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嘴儒

  這時,右邊鄰桌一頭大如鬥、身子卻單薄的如同稻草杆般的孩子歪腦袋湊了過來,這大頭孩子手裏捧著大紙筒爆米花,腦殼上一張嘴巴肥香腸一般出奇地闊大,特別紮眼,樣子有些癡呆弱智。


  此君一邊大嚼爆米花,一邊友好地傻笑道:“小健哥,爆米花好好吃奧,你要不要吃一些?”


  說著,伸出黑乎乎的巴掌從紙筒裏掏出一把爆米花遞到小健哥麵前。


  小健哥冷睨了這大嘴巴傻兒一眼,見他黑乎乎髒兮兮大手指間兀自向外滲著粘稀稀的不明液體,惡心之極,不由捏緊了鼻子,一臉的厭惡,猛地身子後傾,拖著一溜長腔:“大嘴嚅,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吃東西的時候拜托你,把手洗幹淨一點好嗎?不要弄得像狗熊掌一樣黑乎乎的。還有,不要伸到嘴裏用口水洗手指,行——嗎?拜托了!哥哥!”


  大嘴巴傻兒有一個形象的綽號“大嘴嚅”,傳神一點的叫法就是“大嘴狂嚅”,別看人兒模樣低級癡呆,其實他的名字還是頗有文化氣息滴,名曰:張大儒,乃是其父所賜雅名。


  要說這張家那可是世代書香門第,祖輩都在朝廷做高級文官,就是幹那個文秘之類的工作,很洋相的,所以其爹娘從一開始生下這個娃便抱以極大的期望,希望他將來能在翰林士苑有所成就,繼承祖業,並光宗耀祖,誰知這孩子天生腦子出了問題,竟有些小兒癡呆症,令張家老小希望頓時化為泡影,爹娘眼看生下來個癡兒,恨天公不作美,光宗耀祖無望,絕望之餘,萬念俱灰,為此竟差點上吊自殺。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不過這傻兒天性善良,十七八的大個子了,仍童心十足,好吃好玩好溜達,與小健哥喜洋洋幾個混小子玩得甚歡,聚在一起每日裏吃喝玩樂,順便做做小健哥的燈泡,玩得那個開心勁就別提了,混在一起天長日久感情日益深厚,最後一鍋粥攪合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了,幾個混小子就此成了難分難離的鐵哥們。


  隻因張大儒有個貪吃的癖好,嘴大不說,弱智不提,獨獨這貪吃神功驚世駭俗,他能在一天之內一刻不停地進食幹掉三麻袋香甜爆米花,而這三麻袋爆米花大概是貧苦老百姓十戶三口之家一日的口糧,就憑這一手嗜食神功讓他揚名臨安府,成為了家喻戶曉的焦點人物,當然大家不是讚歎他多麽能吃,而是痛貶其好吃懶做糟蹋糧食。在這個戰亂頻仍,老百姓普遍受苦受窮吃不飽的年代此行為顯然助長了奢侈浪費之風,在民間影響極為惡劣,因此根據民意調查,他被當之無愧地評選為臨安府四大劣少之一,但因其憨厚癡呆性本善良,民眾好感度還是有一點的,大約為1‰左右,故而名列第四,排名最末。


  說到這裏暫且提一下小健哥,小健哥名列臨安府四大劣少之首,超級泡妞兼惡搞之王,能耐連孫悟空都自愧不如,民眾好感度大約為0.1‰不到,關於他的事跡,且聽日後慢慢道來。


  正因這張大儒如此好吃,哥們兒送他一個綽號“大嘴狂嚅”,取其大嘴不停嚅動狂吃食物之意,跟這儒雅的儒字可不沾半點邊兒。


  既然能吃便吃罷,誰叫人的宿命不一樣呢,有人牛命,有人豬福,牛生來賣力吃苦,豬生來坐等吃福,本無可厚非。可說來也怪,這張大儒雖天生享福的豬命,可不管怎麽拚命地進食,卻怎麽也不見長肉,身子骨一點肥膘沒有,拿未來年代某位小品明星的台詞來說,就是——我不停地吃,拚命地吃,可越吃越像個小雞子似的。


  哎!為之奈何!


  大嘴嚅聽了哥們小健哥善意的勸說,卻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憨憨傻傻道:“我知道你不舍得吃我的爆米花,小健哥,你對我真好,你不吃,那我自己吃嘮。”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手掌裏的爆米花全數塞進了大嘴巴裏。


  赫!他的嘴巴還真不小,豬嘴一般,兩邊的嘴角都扯到腮幫子上了,大嘴一張,整個一張大嘴幾乎占了半邊腦袋,上麵隻剩下一個豬毛稀疏的大腦門了,活脫就是一個灶王吃神。那一大把爆米花塞進嘴巴裏直撐得左右腮幫子像個豆包一般,肥香腸一般的嘴唇上下拚命嚅動,總算一點點將嚼碎的爆米碎渣吞進了肚子裏,最後鼻孔朝天擺了個標誌性的pose: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算是完成了第一波進食。


  吃罷這一波,緊接著就是下一波了,叉開髒兮兮的巴掌,又一次向純潔的爆米花下了黑手……


  原來是自己舍不得吃他心愛的爆米花呀!!!


  不曾想過自己還有這麽體貼他人的優點,聽罷一口情真意切的話語,小健哥目瞪口呆,很是無語。麵對大嘴嚅這副豬態熊相,小健哥實在看不下去了,歪著身子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後,這才苦笑著擺擺手道:“I服了you!you,go!you,go!you,go,ever!”


  大嘴嚅從容地瞄了小健哥一眼,邊吃邊道:“小健哥,你又念經了,真好玩,你念得這經是什麽意思呢?每次問你,都不告訴我,我很想知道的,現在能告訴我麽?”


  這一句阿拉伯字母湊成的語句念起來的確新奇,每當小健哥無奈地朝他低語時,他都認為小健哥是在念經,小健哥越是反複的對他念,他越加對這句神秘經語感到好奇,更加地要追問個明白。


  小健哥最煩的就是大嘴嚅凡事都要追問個根底,每次聽了他不厭其煩的追問,都懶得和他講解妙義,此時聽膩了他的嘮叨,便沒好氣地大聲叫道:“阿A服了油!油垢!油垢!油垢……愛我!”


  當今天下,國家對外開放度還不怎麽高,地理知識欠缺,世人還沒認識到人類原來是住在一個圓球上,隻知有個天朝宋國,而不知世外還有個大不列顛國,因而小健哥的一口大不列顛語讓人倍感奇妙,麵對張大儒對語言知識的極度匱乏,小健哥隻能用標準的國語同音字以示詳解。


  我暈!小健哥又是怎麽學會的這大不列顛鳥語?這個……那個……如麻草繩亂纏亂結,木法解釋,隻能用另類的思維解釋這種行為:小健哥太有才了!真乃奇才也!


  大嘴嚅瞪大眼睛,困惑地看著小健哥竭嘶底裏吼叫的麵孔,淡然道:“我聽不懂,你偏要對著我叫,拜托你告訴我念得什麽經吧?”


  小健哥強忍性子道:“我念的不是什麽……經。”


  大嘴嚅道:“不是什麽經,我怎麽聽不懂哩?那你告訴我,你念得是什麽?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小健哥不耐煩地怒吼道:“我念得是鳥語,我也不知道鳥語是什麽意思,行了吧!求你不要再問了,可不可以?你很煩呢,知不知道?”


  見小健哥有些火氣,大嘴嚅舌頭有些打轉,這才怯怯道:“不……不要生氣嘛,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問了,請你不要生氣……好嗎?”


  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家長威嚴的目光,手裏的爆米花也顧不得吃了,偷偷瞅了瞅小健哥臉色,心裏好是怕怕。


  小健哥見他一臉的委屈,覺得自己方才朝他大聲也有些不妥,便不自在地擺下頭,向他揮了揮手,放鬆口氣道:“去……去吃吧。”


  每當兩個人有所難堪時,這三個字往往能緩解氣氛,果然,大嘴嚅大嘴一咧,傻傻一笑,捧著爆米花轉身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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