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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 68我不是個物件……

  掛斷電話后,  江攸寧瞟了眼桌上的水果,爾後把目光投不敢看她的曾嘉柔身上,輕描淡寫地問:「他買的?」

  名字都沒說,  但曾嘉柔莫名心虛。

  她點頭如搗蒜,  立馬承認錯誤,  「是。嗚嗚嗚,寧寧姐我錯遼,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在學校門口看到他的車一時好奇,沒控制住了個招呼,怪我手欠。」

  曾嘉柔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感覺自己怎麼做都不對。

  她當時就不應該去招呼。

  不對,她當時應該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開,發什麼微信。

  以為自己大方開朗人緣好嗎?

  不,只是簡單的愚蠢罷了。

  曾嘉柔坐在那兒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

  她根本不敢抬頭,但她知道江攸寧在看她。

  「哇,  寧寧姐,我真的知道錯遼,我就是……看他一個人呆著可憐……」

  說到後邊噤了聲。

  可憐,個屁。

  她現在才是弱小無助又可憐。

  她腹誹道:做人好難。

  「那你怎麼當時不叫他一起上來?」江攸寧問。

  曾嘉柔:「……」

  做個好人真的好難。

  幾分鐘后,門鈴響動。

  曾嘉柔坐在那兒探出一隻腳爾後又縮回來。

  又探了一次,  又縮回來。

  算了。

  門鈴響了三聲,  江攸寧才說:「去開吧。」

  曾嘉柔:「……」

  嗚嗚嗚,  莫名嚇人。 -

  江攸寧巋然不動坐著,  自知道那些東西都是沈歲和挑的之後便再沒吃過,看著鮮艷欲滴的櫻桃沒了初的喜愛。

  沈歲和的腳步聲在客廳里響起,她沒有刻意扭過頭去看,只是淡然地、單刀直入地問:「什麼事?」

  「就是來看看。」沈歲和說。

  江攸寧:「……我家擺設有變化嗎?」

  沈歲和:「沒有。」

  「好巧。」江攸寧這才看他,  跟中午遇見時的裝束一樣,當時隔得遠沒細看,如今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瘦了許多,眉眼間帶著幾分蕭條感。即便如此,她還是淡淡地說:「你沒有。」

  沈歲和:「嗯?」

  「看完了吧?」江攸寧問。

  沈歲和:「……」

  他變得愈發沉默。

  兩人隔著不到三米的距離,目光在空中對上。

  沈歲和只是看著她,江攸寧表情仍舊淡漠,「看完了就走吧。」

  沈歲和脫口而出,「我能解釋。」

  江攸寧眉頭微蹙,「解釋什麼?」

  「中午……」

  他只開了個頭便被江攸寧斷,她恍然大悟道:「哦~沒有必要。」

  拉長音調之後又戛然而止,顯得格外清冷。

  很是絕情。

  「那個……」曾嘉柔在一旁弱弱開口,「我舍友喊我去吃飯,我先走了。」

  她一邊看著對峙的兩人,一邊迅捷地拿起了自己的書包,「你們慢聊哈。」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快要低到聽不見,爾後幾乎是逃似的離開了這個空間。

  客廳里頓時只剩下了兩人。

  「沒人請你吃飯么?」江攸寧問。

  似意有所指。

  沈歲和低斂下眉眼,漆黑的瞳孔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目光深邃,「沒有。」

  「啊~」江攸寧又拉長了音調,卻在最高『潮』處戛然而止,「可惜了。」

  「哪裡可惜?」沈歲和問。

  江攸寧自動無視了他的話。

  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了。

  「中午是個意外。」沈歲和說:「我本來是一個人去吃飯的……」

  江攸寧沒聽他的解釋,兀自道:「跟我沒關係。如果你是為了解釋這件事上來的話,我勸你回家。」

  沈歲和:「……」

  她的表情平靜,全然沒有聽這件事的慾望,反而是把話題拐到了別處。

  「那邊房子過戶儘早辦了吧。」江攸寧公事公辦道:「上午產檢完下午去過戶,你預約一下。」

  沈歲和:「……」

  「好了。」江攸寧說:「我的話說完了,如果你還有事,請簡明扼要說。」

  沈歲和:「……」

  「沒事?那我算下樓散步了。」

  言外之意就是:好走,不送。

  沈歲和聽出來了,但他只是問:「你去哪散步?」

  「樓下。『操』場。附近公園。」江攸寧說:「難道你想去?」

  沈歲和:「……」 -

  江攸寧的習慣是去附近公園散步。

  起初月份小的時候,她常迎著晚風去華師的『操』場散步,但後來肚子漸顯,她在滿是學的『操』場散步顯得格格不入,而且晚上北師的燈不算亮,夜跑的人也多。

  她跟以前獨身時不一樣,這會兒脆得堪比琉璃,磕一下碰一下都是瑕疵,乾脆就去人更少的公園。

  公園裡的格調跟大學完全不一樣。

  在公園裡散步的人普遍是中年人,節奏要舒緩地多。

  太極的、練劍的、慢悠悠夜跑的,多種多樣。

  江攸寧混在其中,毫無破綻。

  散步是一個人來的。

  沈歲和跟她一起下了樓就開車離開了,許是也看出了她不太想見他。

  臨別之際連句明天見沒說,反而仍舊是不變的那句:照顧好自己。

  江攸寧只敷衍地點了點頭。

  沒等他給產汽車尾氣,她已經轉身離開了那兒。

  公園的環境一如既往,連空氣都是新鮮的。

  江攸寧走累了便坐在亭子里歇腳,秋風溫柔地掠過湖面,夜晚昏黃的燈泛著溫暖的光,波瀾陣陣,水波瀲灧。

  她看了眼表,已經七點了。

  乾脆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剛路過兩盞昏黃的燈,拐了一個彎,她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歲和站在瓷白『色』的石欄邊,身形頎長,孤身而立。

  他望著水面在發獃。

  風吹『亂』了他的發梢,他安靜地像是一副水墨畫。

  遺世而獨立。

  在那一刻,她覺得他很孤獨。

  比多年前見的時候,更加孤獨。

  江攸寧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是出自於理反應。

  她至死相信一眼就心動。

  但中途要學會拐彎和放棄。

  江攸寧甚至沒去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只是下意識地轉過身,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可沒走幾步,她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不緊不慢,跟她隔著適當距離。

  他沒有上前擾她,以及跟她搭訕。

  但他確實擾到了她。

  江攸寧忽然頓住腳步。

  沈歲和頓住。

  江攸寧回過頭,沈歲和的目光直勾勾地望過來。

  那雙眼睛沒有半分神采。

  初見那一眼,江攸寧竟莫名心悸。

  沈歲和……好像病了。

  她眉頭微蹙,「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許是很久沒說話,沈歲和的聲音有些晦澀,說話聲也被溫柔的晚風割裂,「送你,回去,」

  江攸寧:「不用。」

  沈歲和沒說話。

  「我家離得很近。」江攸寧說:「我認識路。」

  沈歲和繼續沉默。

  他站在那兒,身姿挺拔,但他的眼睛卻不知在看何處,他的手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渾身就表達著兩個字:頹、喪。

  那種毫無機的、不帶任何慾望的眼神,那種對這個世界厭煩厭倦的神情,江攸寧很熟悉。

  她站在原地,忽然放緩了聲音朝沈歲和招手,「沈歲和。」

  「嗯?」

  「你來。」江攸寧說。

  沈歲和先站在原地遲疑,他眉頭皺緊,右腳先邁了一步,但又縮回去。

  「沈歲和。」江攸寧嘗試著把聲音放得更緩,「你過來吧。」

  沈歲和抿了抿唇,他搖頭,「你走。我送你。」

  他儘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有點剋制不住。

  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是從江攸寧的家裡出來之後,開車繞過華師,沒五分鐘,他的情緒忽然變得很down。

  心情很頹,於是調轉方向來了公園。

  在看到水波粼粼的湖面之後,他愈發沉寂,愈發憂鬱。

  他很想跳下去。

  順著水波,無盡漂流。

  但他沒有那麼做,他只是看著。

  江攸寧盯著他看,沒再說話。

  良久之後,她轉過身往前走,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但在十分鐘之後到達了華師。

  沿街擺攤的小販放著大喇叭,麻辣燙燒烤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之中,江攸寧原本就算好散步回來以後去吃麻辣燙。

  但這會兒站在樓下,她又有些猶豫。

  沈歲和始終站在十米遠處。

  他神『色』清冷,雙眼無神,只是機械式地盯著她看。

  江攸寧沒有問他,直接拐去了她常吃的那家麻辣燙店。

  平常她很少吃這些高熱量的東西,對街邊小攤不是很感興趣。

  但極偶爾地,她會非常想吃。

  今天正好是極偶爾的一天。

  這家麻辣燙店類似關東煮,中間沸騰的鍋里放進串好的食物,香味彌散在空氣之中,人們邊聊邊吃,好不熱鬧。

  這家店日常人多,這會兒幾乎已經坐滿了2/3的位置。

  這場景是極具煙火氣的。

  江攸寧找了個位置坐下,問服務員要了小料,爾後看仍舊站在門口躑躅的沈歲和。

  他緊抿著唇,仍舊盯著江攸寧的方向看。

  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身側路過,他仍巋然不動。

  江攸寧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你吃么?】

  沈歲和看了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但一直沒回過來。

  有兩個女孩要坐在她對面,江攸寧摁了摁額頭,「抱歉,這裡有人。」

  女孩另外找了別的位置。

  隔了兩秒,她又發:不吃就走。

  【看著礙眼。】

  沈歲和:【……】

  終他還是走了過來,坐在江攸寧的對面。

  印象中沈歲和很少吃這類食物,連江攸寧很喜歡的火鍋他都不怎麼愛。

  但他有一個優點,不挑食。

  即便是不喜歡,會吃。

  他陪著江攸寧吃過幾次火鍋,很多次還沒怎麼吃,他已經撂了筷子。

  有時會忙著回消息,有時會幫江攸寧放菜、夾菜。

  他是很有教養的一個人,出去吃飯,他一定是負責開車、買單的人。

  但這種教養,放在婚姻之中有時會顯得微不足道。

  江攸寧低斂著眉眼,慢吞吞地吃著面前的食物。

  這家店的味道是出了名的好。

  但今晚,江攸寧頗有些食之無味。

  吃到一半,江攸寧忽然溫聲開口,「你跟喬夏……」

  「沒關係。」沈歲和立馬道:「只是個意外。」

  「沒有。」江攸寧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是,你跟喬夏在一起的話,我不介意。」

  「我不會讓孩子介意,你不需要為了我跟孩子放棄你自己的幸福。」

  「我們的人生不會跟你捆綁在一起。你想跟誰結婚就跟誰,當然了,跟喬夏結婚,你的活壓力會相對小一些,畢竟能夠得到家長的祝福。」

  店裡人聲鼎沸,鍋中湯底不斷沸騰著,濃濃的白煙蒸騰而上。

  沈歲和的筷子忽然落在桌上,他直勾勾地盯著江攸寧看。

  透著朦朧霧氣,江攸寧看到他的眼尾泛了紅。

  沈歲和嘴巴微動,想要說些什麼,但后又把所有的話都收了回去。

  他只是盯著江攸寧看。

  「沒必要。」江攸寧說:「如果你在這個環境里感到痛苦,那就試著脫離這個環境,一直做個有責任感、有教養的好人,會很累的。」

  「把自己『逼』到絕境之後,你的人生會一直好不起來。」

  她聲音溫和,雖然是在嘈雜的環境之中,但她的每一個字都可以準確無誤地傳達到沈歲和的耳朵里。

  她說:「你可以考慮跟她結婚。」

  她說:「我跟孩子都不會介意。」

  沈歲和的眼裡忽然又酸又澀,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受。

  他艱難晦澀地開口,「我是個東西嗎?江攸寧。」

  喊她的名字時,沈歲和都卡頓了一下,他的手搭在微熱的桌上,手指不斷蜷縮著。

  江攸寧看著他,只是搖頭,「如果對現在的活感到痛苦,那就換一種活。」

  「我只是不想讓我跟孩子捆綁住你,這不是我本意。」

  這話落在沈歲和耳朵里就變成了:以後少來看我跟孩子。

  「江攸寧。」沈歲和的嗓子眼發堵,說話都帶著不可言狀的悲傷,「我不是個物件,你不想要就把我推出去。」

  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在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

  他望江攸寧的眼神複雜,終什麼都沒說。

  孤零零的背影融於喧鬧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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