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588、敵友難分
錢尚仁是星河的手下。相對於其他修魔者的成員來講，他原本是個沒有什麼名氣的人物。在修魔者活動前期的時候，道恆、朱珠、邪笑笑這幾個人風頭太盛，基本包攬了修魔者衝破封印，衝出央天之地的所有功勞。自己頭頂上
那個人，星河又只管發神經地拿著小本子找蓮教的人，綳著一臉面癱，找一個自己都不是很記得的任務。這就導致了星河這邊的人物都沒有什麼出場的機會，邪笑笑那幾個年輕後生反倒佔盡風頭。後來道恆死了，機會也沒有落在錢尚仁頭上，需要極高的野獸直覺的人物存在，道恆的後繼者閔殊勝上位，在之
后便是擅長偽裝自己、心機很重的血界師申屠琰出場，到這裡也沒有錢尚仁的什麼事情。
星河的性子非得要形容起來，是冷漠的。就算他原本不是這個性格的，但走火入魔之後就變成了情感表達障礙人物，對於手下的人並不怎麼管理之外，對外界事物的反應也不怎麼關心。現在的星河相對於他在禁忌之地那會兒，已經好太多了。可是就算是那會兒冷漠與無視別人，只活在自己的 世界里，手下的人還是很尊重他。畢竟是一個唯實力存活的禁忌之地，所有的尊重都是用實力贏回來的，還沒有多少人能夠像他一樣，獨自站在修魔者之主
面前一點都不發怵。再後來邪笑笑死了、閔殊勝死了，申屠琰下落不明，孫智修這個原本空山派的人突然冒出來，叛變成為修魔者，一帆風順，突然就成為修魔者之主的左膀右臂，地位直逼星河。修魔者之中有說是因為孫智修的緣故，申屠琰氣得離開了傷心地，離開一個不再全部相信他的主子，再也不管塵間世事，甚至也有可能在正派那邊活動，為正派提供修魔者的消息。具體申屠琰發生了什麼其實誰也不知道，但如果讓
他錢尚仁來說的話，說不定申屠琰是得罪了孫智修，被孫智修暗地裡殺了棄屍荒野也不一定。
只不過星河這個內心涼漠的人，對於孫智修突然冒出來奪了他的地位這件事情，一點都不介意，所以在沒有被孫智修視為眼中釘，才會放心讓他留在趙魁旁邊。
當然這一切都是錢尚仁他們的猜測而已。修魔者之主趙魁身邊的人換了一批，終於輪到他錢尚仁和朱顏等人出場。朱顏本來是魔女一族，年紀比朱珠大一些，但能力卻不如朱珠。同樣是結陣和解陣，朱顏會東西比較少。如果說朱珠是學富五車的大學士，那麼朱顏就是一知半解之後覺得無聊而走向研究旁門左道的人。而錢尚仁與道恆、申屠琰修行的方向完全不同，后兩個修五感與動物通識。他卻注重修的是心術，通過話語迷惑別人，擾亂對方心
智，打亂對方的步伐，讓對方露出破綻為他所驅使。
硬拼硬的來，說不定錢尚仁也就梅月苼那樣的水平。但是他人脈很廣，手頭上有很多信息，無論對手是誰，他可以在兩個人眼神碰觸的一瞬間，知道對方的弱點。修魔者之中對於這兩個人的活躍頗有微詞，一來朱顏、錢尚仁實力上的確有些不足，二來這兩人性子也高傲，以為自己在別的地方有了優勢，就可以隨意玩弄人心。但這也只是修魔者之間流傳的小道消息
，從來沒有流進過當事人的耳朵里。到現在錢尚仁都以為自己的人脈通達，沒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消息，沒有他不知道的弱點。
直到現在，眼前雙眼泛紅，嘴角掛著危險笑意的少年站在面前，從他身上透出來的森森寒意，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處境並不如自己想象的好。
難道……他錢尚仁的境地真的如他所說那般不堪？
[可憐的人，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只是一個笑柄？]少年吐著惡毒的話語。
住口！
[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誰？]
我是錢尚仁，修魔者之中最擅長心術之人，不會中了你的圈套。
[不，你什麼都不是。他們會很快忘記你，甚至茶餘飯後連聊都不會記得聊起你。]
胡說八道！
[說什麼擅長心術，說白了，就是花拳繡腿，所以才要用這些有的沒的來欺騙自己。]
這是你自己的情況，不是我！葉、一、鳴，你自己才是靠著這些不入流的伎倆苟延殘喘。你以為你自己的處境能怎麼樣，你也只能自欺欺人。
[這個世界真是殘酷，它讓我活下來，然後讓你遇見我，一路挫敗。]
我心堅毅如當初，並不曾動搖。
[難道你不想變得更強嗎？超越孫智修？成為趙魁身邊最得力的心腹？]
這與你何干!
[現在看看你自己，這樣的你什麼都做不到。]
惡鬼的嘴裡吐出陰森森的話語：
[但是，我可以幫你——]
你、你……又能幫我什麼……
[幫你找出你的敵人——]賤賤的討打的聲音響起，[你仔細地想一想，為什麼他們不把關鍵的消息告訴你？為什麼讓你一個人奮戰？]
[他們對你的笑意、信賴的神情，是真的嗎？]
[難道不是此刻偷偷地嘲笑著你，傻傻地成為一顆廢棋？]
[連這個都沒有發現，你真是傻——還敢說自己工於心術——]
住——口——
[你知道我與你的不同是什麼？]
是什麼——
[是我發現了他們的陰謀，而你沒有。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是這樣，而你只能是這樣的可憐模樣——]錢尚仁腦門上都是汗水，他呆坐在地上，低著頭看著自己鑲了金線的鞋子，頭頂上插著一根銀針，銀針所在之處，向外冒著白色的水汽，彷彿這個人的靈魂在一點一點被這根銀針抽空。此刻，他的腦海里盤旋的都是惡鬼的低語，嘴裡喃喃自語，好像在跟腦海里揮之不去的聲音反駁什麼。他就這樣愣愣地看了自己的鞋子很久，竟沒有發現葉一鳴早就已經離開，而面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著一個戴著斗
笠的瘦削玄黃衣裳男子。
一雙風塵僕僕的鞋子出現在視野之中，他精疲力盡地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他此刻極其狼狽，頭髮凌亂，喊出對方的名字就已經用了全力：
「星……河……」星河點了點頭，伸出瘦削成樹枝的兩隻手，一把從錢尚仁雙肩滑落抓住他的手腕。他雙掌用力，翻起錢尚仁的手腕一推一拉，一股氣打入錢尚仁的體內。隨即，又提著他兩條手臂，憑空翻身，落地之時錢尚仁原本呆坐的姿態變成雙腿盤坐的姿勢，兩隻手也放在丹田處。星河閃到他的身後，伸手朝著他的後背點了幾處穴道，而後單掌拍上他的後背，又是打入一股氣。兩股氣在錢尚仁體內運轉，這才讓這個
六神無主的人冷靜下來，原本鐵青的臉色也漸漸恢復如常。
錢尚仁閉著雙眼，頭頂上的銀針已經沒有往外冒出水汽了，星河這才從他頭上取下銀針丟到一側。這時候錢尚仁睜開眼睛，原本獃滯空洞的雙眼，終於在此刻恢復了一些清明。
「謝謝星河。」錢尚仁沒有改變盤腿而坐的姿態，而是繼續調理體內的氣息。
葉一鳴的招式比他的要複雜。錢尚仁用心術擾亂對方心智，引發走火入魔的情況。但是葉一鳴不僅如此，他還趁錢尚仁沒有注意的時候，施針用藥，加速了這一進度，固化了受控制的程度。
如同……走火入魔？
原來如此……錢尚仁此刻才知道，原來修魔者也是可以走火入魔的。
星河「嗯」了一聲，似乎是對他剛才道謝的回應。
「技不如人，這一次是我輸了。」錢尚仁努力壓下腦海里殘留的聲音。
「這個招數我見過——」星河點評道，「葉一鳴——？」
然而錢尚仁沒有回答這個反問，反而微微側頭問道：
「星河，你……是我的敵人還是朋友……？」
星河眉頭一挑，不明所以。
「算了，忘記我剛才問的吧。」
錢尚仁氣息平穩，收起手勢，低下的眼裡殘留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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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一聲響。
方若歸手中的劍忽然不受自己控制，掉落在一側。
他吃驚地看著眼前金綠衣服的錢尚仁，道：
「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錢尚仁眯起眼睛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早前對你說的那番話，只是簡單讓你有了奪取玉虛魂石的決心而已吧？」
「難道——？」方若歸看著自己不聽話的手，那隻手在發顫。
「從軒轅奇那裡搶東西我還真沒有把握，不過這都要謝謝你。」
錢尚仁上前，撿起剛才因為打鬥掉在地上的玉虛魂石，嘴角掠過一抹金光，道：
「謝謝我們歸法宗的掌門，特意將玉虛魂石再一次送過來。」
說完錢尚仁準備抽身而退，這時候樹下忽然轉出來一個人，道：「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有聽過啊——」
錢尚仁微微一愣，看見軒轅奇飛石而出擊中了方若歸胸口，解除了方若歸雙手麻痹的現象。
「軒轅奇——？！你怎麼會在這裡？」錢尚仁瞳孔鎖緊，道，「你不是應該在另一個方向嗎？」
「哪裡哪裡，兄台客氣。不過就是用了點幻術，是吧？小丸子？」
軒轅奇扯了扯嘴角，謙恭有禮地說道，他的身側，小小的拇指大小的粉色身影舞動透明的翅膀。
——《大劍門·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