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不要拒絕金主的約會
葉一鳴沒想到，自己離開這麼些年，大雲寺的香火比想象中還要鼎盛。此刻他的腦袋上頂著一個黑色的面紗，跟在飛光身後走向大殿。順著那長長高高的台階一直往上走的時候，路邊的善男信女們總會停下腳步，朝著這個聖僧雙手合十，微微鞠躬。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連
吹拂過來的風都比以往要溫柔溫暖了一些，生怕驚動了這位聖僧一般。
正如當年飛光所設想的一樣，大雲寺山腳百廢俱興，貧瘠的土地戰勝了自然並孕育出更為出色的果實。而這一切完全有賴於大雲寺對於這個地方的幫助。
相比較於周邊其他的城鎮，昔日落魄窮困的小地方，現在已經是經濟中心的概念了。據說皇族還經常出入大雲寺，與大雲寺的聖僧們一起禮佛。眼紅的人當然也有，通往大雲寺附近地界的路上劫匪多了起來，但同時也帶動了護鏢行鏢的行業，百姓們對於學武強身的慾望更加強烈了。這倒是一個好機會，一下子讓大雲寺的生源多了起來。倒不是說
非得出家才能入門，外門弟子的昌盛也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大雲寺迎來了頂峰。可以說，從大雲寺建立至今，這個時期是最融入塵世的時期。方丈將重心轉向民生之後，對於修仙修道的關注便少了，在那些名門正派看來，可以算是相當不入流的一個派別，因此暗地裡他們稱呼大雲寺
為野雞寺廟。
從種種的跡象來看，都讓葉一鳴隱隱覺得，這應該是一個休整期。
逍遙派那一場戰役之後，逍遙派宣布封山，而大雲寺被間接「除名」，天音教在豐城受挫之後一直沒有恢復，靈山派從三生秘境開始就走向衰落……葉一鳴所知曉的一些名頭很大的門派，基本上折損了一半。
與此同時，蓮教這邊折損了大半的門主，一時半會兒恐怕抵抗不了所有正派一舉來襲。而劇情大大似乎也要給大劍門壯大和成長的時間，作為這個時期最受益的門派，大劍門新招了許多弟子，還需要再訓練一些時日，才能將他們培養成材。於是劇情停滯在這裡，正派人士並沒有馬上前來襲
擊。
也許一年，也許十年，可是誰又說得定呢？
可能只不過是彈出一句「時間如白煦過隙」或者「彈指之間」之類的，估計葉一鳴老死也不會再觸發劇情了呢？
但是這種「好事」也只能想想就好，葉一鳴自己明白，褚決遺留的信息里還有一句話沒有得到任何的證明。
褚決說，蓮教會分解。
但就算是逍遙派伏魔殿的時候多麼慘烈，單月沫應當還活著，而從星塵出現的時機來看，說明星塵最後是活著帶著單月沫離開的。
那麼，蓮教又如何會分解呢？
伏魔殿由軒轅奇所破，蓮教倉惶而逃，應該是跟現在一樣有些喘息的機會才是。
若是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麼，很有可能，褚決所說的蓮教分解將會在這個休整期結束之後迅速到來。
葉一鳴揉了揉自己的眉頭，眼睛有些酸澀，之前的那場戰鬥消耗了太多腦細胞，以致於現在一想到這些事情都不願意再想，大腦似乎很抗拒自己繼續深思，只想趁著這個雙方都休整的時期偷個懶。
葉一鳴跟著飛光去房間里取葯，順道趴在飛光房間的桌子上懶洋洋地擺弄著什麼紋路都沒有竹節做成的杯子，小丸子也學著他的模樣懶懶地趴在他的腦袋上，擺弄著冒出來一些碎發。
遠遠看去，就像是在葉一鳴頭頂上長了一顆粉色的蘑菇。還好這是在飛光的房間里，不然，這百年妖靈突然出現在大雲寺，恐怕這個寺廟不是僅僅從一門大派淪落為野雞門派這種只是簡單敗壞敗壞名聲就可以了事的，可能還會有人帶著懲奸除惡的名頭過來找麻
煩。飛光見怪不怪，只是坐在一邊好奇地看著小丸子，都說百年妖靈蠱惑心性，都說魔教右護法陰險毒辣，與眼前這個百無聊賴在打發時間的人，以及瞪著大大純良的眼睛很執著地將葉一鳴腦袋上彈起來的碎
發弄順貼的妖靈，還真是鮮明對比。
想到這裡，飛光提議道：「你若是不著急，見過方丈再走如何？」
「那不是要聽他念經？」
葉一鳴頭大，心想萬一不小心睡著了，那可要被飛言飛光聯手打死不成。
想他好不容易從出場只有幾秒中時間，撐到小BOSS都被幹掉的時候，結果栽在沒有好好聽方丈誦經而被打死的環節，真是史上最丟臉的反派死法之一啊！
飛光把裝葯的盒子用力地丟到桌子上，似乎就是對葉一鳴這個反問的最好回答。
葉一鳴的臉還靠在桌子上，藥盒落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十分響亮，震得耳膜一時間有些難受。他從桌子下面伸出手將要盒子裝進自己的空間戒指。而後坐直了身子，晃了晃腦袋，道：
「嘖……算了，還是聽一聽吧，畢竟這裡是你們的地盤。」
飛光看了他一眼，而後很滿意地將後面一個白瓷裝的小藥瓶輕輕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葉一鳴訕訕一笑，像個乖學生拿回自己的獎勵一般，默默地將小藥瓶一起裝回了空間戒指里。
呵呵呵，飛光……呵呵呵，來自聖僧的威壓好可怕呵呵呵呵。
誰說和尚都是那麼好說話的，呵呵呵。
在飛光「十分友好」的陪同下，葉一鳴默默來到了大殿。但是好巧不巧，現在在聆聽方丈誦經的還有別人。於是葉一鳴很開心地在大殿門口等著方丈念完經，想著趁著剛念完經對方喝口水的時間道個別，卻沒有想到漫長的等待結束后，大殿的門一打開，一個小
女孩撞進了自己的懷裡。
小女孩的身後，一個性感的黑衣女子聲音響起，道：
「阿里，小心看路……」
黑衣女子抬起頭來，伸出帶著蕾絲手套的一隻手，抬高了自己寬寬的帽檐，看了葉一鳴一眼，「哇喔」一聲似乎發出了驚嘆。只見這驚嘆聲之後，百里九歌豐潤的紅唇彎了起來，笑道：
「真是緣分，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碰面。」
葉一鳴看著這個熟悉的黑色洋服愣了愣，他承認用手指指著對方不是一件很有禮貌的事情，但是看見這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著裝的時候，仍是驚訝地叫了起來：
「是你？」
阿里從葉一鳴的懷裡抬起了腦袋，歪著頭仰視著他，道：
「大哥哥？」百里九歌嘴裡始終帶著笑意，不過那眼睛在看見葉一鳴握住阿里雙肩的手時候停留了一會兒，而後她跨出了大殿三十厘米高的門檻，穿著那雙高邦的短靴，咯噔一聲踩在塗滿暗漆的木板上，將阿里拉回了
自己的身後。
像是一個護犢的人，把自己的珍寶藏在了身後，點了點頭，道：
「是我，不過……這次你們家『小姐』不在？」
她特意朝著葉一鳴身後看了看，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身影。葉一鳴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去簫城遇見他們的時候，還裝成是馬夫的樣子，不過這時候馬夫離開了主子自己跟著聖僧亂跑，似乎還不是這個世間的等級制度的產物，他「哦哦」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撓了
撓頭傻笑道：
「小姐……她……嗯……小姐她身子弱，特意交代我來買東西，不過順路經過我來求道平安符？」
「我記得身子弱的似乎是位少爺……」
九歌兩隻手交叉握在腰間，像極了一個西方時代的貴婦，站直了後背。而儘管你看不到那帽沿下面的神情，但還是能夠感受得到對方正在認真地盯著你的眼睛說話：
「而且……簫城都沒有的東西，這大雲寺附近的城鎮能夠滿足嗎？」
「呵呵呵……我也不知道……小姐總是這麼奇思妙想，做下人的也只能想辦法滿足了她了。」
葉一鳴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
這時候，阿里伸出小手拉了拉九歌身後的衣服，九歌側過身，看見阿里躲在後面露出半個腦袋看著葉一鳴的模樣，而後似乎有些無奈的寵溺道：
「恕我冒昧……我們兩人也不過才來這大雲寺附近觀光旅遊，正好缺個嚮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麻煩你抽出一點時間陪陪我們一起走走逛逛？」
阿里聽著這話歡喜地走出來拉著九歌的手，對著葉一鳴道：
「大哥哥，陪阿里走一走可好？」這小女孩還帶著稚氣的聲音，以及那故作萌態的眼睛，看得葉一鳴心頭一顫，臉上尷尬的笑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諂媚的笑意，等到回過頭來的時候，他已經單膝跪地，伸出手托起這小女孩的手，
非常中二地說道：
「願意為您效勞，我的小天使。」
九歌瞥了葉一鳴一眼，而後十分自然的拎開葉一鳴的手悄悄地踢了他膝蓋一腳迫使他站了起來，問道：
「既然當我們的嚮導，那也要有個稱呼才行。這位……馬夫先生，我該如何稱呼你的名字？」
葉一鳴吃痛地收了腳，訕訕地抽回了手，頓時覺得這性感女子的眼神似乎有些毒辣，咳了一聲，抬起一張十分自豪的卻帶著傷疤的臉道：
「你們可以叫我——歐、尼、醬。」
他的耳朵已經就位，朝向阿里小小的身子，等待著這個美麗而動聽的名字從這個小女孩的嘴巴里說出來。而下一刻，那揪住人心臟的三個字真的如願以償地輕輕軟軟飄入了耳朵里。
「……歐尼醬？」
阿里歪著腦袋疑惑地發出了聲音，兩隻水汪汪眼睛不確定地看著面前這個灰衣男子，葉一鳴甚至可以從那雙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她只是生平第一次聽見姓名如此古怪的人——不，嚴格來說，她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叫做葉一鳴的人，給自己取了如此古怪的化名。
而葉一鳴卻似乎被這一聲激發了某種奇怪的開關——那幾乎要顛覆她認知的開關——
「對對對，歐、尼、醬~真好聽啊，歐、尼、醬~~~」
葉一鳴的眼睛十分滿足地眯了起來，微微昂起下巴，似乎在回味剛才阿里說的三個字。如果仔細看去，裡面還能看見閃耀的小星星。
然而這滿眼的星光還沒有散出更耀眼的光芒，他的身後便被人用力一拍，晾在一邊許久的飛光臉色不善道：
「明伊夜，說謊可不是一個好的習慣——特別是在尊貴的姑娘問你姓名的時候。」
飛光手握佛珠轉動了一圈，似乎在驅除什麼邪惡的東西一樣，拿著佛珠用力地鞭打他的後背。
「疼疼疼——」
葉一鳴齜牙咧嘴地跳了起來，背過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背，一臉委屈道：「我我我我，我就開個玩笑！飛光你這把人當做不潔的妖怪真是太過分了！」
飛光直接無視了這份委屈，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將佛珠夾在雙掌之中，微微彎曲起自己的後背，對著九歌充滿歉意道：
「不好意思施主，這位其實不是什麼馬夫，而是我的舊友明伊夜。伊夜總是喜歡開些奇怪的玩笑，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施主不要見怪。」
他的印象之中，這個女子是大雲寺香火錢的最重要來源之一，若是惹了這個人不高興，那估計大雲寺山腳城鎮里某個要興建的醫館會因為資金不夠而停止建設。面對這樣重要的女子，就連向來沉默寡言的飛光都不由得在這個時候展現了他卓越的社交能力，只見向來總嫌棄社交辭令麻煩的飛光，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子，放柔自己的聲調，真的化身成為了一個和藹
近人的聖僧，道：
「若是施主不介意，待稍後我們跟方丈打聲招呼，便立刻給施主安排嚮導參觀這個小鎮。屆時會由我以及一位隨行學習的弟子，連同明伊夜一起帶領施主看看大雲寺山腳的城鎮，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九歌握緊了阿里的手，特意拿出手絹擦了擦剛剛葉一鳴碰過的地方，像是除菌一樣，再用自己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掌安撫了阿里的手背。
而寬大的帽沿似乎是傳遞主人的凝視，停留在葉一鳴的方向一會兒之後，最終轉了回去對著飛光說道：「如此有勞聖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