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猙獰的微笑
這一夜宇文成睡得好不好沒人知道，但上野八郎是真的沒睡好，早晨鬧鐘一響他就從床上蹦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晚他究竟有沒有真正睡著過。
此刻他開著車，把自己的一雙眼睛瞪得賊大，望向車窗外。車窗外是一條從南至北的街道，一眼看過去望不到街頭，街道兩旁種滿了金合歡樹，茂密的枝葉遮天蔽日擋住了整條街道的上空。此刻正是中午，陽光從縫隙上漏下，落
下一地的斑駁光影。
街道兩旁是深灰色的高牆，長年的雨水沖刷在上面留下來道道痕迹，就像是古樹上枯老的樹皮，牆內時不時的傳出鋼鐵碰撞時特有的脆響聲，顯得格外熱鬧。
這是位於札幌北邊的新川工業區的一條工業街，有數百家小型加工企業存於此處。每天有無數的工業生活零件從這裡產出。
上野八郎將汽車剎住，捲起一地的落葉，咔嚓一聲停在了路口。
他吸了口氣，從車上走下，身後跟著五六個和他穿同樣保險公司制服的人。這幾個人就像是聽話的小學生一樣站成一排，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上野八郎。他們臉上都帶著些許的興奮，這個地方他們來過，只是一般都是來砍人，正經上班還是大
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花澤闊海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謙恭：「上野前輩，我們現在要做什麼？」本來像花澤闊海他們這種今天剛剛進入公司的員工一般是要經過一周左右的培訓才能出來跑業務的。可人保部的辦公室就那麼大一點，突然塞四五十個人怎麼都塞不下去
。
眾人商議之後，決定第一天就現場教學，畢竟只有實踐才能出真知。
於是南野春山和上野八郎還有其他幾個老資格就一人帶著幾個黑……哦，不是。是新保險同事出發，去往了札幌的各處。
還剩下的幾個就有足夠的空間進行課業培訓了。
上野八郎在經歷了昨天的衝擊之後，此刻對花澤闊海這群黑道已經顯得自然了許多。他拿出一份檔案：「哈依，誒多（日本一些人常用的口語，沒有太大實際意義，和稍等我看看類似。）。這次的客戶是最近在這裡剛剛落戶開業的鴻豐五金加工會社，大概
有六十多個員工。我們主要的目標就是和他們簽下合約，讓他們的員工在我們這裡買下保單。」真正上層保險人都知道，一個一個客戶的跑，得來的收益是最小的。而最快的方式就是找那些擁有大量員工的企業家買保險，給旗下那些員工買的團體險，每次至少都是
十萬為起步單位。
這種收益比一個一個跑要強得多了。
看著手中的單子，上野八郎也有些感慨……
這是禿頭科長給出的客戶名單。
本來按照他的級別，別說跟這種級別的客戶打交道。以往連帶他一起去旁邊站著混個臉熟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而且出發前禿頭科長還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說這次跑不成也沒關係。本來就是塊難啃的骨頭，費時費力。屬於非要軟磨硬泡好多次才有機會成的單子。
這次主要是例行問候，順便讓這些新人感受一下跑單是什麼樣子。就當練兵了。
因為情況特殊，所以公司並不會為難他。
如果當真運氣好，能讓客戶心動。到時候禿頭課長再親自出馬，帶著上野八郎拿下這個客戶。即便這樣，仍然算是他上野八郎跑下來的單子。
這待遇……
上野八郎要不是爹媽都在世，還以為禿頭科長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爹。
當時上野八郎還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後來終於反應過來了。
並不是因為禿頭科長是他的親爹，而是木暮塵八是他的親爹！
現在得到的這些優待，不都是因為他現在是木暮塵八的頭號後輩嗎？
上野八郎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這一排人，臉上露出了些許擔憂的神情。
注意到上野八郎表情花澤闊海扣了扣耳朵：「上野前輩，我覺得跑業務其實也沒什麼難的。您不用擔心。」
上野八郎：「……」
我特么是在擔心什麼業務？我特么在擔心你們這群人好么？
跑保險的是什麼？說白了就是銷售。
銷售是什麼？
銷售就是孫子！
作為銷售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得罪客戶，哪怕客戶再刁難，再甩臉色，也要笑臉相迎。熱臉貼了冷屁股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這群人以前是黑道啊！
黑道是什麼？
黑道那就是爺爺啊！
這一群暴力分子，平時都沒人敢特么給他們甩臉色。一會進去要是客戶把這群傢伙給惹怒了……
上野八郎沒敢接著往下細想，就是覺得身上有點涼。
「花、花澤君。」上野八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一會我們可能會受到一些你們平時……遇不到的那種對待，所以你們要記得……」
上野八郎有點語塞。說到這裡不知道怎麼繼續。
這趟出來他最擔心的就是把事情搞砸。儘管禿頭科長給出了極高的優待，可能做壞了也是真的沒什麼關係。可他上野八郎好歹是出來工作打拚的，凡是出來工作打拚的人，都會想著漂亮完成上面給下來的任務
，用以證明自己的實力。花澤闊海看著上野八郎那張猶猶豫豫又不敢說話，好似便秘了的表情，立刻意識到了他的憂心，他哐哐猛拍自己的胸膛：「上野前輩儘管放心！我們既然決定跟著木暮前輩
出來跑保險，當然不會再用我們那一套的！」
說完，他就轉過頭，大聲吩咐道：「一個個板著臉幹什麼！要微笑，微笑知道么！我們現在是跑保險！不是去砍人！要像我一樣學會微笑！」
說完，花澤闊海就用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笑容。
恩……
你要是不說這個是微笑，其實說是獰笑也可以。
「哈依！」眾人齊聲喝道，然後拼了命的在僵硬冷硬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恩……雖然笑的有點滲人，但是可以看得出他們已經儘力了。
花澤闊海滿意的點點頭，望向上野八郎呵呵笑了笑：「上野前輩，您看？這個精神面貌杠杠的吧？」
上野八郎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那些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有點冷。掛在天空的太陽就像是冰箱裡面的照明燈一點也不熱乎。
但冷的要死的上野八郎決定就這麼著吧，於是深吸了口氣，看向了光影斑駁的牆壁后的工廠廠房：「那就辛苦各位了，出發！」
「哈依！」眾人齊聲答道。
上野八郎摸了摸自己的領結，希望自己能顯得更加專業鎮定一些。
反正這次是自己的出場秀，無論如何都要拼上全力去談好這個單子！
自己可是木暮塵八先生的頭號後輩！
這個臉面，那是什麼也不能丟的！他下好了決心，昂起頭，大踏步地走向前方的鴻豐五金加工會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