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

  人心會因時因地因情而變的。


  美芳躺在床上。丈夫葉帆用手輕輕摸摸她的額頭,驚訝地說,你發燒哇!快起來,咱去醫院看病。


  美芳微閉雙目懶洋洋地說,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正常感冒,吃點藥就沒事了。


  葉帆說,不行,不能耽誤病情。邊說邊用胳膊拖著她的後背坐起來,幫她穿上外衣,係好扣,穿上鞋,係好帶,就像父母侍侯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對她體貼入微。美芳陶醉在被關愛的幸福之中。


  葉帆陪著美芳去醫院看了病,回家先為她倒茶喂藥,然後鋪好床,把她抱到床上輕輕為她蓋好被子,吻吻她的麵頰,親昵地說,你睡吧!我去廚房做飯,給你做好吃的。


  美芳笑了,心裏說,找丈夫就應該找愛我的人。她想起當初和葉帆談戀愛時的情景。


  葉帆和美芳是大學同學,都是學中文的。葉帆寫一手好文章,常被老師作為範文剖析講解,頗有才華,贏得不少女同學青睞,他卻對沉默穩重的美芳萌發了愛慕之情,說她是個外秀慧中,文靜優雅,討人喜歡的女孩,便時常向她暗送秋波,但她毫無反應。美芳心裏當然明白葉帆之意,她隻是看中了他的才華,但沒有看上他的相貌。時間似流水般地過去了,轉眼間,就要畢業了。葉帆心神不安,尋機在美芳的書本裏夾一張小紙條。美芳看到紙條上寫著:平民百姓至皇上,古今中外愛女郎;愛美之心人皆有,郎才女貌被頌揚。她心裏怦怦直跳,忐忑不安,不知所措,衡量雙方的條件,除了才華,自己哪方麵都勝過他。後來,美芳經不住葉帆甜言蜜語及“糖衣炮彈”的進攻,心裏燃燒起了愛情之火,最終葉帆達到了和美芳結婚的目的。


  葉帆有個習慣,就是每天晚上在未入睡之前,總是倚著床頭半躺半坐著看書,看累了便睡。美芳躺在他的身邊,常常纏他講故事,葉帆取笑說:你想聽葷的?還是聽素的?

  美芳說,我不想聽葷,也不想聽素,想聽高雅的。哎,對,你講講唐朝為什麽能出現“貞觀之治”?

  林帆把手中的雜誌放在一邊,側身擁抱著她,美芳像個聽話的孩子依偎在他懷裏。葉帆清了清嗓音,想了想說,那是因為魏征薦美。


  美芳抬頭忽閃著大眼睛瞧著葉帆撇了撇嘴:你編,魏征還選過美女呀?


  葉帆接著說,那是唐朝初年,太宗李世民聽信讒言,要在全國選美女,派魏征為“選美總監”,魏征接旨後,在全國各地選美,半年後,魏征上殿複旨,獻上一冊《神州百美圖》,太宗展開一看,驚呆了,那上麵畫的全是男人相。而且在每個圖相下寫有其人道德品行,學識能力及百姓對他們的評價。太宗生氣地說:欺君之罪,你可擔當的起?魏征跪下說:請萬歲接著再看!太宗翻到最後一頁,見有一詩:那首詩詞我還記得很清,就是:創業不易守業難,勤政艱辛淫樂歡;曆代昏王愛美女,名君重賢愛江山。讀罷此詩,太宗頓悟,但仍作怒容,責問:此為何意?魏征坦然答道:微臣選美,隻選其品行美而不在形美,今獻《百美圖》,均為上品美人,請皇上從中選出絕代佳人。萬歲如若認為微臣選美有悖聖意,魏征甘願受懲。太宗順水推舟,哈哈大笑:甚合朕意,我定當細心遴選出幾位大美人來!後來,太宗果真選用一批“美人”,這些人被任用後,勵精圖治,廉正愛民,便出現了太平盛世。


  美芳聽完故事,話鋒一轉,突然問:是不是男人都喜歡美女?


  愛美之心,人皆有嘛。


  美芳緊接著問:是不是還想占有她?

  並非都這樣。


  那就是一部分人想占有她,怪不得那麽多男人花心。你實話告訴我,男人心理特征。


  葉帆嘿嘿直樂,說無可奉告。


  美芳翻身作個匍伏狀,不樂意地說,那我來總結吧!男人大多希望老婆脾氣好,找個情人長得俏,有機會還想試試妓女的功夫妙不妙,你說對不對?


  不全對,可以拿個及格分。


  美芳嘴一噘,眼一瞪:你要有這想法,我把你撕吃了。


  葉帆笑笑說,我不會,因為我什麽都不缺,她們的優點都在你身上集中了,我還找別的女人幹嘛?


  以後,你保證不愛別的女人嗎?美芳問。


  絕對不會,你不信,我給你發誓。葉帆很認真地說。


  美芳很信任葉帆,從二人如膠似漆的生活中可以判斷。美芳覺得丈夫很疼愛她,平素幫她做飯、洗衣服、搓地板,很勤快。經驗告訴她,找對象就應該找條件差一點的,心腸好的,愛自己的,這樣的人沒有傲氣,妻子犯些小是小非的錯誤他會原諒,避免生很多閑氣。相反找各方麵都優秀的男人,恐怕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就會下降,甚至會淪落為保姆。雖然物質上能得到享受,但精神上會遭痛苦。物質與精神二者相比,美芳寧願選擇精神快樂。


  十年後,美芳被提升為某校副校長,葉帆是某廣告部經理。美芳覺得葉帆像變了,變得漂亮了,注重打扮了,那偏分頭發型常常梳得黑亮,身上散發著香水味,體形胖了,膚色白了,從前做家務、關心自己的優點像用百遍清水洗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宗了。美芳想,愛情是隨著時間的長短變化的,時間越長,就越平淡。其實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婚姻是拴在一起過日子的,沒了情日子還得過,因為上有老下有小。


  那天,美芳去省城開會,會議結束乘公共汽車返程,在車上,她坐在一個漂亮的姑娘身邊。途中,公交車疾速前行,美芳靠著座背,微閉雙眼,睡意朦朧,忽然,聽到姑娘皮包裏的手機響,睜眼看到姑娘從包裏掏出手機,慌忙打開貼在耳邊:喂!噢!是你呀!她很興奮,臉上頓時綻開笑容,接著說,我打你手機打不通,打你電話你不接。


  對方說,我出差不就一星期嗎?你現在在哪?

  我在公共汽車上。姑娘回答。


  幾點到站?


  三點半左右。


  我開車去接你。


  好吧。姑娘“啪”一下關上手機,臉上洋溢著甜蜜的微笑。


  美芳從姑娘的對話中,隱隱約約聽到對方是男音,猜測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姑娘把手機裝進皮包,從裏麵又掏出一麵小鏡子,照著自己的麵容百看不厭。瞧,那兩道修長的柳葉眉,漸細漸淡地隱進鬢角,一看便知是人工紋眉,但假的比真的還美。那雙顧盼撩人的大眼睛,每一忽閃,撩人心醉。那色澤紅潤的小嘴,棱角分明。雖然皮膚粗糙,但五官端莊。美芳的頭倚著座背,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身邊的姑娘。她身穿得體的粉色連衣裙,豐乳、柳腰。她頭靠座背隨著車速前行在微微顫動,微閉雙目,似入美夢,又像是回憶美好的過去……


  車到終點站了,車站停著很多車,有依維克、大、小中巴、大轎子等,人們提著行李從車上下來,感到身上有點涼。天陰沉沉的,刮著微弱的寒風,像要下雨。車站裏有很多人,他們像潮水般地向大門口湧去。美芳也隨著人流跟在姑娘身後走,在出站口,姑娘一眼看到來接她的葉帆,驚喜地迎上前去,情不自禁地擁抱著他說,想死你了。她的行動是那麽迅速、敏捷。美芳站在他們身後被這一幕驚呆了。葉帆的下頜在姑娘的肩上,不料,看到麵前的美芳,瞪著眼,半張著嘴,傻了。美芳瞧著葉帆西裝革履,內穿白襯衫,脖紮紅領帶,打扮得十分精神、瀟灑。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就停在路邊。她心裏什麽都明白了,冷冷地說:姑娘,不要在大廳廣眾之下太激動了。我為你祝福,你不費吹灰之力上崗了,我這有功之臣被解雇了。


  瞬間,姑娘丟開葉帆,轉身瞧著美芳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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