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519、三年之約,可否不作數(上)
浮浮沉沉身中事,不知自己是何處。飛雲的腦袋昏昏沉沉,額頭上都是密集的汗水。他因為訓練而風吹日晒的顯得有些黑黃的膚色,也由於此刻失血過多而顯得黃中帶點青白青白。特別是嘴唇上一層如同霜一樣浮起一層白,嘴角的死皮顯露
出這個身體的水分在迅速脫離中。飛雲的身體是不受控制的,他覺得自己腦袋很輕,身體很重。奇怪,別人家都是說頭重腳輕,到了他這裡就反過來的是頭輕體重了。他像是在海里,又像是回到了大雲寺的池子里,躺在池子里看著天空,
看著頭頂蒼穹自在縹緲的白雲,那麼高遠開闊,好像是整個人都飄在雲上。可是雲朵似乎一點都不靠譜,他剛剛浮起來還暖洋洋的身體,一下子掉入了冰窟窿之中凍得他全身抽搐。他想要從這樣的夢境之中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絲毫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只能夠由著千年寒冰從他
手腳之處向心臟所在的方向凍結。冰冷的觸覺似乎成了雪花做的鎧甲,一片一片的雪花連接起來,將他整個身體包裹起來。什麼都無法融化這樣的寒冰,寒冰加重了他下沉的速度,湛藍的蒼穹早就不見了,連微微透到水底的菱形光芒都沒
有了。黑暗是溫柔的、無聲的,將他緩緩而不易察覺地包裹起來。然而它又是極其殘酷的,因為它從來不告訴你什麼時候生命已經凋零。
嘩啦一聲,一個瓷器重重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像是驅魔的咒語,又像是光明的星光,從黑暗之中垂下來一縷絲線,而後黑暗如同被超光速離子束擊散一樣,頓時泛著冷光燃燒著蒼穹而去。
「……封魔劍……」
「趙魁……到……劍……封印……?」
「孫……還說了什麼?」隻言片語透露進自己的耳朵,伴隨著一個人彎腰撿碎片的動靜。地面上的碎片一片一片被丟到簸箕里,而後五感逐漸恢復,聞到了濃重的草藥味,還能夠感受到額頭上放著一袋冰塊,他全身都被埋在冰塊
之中,冷意從手腳向心臟侵襲。
這是他之所以夢見自己墜入寒冰的原因?原來冰冷湖水不是黑暗化身而成、用來張開口吞噬他,而是有人要將他從黑暗之中剝離出來?他的手指動了動,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迅速轉動著,他的腦袋已經清醒了,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恢復,然而他始終無法睜開眼睛去看看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好在聽見的話語不再是斷斷續續的,
而是完整可以理解了句子了。
有個男子一遍撥弄著瓷器碎片一遍嘆道:
「任務失敗。我剛聯繫了趙魁,趙魁說封魔劍他拿到了,還是已經解開封印的……」
男子的聲音和口吻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接著女子好聽俏麗的聲音傳來:
「那天道有沒有變化?」
「異常倒是沒有算在我身上。只是——」男子嘆著氣,將手持的簸箕往門口一放,又折了回來。
飛雲可以感受到身邊有人在靠近他,一雙眼睛來回打量著他,還用頗為無奈的口吻道:
「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就可以解開封魔劍了,他明明、他明明不能算是這個路線的——」
「不要著急,封魔劍雖然已經解開了,但好在天道沒有變化。你在哪裡?我去與你匯合。」
「我在神醫谷,青老頭這裡的草藥是最全的,想著能派上些用場。」
男子腳步挪了挪,轉身背對飛雲,道,
「小白已經過去找你了,你來的路上千萬小心,不行就先避開,不用一定過來。」
「不行,萬一飛雲對你下手,你絕對敵不過他的。」蘇櫻說道。
「呵呵呵,媳婦兒你也真是太小瞧我了。別人家的媳婦兒,都是天天說自家相公怎麼棒怎麼厲害,怎麼我們家媳婦兒就老愛揭短呢?」葉一鳴勾起唇角笑著,淺淺的而又溫柔的笑意在臉上溢開。
他面前只是一張飄在空中的傳音符,但似乎透過這張黃色陳舊的符紙,他可以看見傳音符後面,對著自己說話的那個女子皺眉冷哼的模樣:
「嘖,那你跟別人家的媳婦兒成親了可好?」
言外之意似乎有些不妙。
葉一鳴後背一涼,頓時弱成慫包,汗如雨下,乾笑道:
「全天下也沒人有我家媳婦兒那麼好啊,那些人我還看不上她們呢!」
「哼!」
一個從美人鼻腔里發出來的單音節聲音,似乎告訴當事人,對方只不過是今天給面子不再追究,他葉一鳴還是得「謹言慎行」,免得回頭吃不了兜著走。
傳音符同時斷開。
男子憂愁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在為自己默哀禱告。
然而就在兩個人開啟打情罵俏模式的時候,身邊被冰鎮的人自聽見「神醫谷」三個字,就如同按下了什麼開關一樣,緩緩地坐了起來。在葉一鳴背過身跟蘇櫻聊天的時候一隻手悄悄地伸向了葉一鳴。
而後在傳音符掛斷的那一刻,啪一聲,一隻冰冷的手按上了葉一鳴的劍上。
那個少年用沙啞的嗓音喊道:
「……師父……?」
——師父,我要跟你一樣懸壺濟世,能夠拯救更多的人。
——師父,你說過,我在大劍門待三年……在掌門身邊呆三年不被發現,就可以了……
——所以,現在、師父……是你來找我的嗎?
——我們的三年之約已經到了嗎?
葉一鳴微微一震。
而後熟悉的賤賤的討打的笑意從前方傳來,面前的男子轉過來道:
「小兄弟,你……認錯人了吧?」
飛雲疑惑地看著這張臉,他的臉上沒有那醜陋的橫著的傷疤,但是他的眼睛還有那口吻都是那麼熟悉,
「我是誰,你又不是沒見過。按理說,你我水火不容才對——大劍門的小兄弟~~~」
飛雲的身形微微一晃。
確實,這個人他見過。不只是一次兩次,只不過他見道這個人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遠遠望上一眼,根本無暇顧及,也沒有辦法靠近。
相見的地方總是戰場,不是刀光劍影便是血拚廝殺。
但是此刻這麼近距離地看著這個人,還有剛才他說的話,他的神采和氣質,無一不在透露著兩個人相熟的以往。飛雲的收回了手垂在身側,鬆了松又握緊:「葉一鳴、明伊夜,師父,你真當飛雲還是當年懵懂的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