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美酒雖好可不要貪杯
月清風看著葉一鳴。
他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奪了崑崙鏡,還能在神醫谷掙扎著活到今天。
這樣一個弔兒郎當,總想著投機取巧的人。就算是說著已經努力了,拚命踏實地在修行,到最後,只能說天賦不好——之類,拿著這樣的借口,還以為能夠安慰他這個蓮教左護法,讓他少打他一些。
可偏偏是這樣的人,不僅在三生秘境之中存活下來,還安安然混入了蓮教,一直在自己的面前晃悠著。
就算是他憑藉自己是畢羅女的後裔,可以得到神醫谷的教導,可以得到赤岩的暗中保護,甚至能躲過當今教主星塵的魔爪,但是——除開了這個身份,他又剩下了什麼?
一旦放到實戰之中,他真的可以存活下來嗎?
而星塵更是異想天開地要拿著他來報復東方熙。
月清風想,星塵的腦子裡有很多仇恨,只是這仇恨有時候也會蒙蔽了她的雙眼。
葉一鳴這樣的人,他要怎麼能夠去對付得了東方熙,又怎麼能夠成為一枚聽話好用的棋子?
若是他有朝一日,求來了那些人網開一面,讓他咬緊牙關到月山教,咬緊牙關爬上一萬八千階洗髓階,幸而還活下來,那還有些勝算。
但是,這樣離奇古怪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發生呢?月清風想,就算是發生了,按照葉一鳴這樣的性子,他能咬得住上爬上洗髓階的台階了。他就是一個凡夫俗子,他成為不了也做不到——對於一個除了那層身份以外到處可見的凡夫俗子,他月清風沒有義
務要去照顧他、看著他、保護他。
「你考慮清楚了?」
月清風問道。
然而他心裡問的卻是「你想送死?」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葉一鳴似乎看穿了他心裡的想法,笑道。
「不過,不跟著蘇櫻,我就回神醫谷,蓮教這我也不呆了。」
「好……這是你自己決定的。」
月清風看著他,那眼神里似乎在說「他日出了什麼事情,也別拖大家的後腿」。
「對對對,你也沒聽錯,就是我決定的。」
葉一鳴擺了擺手,講完話也不打算多留,看清楚了月清風眼裡的警告,聳了聳肩,還擺了個西式的紳士告辭的動作,把手放在胸口道:「所以,就這樣說好了,我就先退了,你們繼續。」
話音一落地,葉一鳴便小跑著出了門,朝著桂玉門的方向而去。
突然有個小嘍嘍闖入,又突然小嘍嘍自顧自的跑開,場面上一時沉默得冷場。
燕長生和寒玄冥很識時務地沒有繼續追問,這個蓮教山腳邊上醫館里的小幫工什麼時候得到了這麼大的許可權,可以隨意出入月清風的住所。
而一直觀察著的花相宜開口,看了看這兩個故作深沉的人,忍不住揚起嘴角,哂然一笑,打破了這個略顯尷尬的沉默:
「那就這樣吧……為了確保每一組都有能力找到聖姑,蘇門主和我,再帶個拖油瓶明伊夜一組,燕門主和寒門主一組,至於月護法,就隨著月護法的性子安排吧……」
說完他也抱了抱拳,示意準備離開,心想著新鑄成一套小巧迷你的餐具得趕緊拿出來討好小丸子。
還有上一次講到一半的幻陣沒有講完,可別讓她等久無聊了,又跑回去找葉一鳴去了。
於是月清風看了看這大堂的人,縱然燕長生和寒玄冥直勾勾看著他,想問的話跟小山一樣多,也只能用眼神示意後面再說。只見月清風嘆了口氣,認同了這樣的安排:
「就這樣吧,分頭行事。」
蘇櫻那一雙穿著白底紅花鞋的腳,似乎是在避開什麼。沿途的弟子停下來向她問好,她也冷著一張臉,想要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兩扇木門一閉,終於鬆了一口氣,露出被不自在刻意隱藏的面具下,複雜的神情。
她咬了咬下唇,第一次遇到這樣遲疑和糾結的自己,她不知如何是好,但又無可奈何。她煩悶地又打開了被自己關上的木門,對外喊道:
「來人,把酒拿出來——」
與此同時——
離開月清風住處的葉一鳴,早就沒了心思去理會那幫子門主接下來的議論,而是追著蘇櫻的腳步來到桂玉門。
當他趕到桂玉門的時候,卻看見桂玉門的弟子不在訓練場,而是一瓶一瓶酒往蘇櫻的房間里送。
弟子們小心翼翼,雖然不知道自家門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以往的習慣來看絕對不是好事情,更有可能會殃及池魚。於是弟子們在門口放下酒瓶就走,不敢多留。
縱然美人在眼前,不敢抬頭多看一眼。甚至於第一個弟子放下酒瓶之後,不敢再上前,換了另一個弟子上前放酒瓶子。
於是桂玉門之內,出現這樣一個場景。
酒沒有斷,放酒的人一個換了一個。
「門主連珍藏的酒都拿出來了嗎?」
「看來這一次,門主自己又遇上千年難見的煩心事了。」
「就算之前從三生秘境中回來,也不曾這般啊……」
「哎喲哎喲,還是別過去了,免得發起酒瘋來,倒是我們遭殃了。」
「哎,有那麼誇張嗎?」
「我又沒有進去我怎麼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
幾個圍觀的人竊竊私語,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嚇得拿著酒瓶的小少年絲毫不敢往前前進一步。
「去吧去吧……大家都去過了,就差你了。」
那些緊張得不得了的「大前輩」們在邊上慫恿道。
「我剛入門的……我還想多學些東西,可不想如此早就被門主殺死……師兄們幫幫忙……救我一命吧……」
小少年焦急地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希望有誰能夠幫自己一把。
然而,這桂玉門的其他弟子似乎都是商量好了一般,縮起肩膀,躲在一邊,等著他拿進去。
小少年嘆了口氣,心想死就死吧。
正打算走進去的時候,邊上伸出來一隻手拿過了他手中的酒瓶。
「我來吧,你們都散了吧。」一個灰衣少年打開了瓶蓋,聞了聞裡面的酒香,似乎還比較滿意這酒的純度。而後隨手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將他往身後一拉,自己徑直打開了蘇櫻所在的房間走了進去,熟門熟路,彷彿來過很多次一樣
。
門一打開,葉一鳴便聞到一屋子酒味。
蘇櫻一個人喝著悶酒。
在她的位子邊上,好幾個酒瓶都空了。
就在葉一鳴從月清風那裡追過來這短短的時間,蘇櫻也不知道是渴了還是心裡想著要大醉一場來麻痹自己,不帶任何下酒菜,就這麼拿著烈酒當涼白開咕嚕咕嚕咽下肚去。
葉一鳴索性坐在蘇櫻邊上,把酒一放,道:
「師父,一個人喝酒多無趣,不如我陪你。」
蘇櫻已經微醺,面帶桃紅,一雙眼睛原本是怒目相視,卻因為酒精的緣故微微眯起來,少了幾分怒氣,看起來就像是在埋怨一樣。
只見她把葉一鳴手中的酒瓶子一把奪了過來:
「多事!」
說完又要給自己倒滿,葉一鳴一看趕緊拿下杯子,道:
「哎哎哎,我說師父啊,你就算想喝酒也不帶上我,這太讓人難過了吧?」
「難過?」
蘇櫻歪著腦袋看他,道:
「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混蛋,也會難過?」
蘇櫻說著悶頭又是一口,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葉一鳴趕緊把酒都放到自己旁邊,免得她伸手又是給自己拿了一瓶。
「哎~師父真愛開玩笑,我也是會傷心的嘛。」
葉一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道:
「師父又是為了什麼,在這裡自己喝酒。」
蘇櫻微微一震,哼了一聲,也不回答,伸手要來搶酒瓶。葉一鳴把酒瓶高高拿起來,蘇櫻身子向前傾伸手來拿,卻夠不到。
嘗試了幾次,蘇櫻氣惱地拍著桌子,準備拉開房門,叫弟子再送一些進來。
她剛剛站起來打開房門,被葉一鳴一擋,又關上了門。
葉一鳴嘿嘿嘿地笑著:
「師父~~不要擔心嘛,聖姑雖然斷了聯繫,但一定不會有事的。」
蘇櫻的心事被戳中,臉色一沉。
葉一鳴一看這反應,便覺得蘇櫻應該的過於擔憂,才回來給自己灌酒喝。於是繼續安撫道:
「這蓮教的各位厲害的門主啊護法都出去找了,還有大劍門的掌門也出去找了,還怕會找不到?」
沒想到蘇櫻冷哼了一聲,道: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難過?」
葉一鳴奇怪地看著她,她微微低下頭,語氣有些變化,道:
「對……對,我擔心月沫,我應該要很擔心月沫。」
她握緊了拳頭,肩頭有些顫抖,似乎在剋制著著什麼:
「這麼多人之中,月沫與我的關係最為親近。她外出任務,遇上了什麼事情,失去了聯繫,我應該是最擔心的才對。」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在聽見她失蹤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不是擔心,而是慶幸了呢?」
「我明明應該是最擔心她的一個人,可是我竟然……我竟然想到也許軒轅奇不會再見到她了,而鬆了一口氣……」
蘇櫻昂起頭來,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她的臉上是難過、憤怒,這難過源於自己,這憤怒也是出於自己。
她恨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些竊喜。
她更難過的是,自己因為一段與世人有所出入的記憶,心境居然受到如此影響。
她抬頭,如同質問著誰一樣,朝著葉一鳴道:「明伊夜,你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