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546、落井之人必有可落之處

  軒轅齊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時間有些遲疑。


  這種遲疑不是猶豫，也不是難堪，更不是因為提起某個不願意提起的人而特有的情緒。


  恍若隔世？一時怔忡？


  他似乎……對這個名字的人有些淡忘了。


  像是深水之中的什麼東西剛剛浮出水面一樣，開始是朦朧的輪廓，而後嘩啦一聲破開水面張力的響動，水下的神秘之物才漸漸清晰地露出它原來的模樣。


  輪廓，稜角，色澤，質感，傳神。


  葉一鳴的臉也是這樣，從黑暗的深處像是深藏之物一樣，緩緩移出來，腦海里有些燈光打在那張臉上，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樣，還有他嘴角壞壞的賤賤的笑意。


  照理說，對這個人的印象不應該是如此的。作為一個「好友」身份，與上次在央天和修魔者大戰過去的時間其實來講，不算太長。


  至少他還記得幾年前在酒樓偶遇之人的模樣，那麼這個「好友兼疑似死敵」的印象應該更深刻。


  至少臉是不能忘記的。


  然而他確實是忘記了。


  有誰在他的腦海里，好像給這層記憶覆蓋上了一層面紗。該清晰的漸漸不清晰了，塵封的東西被挖掘出來的時候，他心裡首先是有個疑惑的——


  這葉知秋為什麼要問他葉一鳴的情況呢？

  而後疑惑在片刻之間被另一個自己打消，不對，按理若是不問他，葉知秋還能問誰呢？

  「許久沒有收到消息了。」


  軒轅齊開口回應道。


  「是這樣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知秋的語氣有些失落。


  「大劍們決定好要找哪個法器了？」


  「實不相瞞，在下的靈根曾經重塑過，崑崙鏡現在是在下的靈根。既然如此，崑崙鏡的替代品十二玄元印由我大劍門進行是應當的。」


  「如此甚好。」葉知秋的目光落在飛雲的板寸頭上，有些愛憐。小少年年紀輕輕已是軒轅齊的信任之人，可見修為或人品抑或穩重程度，都是其他弟子無法比擬的。


  「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軒轅小兄弟直言無妨。」


  「這萬法納井可否讓我等先見一見？」


  軒轅齊這話一說，正好被走遠了又折回來歸法宗方若歸、五行門景五等人聽見，方若歸快步上前介面道:

  「軒轅掌門說得在理，萬法納井便讓我等見識一下，開開眼界。葉盟主還擔心我們把這個井偷了不成，藏著不讓我們瞧一瞧就要去找法器？」


  景五一看前面兩個人開了口，也趁著勢頭道:

  「或者見了萬法納井，於我們找法器更有幫助。」


  葉知秋看向易子安，易子安點了點頭示意無妨。幾個易府精英便過來前後將三個門派六個人一包，一個小方陣一樣朝著萬法納井的位置而去。


  一靠近萬法納井，便可以感覺到充沛的靈氣從井中溢出，讓人精神清爽，通體舒暢。


  萬法納井井底一汪清水，如同天池仙界之瓊漿，映著動人的天色。


  平靜的井水水面時高時低，微微的變化、水面邊界的地方滋潤著一圈青苔。這青苔依萬法納井而生，與其他青苔不同，若是拿來用藥，效果更勝千百倍。


  但是此刻來觀看萬法納井的人並不關注這一點。他們讚歎這少見純粹的靈力源泉，同時對傳送陣法躍躍欲試。


  三大掌門圍在井口甚為好奇，各自對依靠這口井能夠做什麼也有了想法。


  「現在可否一試？」方若歸問道。


  「目前陣法還不穩定，過些時日再來試一試吧。」易子安伸手一招，準備將這群人招呼出去。


  於是幾個掌門轉身在前走，幾個心腹背對井口跟在後面走。方若歸的心腹走在最後面，年輕人踮著腳尖戀戀不捨地靠在井邊，趁最後易府的人沒有「監督」的時候再看幾眼。


  年輕人的手按在井沿，上半身向前傾。


  越來越傾斜，而後手邊一滑，年輕人措手不及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就要掉落井中。


  他連忙扭過身子伸手去抓任何可以抓的東西，這時候背對著他站在他前面的飛雲正皺著眉頭從懷裡拿出了葉一鳴的傳音符。


  「師父——？」


  兩個字剛說出口，飛雲便感覺到一股拉力扯住了自己的後背，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天翻地覆，下一刻冰涼的井水沒入口鼻，黑暗遮住了他所有的視野。


  「飛雲？喂！飛雲？小子你聽見了沒？」


  葉一鳴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

  *

  撲通一聲響驚動了前面沉迷在討論之中的掌門人們，眾人回首卻看見井口之處有雙手正在消失。


  「糟！落井了！」


  方若歸低呼出口，便見易子安一個閃身上前一把將那雙手的主人拉了上來。


  歸法宗的年輕人千鈞一髮被救起，跪在石板路上冷汗淋漓。


  雖然說萬法納井充滿了靈力，但是若真要在陣法還沒有成型的時候落到井裡，那過於充沛的靈力必然擠爆五臟六腑，到時候不是因為靈力突破而飛升。反而是因為靈力過多，湧入而「撐」死。


  經脈爆裂而枯竭，死壯通常很慘烈。


  年輕人驚甫未定，慶幸自己逃了一劫，這時候人群里終於發現了異常。軒轅齊看了一圈現場的人問道:

  「飛雲人呢？」


  那拍著胸脯正在慨嘆的年輕人渾身一僵，砰地對著軒轅齊磕頭，愧疚道:

  「飛雲小兄弟為了救我，怕是落到井底了……」


  「什麼？！」


  易子安上前查看，然而井水雖然很清澈，卻看不見底。


  井水水面也沒有任何動靜，只有水面上浮著的零散符紙，似乎是大劍門之物。


  「飛雲……」


  軒轅齊一時踉蹌，哪裡想到自己的弟子出了事情。


  「軒轅兄莫急，易府上下這便構建法陣，將飛雲小友找回來。」


  易子安安撫地說道。


  不敢說屍體不敢說身體，表述含糊，怕觸及眾人神經。


  而這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們心中「可能已經經脈爆裂死亡」的飛雲，正跪在一口枯井的井底里。


  井水不是完全枯竭，井壁石頭縫隙之處冒出了水源，細細數道流到井底養了一層青苔，而井水的水位也不過是青苔那般高而已。


  手裡還拿著傳音符，符咒里穿出葉一鳴的喊聲:

  「飛雲？飛雲？！」


  「師父，我好像落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飛雲站起來，身上並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迹。


  他抬頭看去，仰望井口，緊接著聽見井口上方傳來陌生人聲:「來這裡看，這裡什麼都沒有，真不知道姓孫的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