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眠之夜
直美停好車,宇文成背起一個大大的行囊跟著兩女穿過一塊塊墓碑,來到東南角的一座高大的漢白玉墓碑前。
墓碑上香奈母親的照片歷久如新,長發鬆松地高挽起來,髮髻上的古簪清麗素雅,給人一種傳統的中式古典之美。她淡淡地微笑著,看著香奈一行三人。
香奈在墓碑前默然佇立,將手中的百合花輕輕地放在墓碑前,輕聲道:「媽媽,我來看你了。」
直美在墓前躬身行禮,默然站在了香奈身後。
宇文成遲疑了片刻,突然打開行囊,摸出一個小巧的清酒酒壺,端端正正地放在墓碑上:「伯母。這是你最愛喝的大吟釀。今年的味道跟往年略有一些調整,口感更好。」
香奈驚愕地擦了擦眼淚:「你怎麼知道我媽媽喜歡喝這種清酒?」
宇文成聳了聳肩,沒回答香奈的問題,轉身又從行囊里拿出一盆蘭花去了隔壁的墓地:「澀谷奶奶,這是您最喜歡的蝴蝶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這都是左右鄰居,還請您平常多關照伯母。」
說完他放下蘭花,又去了另外一塊墓地:「桐葉大叔,這酒您拿走。您長得這麼猥瑣,平常就不要隨便騷擾伯母了。」
直美:「……」
香奈:「……」
她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宇文成一會在這邊墓地放個象棋,那邊放個光碟,一會功夫就把香奈母親周圍的墓地全都走了一遍。
從他的言語中能聽出,他對這些人的生平和喜好都十分了解,而且帶的東西全都指向明確。這些工作做起來倒不難,難得是什麼人才能有心到這種程度?
直美勉強笑了笑:「香奈。宇文君對你可真用心……這可不是一個保鏢的職權範圍呢。」
香奈沒有回話。
直美轉過頭,卻見香奈臉上早已是淚水交錯,她怔怔地看著宇文成在那裡忙東忙西,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直美心頭微酸,急忙抬起頭去看天上的雲彩。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樣複雜的心境,想要用語言準確地描述幾乎不可得。
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世界上有一個男人願意為自己做這些,她會為了他放棄一切。
宇文成總算忙活完畢,重新回到香奈母親的墓碑前,憨笑著抓了抓腦袋:「伯母。您的鄰居都挺好說話的,希望你們以後在一起相處的更融洽。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宇文成。是香奈的……」
香奈急忙插了進來:「我的保鏢!對,他就是我的保鏢!」
宇文成:「……」
行吧,今天你大!保鏢就保鏢吧!
「我保證一定讓香奈平平安安。請您務必放心。」
香奈母親微笑著看著他。
宇文成側耳聽了聽,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挺可靠的……謝謝伯母誇獎。」
香奈:「……」
直美:「……」
一隻白鴿突然從天而降,落在香奈母親的墓碑上,歪著小腦袋看著宇文成,咕咕叫了兩聲。
回去的路上,直美和香奈都沒怎麼說話。宇文成有心想挑起話題,也得不到什麼回應。只好聳了聳肩,閉目養神。
把他們送到香奈家門口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直美拒絕了香奈請她去坐一坐的建議,急急忙忙有些魂不守舍的走了。
香奈頭也不回地上了樓,一個字也沒跟宇文成說。
宇文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不知道到底哪裡不對勁,只好自顧自去洗了個澡,換了身乾爽的衣物就躺下了。
今天忙活了一天,體力消耗尤其大,宇文成剛沾上枕頭就睡著了,甚是香甜。
他不知道,這一天下來,能如他一般安然入眠的人……也就他一個。
晴子和小浩的家現在是犯罪現場,暫時不能回去居住,他們錄完口供,就在警察的安排下住在了警察廳對面的酒店裡,時刻派人保護。
晴子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檯邊,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她纖嫩的小手不停撥弄著手機,手機的撥出界面上顯示著宇文成的名字,她的手指就停留在那個綠色的通話鍵上,可始終也沒有按下去。
她的嘴角忽而彎起一抹隱約的甜蜜,忽而又帶起一絲淡淡的擔憂。
小浩沉默地注視著窗台上一隻白鴿,披著床單站在自己的床上,就像好萊塢電影里的蝙蝠俠。
伊藤齋端坐在茶几前,面前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柄有些裂紋的古舊竹劍,竹劍邊是他今天記錄下來的那些招式,他一邊閉目沉思,一邊用手指敲打桌面,面上偶爾掠過驚喜之色。
直美沒有回家,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一點都不想回家,她徑自驅車到了市中心一家非常著名的酒店,開了一間總統套房,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總統套房裡的跑步機,開始跑步。
她把速度調的非常快,她拚命地跑著,直到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讓她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為止。
她的腦海里一幕一幕,全是有關宇文成的畫面。
和這個男人第一次斗劍;第一次在床榻上的誤會;男人為了給自己出氣,給高野二郎設下的圈套;自己的師傅伊藤齋對這個男人的無比推崇;宇文成猶如天神降臨般大殺四方;宇文成在墓地的所作所為……
南宮直美這輩子從沒見過像宇文成這樣的男人。
看起來像個誰也瞧不起的臭吊絲,實力卻高強到爆炸;看似十分自我,卻又對身邊的人無比周到和細心;如此我行我素,又如此重情重義……
直美忍不住甩了甩頭,再次加快了奔跑的腳步。似乎要把胸中無窮無盡地糾結都通過這紛亂的步伐,完全發泄出去。
而香奈什麼也沒有做。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機械地洗澡,機械地打開電視,機械地看了一段綜藝節目,機械地吃了點零食。
她不知道今天在墓地,自己如果不阻止宇文成,他會怎麼在母親面前說明他的身份。
那時候她本能地恐懼他會把未婚夫這三個字說出來,可最終打斷了他,她又莫名覺得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宇文成這個時候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香奈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小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那就去問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