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伏魔計劃（下）
「伏魔計劃？」
從簫城往逍遙派的路上，葉一鳴耳邊灌滿了風，捕抓到蘇櫻說出來的一個令人好奇的辭彙。
他的身下，小白撒丫子馳騁著，馱著葉一鳴和蘇櫻，穿過茂密的樹林，矯捷地避開橫檔的樹枝，兩側的風景刷刷地向後退著。小白好久不曾這樣暢快地奔跑，平日里化形成為小白貓的模樣，雖然能夠節省很多不必要的消耗，還能夠給自己帶來某些特別優渥的待遇，但是追逐和捕獵是它的本性，在樹林里穿梭的時候，它的瞳孔都
興奮得地眯成了一條線。
「說到了逍遙派的事情，我想起來很久之前，我還在醫館的時候，聽過赤老頭講起過伏魔計劃的事情，那是逍遙派發起的，總共有兩次。」
蘇櫻回想著赤岩收養自己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剛好救了蘇櫻，又剛好蘇櫻自己漂泊無依。而是赤岩一直沒有從失去重要的人物中走出來，一時間把蘇櫻當成了替身而已。
「所以，伏魔計劃是什麼呢？」
耳邊的風聲過於喧囂，葉一鳴不由地低下頭，把耳朵靠近蘇櫻的脖子，才能聽清楚蘇櫻的話。
而這一動作，從外面看起來，又像是這個灰衣男子趁機吃豆腐一樣，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的臉蛋靠在那絕世美人的肩膀上。
蘇櫻正在回憶當年赤岩到底講了哪些東西，因此一時之間倒是沒有察覺葉一鳴這種「小伎倆」，她的頭髮迎風飛舞，眉頭微微蹙起來，道：
「赤老頭說的伏魔計劃，簡而言之，即為以逍遙派為首的正派人士集結一起，針對所謂的魔教邪派展開的屠殺計劃。」
「嗯~~原來還有這樣的典故~」
葉一鳴偷偷地嗅著那荷花清香，漫不經心地應付道。
蘇櫻不悅地罵道：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啊有啊，可能風聲太大，聽不太清楚。」
葉一鳴嘿嘿嘿地笑著，將耳朵又靠近了一點，回答道。
蘇櫻眉頭皺緊，明知道葉一鳴沒有聽進心裡去，此刻在小白的身上，打也打不得，只能無奈道：
「葉一鳴，接下來可是可能跟你有關係的重要事情，你給我打起精神聽著。」
「跟我有關？」
聽到這裡，葉一鳴豎起耳朵，認真地聽起來。
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對於自己來說幾乎相當於史前文明的伏魔計劃，萬一、萬一又不小心給自己挖了坑怎麼辦？
說不定，劇情大人原本覺得這反派路線過於單調，覺得連簫城的事情都有別人代勞了那可不行。於是，是時候拍著自己的腦袋，一副忽然想起來的樣子，冷不丁補刀了呢？
蘇櫻想了想，終於將故事記起來了。
當年赤岩失去了畢羅女，將自己當做了那個人放在身邊教養。蘇櫻知道真相后一時氣惱，堅決不從醫，這才上了蓮教，去找星塵要了桂玉門門主的位置。
她不知道畢羅女的相貌，只能猜測葉一鳴跟神醫谷的關係非常深，不然赤岩的性子，在蓮教的時候，也不會那樣掏心掏肺對待他這樣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弟子。
但是葉一鳴跟畢羅女的關係如何，她卻一直沒有將這兩個人聯想起來。
「伏魔計劃第一次，是針對紫衣羅剎東方熙及他的一切相關者開展的……」蘇櫻垂下眼帘，緩緩道，「伏魔計劃第二次，當時赤老頭說，第二次是為了奪取斷魂佩——」
「斷魂佩」三個字跳入自己的耳朵，葉一鳴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聽見蘇櫻繼續說完，那不詳的預感就變成了現實。
「當時神醫谷有個女名醫，叫做畢羅女。」
「因緣際會，畢羅女一次外出採藥，得到了斷魂佩，但是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麼的傳了出去，到了正派人士的耳朵里，就成了飛仙的聖物。」
「於是，第二次伏魔計劃——其實就是斷魂佩爭奪計劃，就這樣在私下裡開始了，畢羅女也因此慘死，但是屍體下落不明，斷魂佩也從世人之中消失了身影，這伏魔計劃沒有了目標，只好擱淺了。」
葉一鳴心裡一咯噔。
他閉上眼，腦海里回放著在三生秘境的時候，畢羅女最後一抹幽魂給自己傳遞的情景。
畢羅女隻身一人，坐在蕭條的枯樹下，渾身是血，嘴角卻掛著溫和的笑意。
她的手護在腹部，遠遠看去，似乎還是唱著童謠的模樣。
她的腰間，有塊玉佩在發著微微的紅光。
——原來是這樣。
——在畢羅女給自己的虛影里，宋青衣說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說，「畢羅姑娘，從此世間不會再有因為斷魂佩而攪動的腥風血雨了，你放心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個弱女子，因為一個添油加醋了的傳言，被一群人追殺……
她的心裡沒有半點埋怨，在最後一刻念著的是她的愛人和孩子……
葉一鳴在三生秘境的心魔壑里，第一次見到畢羅女最後一抹靈魂的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
他只是覺得這個配角NPC的身份真是麻煩，連個從來都沒有碰面的娘親，甚至在已經死了很久之後，還要出來搶槍戲份。
他只當這是過場的CG，從未往心裡放。
然而這個時候，「斷魂佩」如同記憶的開關，讓他再次想起這一幕來。
這一次，卻鮮明得如同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那奄奄一息的模樣、那給腹中死胎執著地唱著童謠的模樣、那自嘲自己五音不全的模樣……一點一點，在他心裡復生，宛如眼前。
不甘、疲憊、絕望、最後的牽挂、不可觸摸的僥倖。
那就算是失了性命，也記掛著重要之人的心意，居然在這個時候讓他產生了共鳴。
多麼可笑……
那時候的自己，似乎在嘲諷著跟這時候的自己。
他把腦袋靠在蘇櫻的肩上，一隻手下意識地摟緊了蘇櫻的腰部，摟得再緊一些，才讓這顆被以往的自己嘲諷得有些酸澀的心，微微平復一些。
蘇櫻不自在地罵道：
「你幹什麼！鬆手，流氓！再這樣，我把你踹下去！」
葉一鳴猛地一收緊，悶聲道：
「我會保護你的……」
「哈？」
沒頭沒腦聽見身後的人說了這句話，蘇櫻要打他的手停了下來。
「我會保護你的。」
這下子，聲音清晰起來，聲帶發出的震動傳入了自己的耳朵里。
蘇櫻臉色一紅，罵道：
「我幹嘛要你們臭男人的保護。」
然而身後的人沒有再說話，只是摟得越來越緊，像是要把這句話作為堅定的誓言一般，傳達給對方。
——我會保護你的。
——我才不會像那個不中用的男人一樣，在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前最後一刻，都不在對方身邊。
——我一定不會像那個人一樣，只留給自己的妻兒，一個凄慘的結局。
——不會的，我不會跟他一樣。
——我是我，我想要的，一定能保護得了的。
葉一鳴垂下的眼睛里，下了什麼決心一般。
這時候，蘇櫻心裡一緊，臉上的緋紅漸漸明顯，覺得吹來的風有些熱氣。
都聽到哪裡去了……重點完全不一樣啊……
所以才說你……
傻瓜、蠢貨、笨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