間回到了大劍門的光景。
她被大劍門眾人團團包圍,大劍門的弟子們忽然間都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每一個人臉上都露出被背叛的神色。看向梅月苼時候,那一雙雙眼睛也帶出了唏噓的低語和細細議論聲。
被扭曲到十萬八千里的指指點點,漫如潮水般湧來。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其實大劍門大師兄是個女子?
為什麼一介女子要隱藏身份躲到這裡?
是不是被人捉了什麼把柄,現在充當間諜混進來?
梅月苼百口莫辯。
她幾次想要解釋,但是說出口的聲音遠遠不如謾罵的那些聲音響亮。
然後軒轅奇他們撥開圍觀的人群進來,跟她說,大劍門不歡迎撒謊的弟子,請她自行離去。
說完甩袖離開,單月沫也走過來說,讓她不要跟上來,她現在有些令人討厭。
而蘭煜竹桀和菊清,在她投向期待的目光的時候,紛紛背轉身離開。
梅月苼瑟瑟發抖,她知道這是幻境反射出來的假象。像是鏡子一樣,照出來相反的景色,但是她仍然不免為之顫抖、為之恐懼。
這是她日日夜夜所擔心的事情啊!
她緊緊地抱著頭蹲下,捂住耳朵不想聽見周圍的聲音,可是似乎一點用都沒有。她毫無反擊之力,只有像一隻受驚的小獸,咬緊牙關,等著這場幻境謝幕。
*
*
單月沫站在銀裝素裹的雪地之中。
身邊多了一隻冰涼的手。
她轉過頭看去,一雙灰白眸子的星塵,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這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手上冰涼的觸覺,星塵兩手手臂在袖口處露出來的魚鱗,還有鎖骨出紫色的藤蔓無一例外都是真實的。是不是星塵真的在這個時候出現此地,專門來救他們的?
「教主姑姑——」
她張口,星塵卻不說話伸手指向一處。
單月沫順著她的指尖看去,吃驚地看見一對男女相擁在一起。男的是軒轅奇,女的看不清楚臉。
幻境里風雪很大,軒轅奇小心翼翼地哈氣暖手,將懷裡的女子摟住。「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星塵終於開口說話了,冰涼的聲音,略帶慵懶。她一隻手從後面摟住了單月沫的腰間,另一隻手輕輕遮住了單月沫的腦袋,「他在蓮教發生過那樣的事情~~~又在外面有了那麼
大的威望~~~~你又怎麼知道他心裡只有你呢~~~~~」
單月沫微微一震。星塵說的是當年蓮教的時候,姬姒與軒轅奇發生的苟且的事情。雖然後面被姬姒親口證實二人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但是謠言扔在,如同吹風吹又生的火苗,並沒有消失,而是藏起火種在合適的環境下越
燒越烈。
現在正是一個乾柴烈火的最佳時刻,透過星塵的指縫,她看見軒轅奇低下頭,似乎在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臉上落下一吻。
女子最關心的,一是心上人、二是心上人、三還是心上人。她離開蓮教追隨軒轅奇,不在乎大劍門在江湖的威望有多高,也不在乎軒轅奇究竟是否名滿天下,更不在乎修魔者如何正派如何。她在乎的自始至終都只有她的「軒轅大哥」,那是她的白月光、硃砂痣,那
是她的守望,是她堅持的所有。
「教主姑姑,軒轅大哥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星塵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冰涼的食指劃過她的脖子,道:
「我當初也以為你不會離開蓮教、不會背叛我。可是——誰知道呢,人心都是會變的~~~~~」
「吶,月沫,背叛我之後,你幸福嗎?」
星塵兩眼眯起來,用袖子擋住了自己的笑意,站在單月沫面前,道:
「一定很幸福吧~~~~然後終有一天,你也會被背叛的喲~~~~~~」
「不、不會的——」
「不要自欺欺人了~~~~」
黑暗女王用蠱惑的聲音說道。
*
*
軒轅奇有些古怪地看著眼前的桃粉紛飛。
他似乎進入了一個虛無的境地,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桃花花瓣漫天飛舞。
花瓣飛舞的姿態有些熟悉,像極了葉一鳴手上那百年妖靈小丸子在施展法術的時候,展現出來的風景。他伸出了手,眼前的景色忽然有些遙遠,他的手碰到花瓣的時候,花瓣卻如同水面一樣盪出了漣漪,然後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桃花花瓣被巨風吹亂,繚亂迷眼之後,在前面露出了一個狐狸耳朵、狐狸尾
巴的女子身影。
那是——
江楓村的半妖九——
在他手下冤死的半妖。
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最嚴重的失態。
軒轅奇的瞳孔鎖緊,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血蝕劍。
這時候女子的身影漸漸清晰,軒轅奇仔細看去,原來眼前的人並不是當年江楓村那個半妖九,雖然眉眼相像,看起來是正是齊魯國公主齊萱。
可是齊萱又怎麼會出現在幻境裡面?
「軒轅掌門?軒轅掌門?」
齊萱站在他面前,卻四處張望,兩個人好像隔著另一個空間,她完全看不到軒轅奇的位置。
「齊萱公主?」軒轅奇一陣訝異,這幻境變戲法還是變得挺多的。
可是齊萱跟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現在出來似乎對自己一點都沒有影響。
「軒轅掌門,你聽好,我經七星盟主委託,為你占卜運勢,並經易府幫助將結果告訴你。」
齊萱似乎沒有聽見軒轅奇的回答,她的身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視機,畫面時有時無:
「此番十二玄元印乃與你今後最大的險境影響重大,切勿——」
聲音忽然一斷。
齊萱還在說話,粉色的桃花瓣躁動不安,企圖將這個不速之客趕出去。
「……少女——」
聲音忽然又恢復。
「……小心——」
但是斷斷續續無法聽清楚內容,齊萱的身影也變成了雪花點,漫天大風颳起,將她的聲音颳走,到最後只有「切記!切記!」兩個字異常清晰。
可是清晰又如何,似乎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自己都還沒有將剛剛一幕從幻象與真實之中區別開來,桃粉紛飛的場景像是生怕他發現什麼一樣,趕緊換了另一幅景象。急匆匆地抹去齊萱的身影。
他眨了一下眼睛,漫天桃花就變成了黑暗深淵,深淵一側站著劍眉星目的男子。
那是另一個自己。
無論五官長相,還是氣度神韻,如果說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同,則是對方身上都是漆黑的衣物,像是怕他不能理解這是他心魔化身一樣,做出來的提示。
「我的心魔——現在,已經是我自己了嗎?」
軒轅奇覺得好笑,心想這幻境也真夠古怪。甚至都比不上當年三生秘境之中的心魔壑,連虛實之門的威力都不到一半。
他雖然知道不能夠看輕敵手,可是剛剛這樣折騰一番,他就算不那麼想也沒有辦法。更何況,他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魔,並不是他自己。
他的心魔已去,那些過往的過錯,是他要背負的債。
他坦然接受上蒼安排的一切責罰,以重新出發的心情來接受未來。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容易被動搖的人了。
他知道自己很堅定,也知道這個幻境將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多威脅。
幻境終究是虛的,真正實體的,是他們這些人。
只要他不動搖,就算是幻境也無法對他怎麼樣。
然而,恐怕軒轅奇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穿著黑色衣服的自己,冷不丁笑了一聲:
「你是我?」
軒轅奇疑惑地看著對面的自己。
對面的自己在否認什麼一樣搖頭:
「你不是我——」
奇怪。
這幻境有自主意識?
還是幻境只是在故弄玄虛。黑衣軒轅奇抽出了一把嗡嗡作響的劍,那明顯就是血蝕劍。只不過比起自己手中這把血蝕劍來,對方的血蝕劍顯得氣派威武得多,一看上去便覺的似乎的血蝕劍升級之後的模樣。黑紅劍身又多了幾道條紋
,劍身也比先前的看起來更強硬一些 。
自己手中的血蝕劍在嗡嗡作響,想要從手中掙脫,朝著對方血蝕劍而去。
「像你這樣螻蟻般的能耐,怎麼會是我呢?」
黑衣軒轅奇笑了起來,奇怪的是,笑聲聽起來比想象中爽朗:
「就算是過去的我,也比你這樣子厲害得多了。你就像是——發育不全的臭小子,完全不能與我相提並論。」
軒轅奇不為所動。
黑衣軒轅奇嘆了口氣,像他平時那般嘆道:
「你還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這個幻境,你要打敗我,才能通過啊。」
黑衣軒轅奇伸手一招,只見他手中血蝕劍竟然不由分說地飛了出去,對面人的手中,
左右手各一把血蝕劍,彷彿這個黑衣軒轅奇才是真正血蝕劍主人。
「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吧?」
黑衣軒轅奇將其中一把看起來升級過的血蝕劍扔到他手上,笑道:「你這個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