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笨拙的表達方式
宇文成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傻子,尤其在這種時候。
由比濱衣小臉一紅,但卻並沒有立刻改變自己的姿態。她的小臉微紅,歪著頭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木暮君,我不知道我的故土在哪裡。」由比濱衣看著宇文成的眼睛。
宇文成怔了怔,疑惑的轉開視線看著由比濱衣的臉。「我還不怎麼記得事情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當時我在孤兒院長大……後來,是生命保險會社收養了我。」由比濱衣的手指在杯子上畫著圈:「從小的時候開始,我們
就被灌輸要一輩子為會社考慮,一切都要以會社的利益出發。」「雖然你看我現在看起來才二十左右,但其實我在八年前,就已經為了生命會社全日本到處跑了。去見各種各樣的人,在各種大人還有前輩的帶領下去學習怎麼和人交流,
怎麼和人談判。」「男孩子的話只需要學會談判的技巧,如何某得更多的利益就好了,而我們這些女孩子,則要學的更多,其中就有怎麼討男人歡心。」由比濱衣晃蕩著手中的酒杯:「因為會
社告訴我們,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自己的身體,來將自己認為值得的人,牢牢綁在生命保險會社的這艘船上。」
「對我而言,生命保險會社以前就像是我的家一樣,是我的故土。」
「以前?」宇文成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字眼。「嗯,是的。」由比濱衣微微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一絲愜意放鬆的笑意:「但是長大后,我就慢慢開始懷疑,那裡真的是我的家么?以前一起長大的人,每一個都在為了會
社的利益全日本奔波,就算是我完成任務回去,也只能看到一群陌生的面孔。那個地方,已經再也讓我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熟悉。」
「而且……哪有一個真正的家會讓自己的孩子出賣身體的啊……」由比濱衣苦笑了一聲,低下了頭。看著窗外的札幌,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整座城市。
宇文成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如何措辭。突然由比濱衣就笑了起來,面容帶著一絲得意的味道,她帶著一種宣布又有些俏皮的口吻對著宇文成說道:「不過,我現在可以宣布啦!你就是我看上的那個人哦!怎麼樣
?被我這麼一個大美女看上,有沒有覺得驕傲啊?」
宇文成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由比濱衣:「??」
宇文成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這麼優秀,你看上我不是應當的么?」
由比濱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木暮君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啊。」
由比濱衣伸出手,舉著手中的酒杯:「敬臉皮厚的木暮君一杯。」
宇文成對於這樣的事實認定,實在是沒法反駁:「敬大美女由比濱小姐一杯。」
由比濱衣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叫我衣。」
說著她就目光灼灼的看著宇文成,緊緊的盯著宇文成的雙眼,就像是期待愛侶給出擁抱的眼神。
宇文成吸了口氣:「衣。」
聲音很沉穩,讓人感到心安。
「哈依!」由比濱衣露出了一抹笑容,她跳起來:「來,給你看個東西。」
她說著就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剛才夾在腋下帶進房間的冊子,打開來看那是一個相冊集。
「這些,都是以前的我哦。」由比濱衣笑著說道。她就像個小孩子,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給宇文成看。
第一張照片是站在孤兒院大門前的由比濱衣,身後是鐵鏽的大門。第二張照片約莫是小學的樣子,帶著黃色的醒目帽,背著紅色的書包。往後就到了中學,穿著長款有些老氣校服獨自一個人站在學校的門口,遠處是日漸西沉的夕陽。在
後面就到了高中,身穿水藍色的校服站在空蕩蕩的操場上,背著手仰望天空。
後面的場景就愈加複雜了起來,有穿著浴袍站在祭典中的,也有穿著紅裙漫步在東京街道的……每一張都是一種由比濱衣,每翻一張,由比濱衣都會露出笑容興奮的給宇文成介紹當時在做什麼,是什麼樣的情況。比如孤兒院是在橫濱,小學是在池袋,高中是在京都
,大學是在東京。小小的房間內回蕩著由比濱衣興奮的聲音還有酒液倒入杯中的嘩嘩聲,由比濱衣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終於,冊子翻到了最後一頁,那是一張身穿白襯衣的由比濱衣站
在札幌機場巨大玻璃幕牆下的照片。
由比濱衣終於停下了動作,抬起頭望向宇文成:「木暮君,你有發現什麼?」
「每一張……都不在同一個城市。」「哈依!」由比濱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笑容也更加柔和:「木暮君,你知道么。從記事起,我就一直在流浪。我沒辦法感受到你說的故土,還有牽絆的味道。但是就在最近
……我找到了我的歸宿。」
她的眼睛中彷彿閃爍著星光,映著天空的群星。很多人的童年和少年,大多都只會有一座城市。成年後,這種記憶中的城市就會成為線,而離家的人就會變為一個風箏。風箏飛的再遠,都始終會有一根線牽著風箏,提
醒風箏她不是流浪、無家的。總有個地方是她的歸宿。
可在由比濱衣的心中,沒有歸宿的存在。她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線的風箏,在日本的土地上茫然漂泊著。
在旅館那晚之前,她的心都還在大海上沉浮,在天空上飄浮,心中只有為生命保險會社服務這麼一個明確卻又令人感到茫然的目標。
她始終是個女人,期望有個歸宿,有個安穩可以依靠的人。
而宇文成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劃破一切黑暗出現了,讓她第一次有了一個強烈想要停下來的慾望。在札幌這座北國之城駐紮下來的慾望。所以當晚,她就讓東京那邊的管理人,將她的一切都打包裝箱郵寄了過來。而那兩個紙箱,就承載了她過往的二十年單薄人生。她要帶著自己的一切,在這北國之城紮根
,陪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木暮君,你看,我把一切都告訴給你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真實的你啊。」由比濱衣說著,眼睛中升起了亮晶晶的希冀。
由比濱衣雖然研究過如何討男人的歡心,如何讓男人喜歡自己。卻從未遇到過自己心動的時候,不論她有多麼豐富的理論知識,在這一刻也全都忘得乾乾淨淨。
她是個有秘密的人,而眼前的男人也是個有秘密的人。所以她就索性選擇了使用這種坦陳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一種低微,且需要他人憐憫的示愛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