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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5 章 椿之絢歌8

  椿絢在六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高燒燒得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當他終於醒過來之後,神志都還沒有完全清醒,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般獨自一人披上了單薄的羽織就來到神社後山的靜謐之地,望著那棵鎮守在他們守山神社的神椿樹。

  他看著神椿樹,忽然間一些前世過往的記憶如碎片般,一幕幕地閃過他的腦海,好像在向他預知他某種也許已經經歷過的人生。

  但與此同時,他認知到這株神椿樹的內里是空的,是沒有所謂的神明椿藤主大人存在的。

  所以這一次,是不會像他過往的人生那樣在這個時候有神明呼喚他名字的。

  但曾經他的魂靈與神椿樹融合了漫長的歲月,從一開始異物般嵌入樹體內遭到排斥和無法動彈,到現在他的魂靈已經與神椿樹完美契合,能夠輕易進入到樹體之中操控著這顆古樹,以神椿樹的視角感受著森安這片土地。

  在某種意義上,他這一次才是真正與椿藤主交換,從往日的神使代替祂成為了「神明」,達到了他曾經一直想要達到的神的境界,踏入了神的領域。

  此刻,他輕而易舉就將滿樹還只是花蕾的椿花全部極盡盛放。

  但當他看著滿樹椿花之下,那一旦魂靈離體進入了樹體后的自己,在魂靈離體的那一刻就變成了一具沒有魂魄的麻木□□——即便那雙眼睛還睜開著,卻已經失去了本應有的神采。

  所以望著樹下那原本才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自己,他就像被兩邊拉扯般。

  他想要回到自己的□□之中成為「椿絢」,但神椿樹卻希望他不要離開,代替椿藤主成為「椿藤主」。

  但椿絢知道,只有「椿絢」,才能有與愛世相逢的機會,所以他一點都不為自己終於能夠代替椿藤主成為神明而感到高興。

  他更多地是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無盡的歲月帶給他的是無盡的遺憾和悲傷,而正是因為人生短暫,才能讓他明白到底什麼才是他珍視的。

  即便只有一瞬的美好,也足夠絢爛一生。

  所以他最終做下的選擇是成為人,成為他自己,而不再是成為神。

  他的意志當然是堅決的,可造化弄人。

  沒有魂靈的古椿樹,就只是一棵沒有開智的古樹,只能本能地吸收陽光與水露、生枝與開花,其影響力非常薄弱的,根本無法支撐起強大的結界。

  而妖邪就會在沒有神明守護的土地肆意來犯。

  這造成了他的兩難。

  一開始,他自然是賭氣的,因為連椿藤主大人自己,當初說拋棄就拋棄了森安,那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像曾經自己,將一切都奉獻於此呢?畢竟有沒有神明的存在不都一樣么。

  但是當他看到真的有妖邪敢來侵害森安這片土地時,他終究還是沒能徹底地就這麼放任它們肆意下去。

  他還是會選擇成為神椿樹的一部分,將那些鎮守的結界鞏固,將結界影響範圍盡量擴大。

  同時他又作為椿絢,將那些不知通過什麼渠道進來的邪異一一清除。

  他的父親非常高興,認為他就是神語者,因為他總是能夠準確傳達神明的旨意,卻不知其實他就是所謂的「神明」。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意志在進行罷了,沒有任何人任何神明指引他。

  在過往的記憶中,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從神的領域靠近,所以他便以無欲無求的自以為是神的境界來修行自己,所以他總是嚴肅的,冷淡的,甚至是……傲慢的。

  他總是希望自己能超越同齡人許多,能顯得更成熟更可靠些。

  但現在,在歷經長年的孤寂與愛世的離別後,他卻希望自己能像個普通的少年一般朝氣,希望大家對他也能像對待普通少年人一般,這樣能讓他覺得自己距離人間煙火沒那麼遙遠。

  希望在他與愛世終於能夠相遇的時候,他是最年少最自然的自己。

  可是,因為他的魂靈總是在神椿樹與他自己的身體內遊走,在他成為神椿樹一部分時,他本人的狀態就是離魂之人,看著是沒有神采、木訥、反應遲鈍的模樣。

  所以在他人眼中,他還是不好接近之人,與人相處還是冷淡的,萬事不在意的形象。

  若不是因為他能及時回到自己體內恢復正常,估計還會傳出守山神社的宮司之子,那位所謂的神語者大人,該不會是宮司為了自己一脈的繼承權弄出的噱頭吧,那孩子其實是個痴傻低下之人吧。

  於是為了不引起他人的關注和探究,他又漸漸遠離了人群,總是獨自一人到深山中去了。

  至少,他能放心地將離魂的自己,交由深山中的鹿群或是深山自然形成的溫良小精靈看顧。

  他願意去做神明應做的工作,默默守護森安。

  但是,椿絢對他來說也無比重要,是他與人間緊密相連,能觸感自己還活著的存在。

  所以他也珍惜著椿絢。

  每當他回到自己身體內時,他便不再修行了。

  他希望自己是個普通人,他會應季去群山深處摘采菌菇和野板栗,會去山谷溪澗處網魚,他甚至還在山林的某處搭建了木屋,木屋旁的大樹上還有小樹屋,順著垂落下來的藤蔓就能輕鬆爬上去。

  若是有人在山中看到他,只會覺得這是一個貪玩但是行動力不錯的孩子,一定想不到他曾經是一個多麼冷淡無趣的人。

  只要與椿藤主無關的事,他一概不關心。

  現在是只要與「椿藤主」無關的事,他都願意去嘗試。

  他的記憶里活了那麼長時間,卻第一次像個孩子一樣感受人間的有趣。

  他就這樣生活著,從六歲,一直到十二歲。

  一直到愛世來到了森安。

  一直到愛世在夏日祭典那夜,與他相遇。

  ……

  夏末的星夜,銀河璀璨。

  從群山間吹來的晚風撫慰了烈日帶來的絲絲灼熱。

  今夜是森安鄉的夏日祭典,街道上熱鬧非常,繁鬧明亮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還有孩童們的歡聲笑語。

  因任性頑劣而被送回到鄉下交由外祖母誠夫人教養的子爵幼女——久生愛世,已經在森安生活了好幾個月了,如今也已經從初到時的不適害怕,變成了如今的習慣自然了。

  尤其她的爸爸還是很關心她的,有空的時候會特地從東京趕過來看她。

  恰好今夜森安舉辦祭典,子爵大人便換下了他的西服革履,換上了傳統的男士和服,牽著同樣穿著小和服的小女兒走在熱鬧的街道上。

  愛世讓爸爸提好她剛剛撈到的小金魚,然後她就開始一邊走一邊吹剛剛買的泡泡。

  看著一簇簇吹出的幻彩的泡泡上印滿了她的笑臉

  看著頭戴著小狐狸面具的愛世此刻無憂無慮的模樣,久生子爵也做到慈父應有的模樣,什麼都儘可能地滿足她。

  隨後,他們就來到了許願欄。

  許願欄很長,上面都已經掛滿了許願牌,而此時依舊有許多人在許願,並虔誠地將許願牌掛了上去。

  於是久生子爵也從一旁的籃子里拿起一塊木質的小小許願牌讓愛世許個願,沒準神明大人就幫她實現願望了呢。

  愛世看著這小小的牌子想著,許什麼願望好呢,她有好多願望,這個小小的牌子寫不下呀。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陣陣鈴聲鼓聲響起,有人興奮地喊道:「神使來收許願牌啦!」

  「神使來了!」

  「快讓開,快讓開。」

  子爵趕緊攬著愛世站到邊上,空出一條行道,看著那一隊的人緩緩朝他們走來。

  這一隊的人衣著統一又華麗,在鈴聲鼓聲和人聲歌唱的陪襯下,如同神明現世。

  一位穿著長袖華麗和服的清麗少女,代表著神使,踩著木屐緩緩走著,伸出雙手一一撫過許願欄上的許願牌,寓意替神明收下世人的願望。

  當愛世還跟抱著她的爸爸感慨著這位神使姐姐的美麗,在不舍地目送她離開后,一個轉頭,就與一位端坐在神轎之上頭戴黑金高帽,身著白底金紋狩衣的少年視線相對。

  驟然的視線相對讓愛世愣了愣,一時忘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這目光清澈面容清俊的少年卻沒有因為與她視線對上而將她視而不見,而是帶有一種獨特的神性氣質對她淺淺一笑。

  讓愛世一下就因為這一笑興奮了起來,不斷跟爸爸說:「爸爸爸爸,你看你看那個哥哥對我笑了,他是誰呀!」

  愛世被這個少年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刻都不能離開他,並隨著他一同移動。

  正好旁邊有人聽見她說的話就自然地回她:「咦?原來小姑娘不是我們森安的孩子么?」

  「那孩子扮演的是椿藤主大人哦。」另一個以為這孩子是遊客的鄉民便介紹道。

  「椿藤主?叔叔,椿藤主是什麼?」愛世一點都不怕生人地問道。

  「椿藤主啊,椿藤主就是護佑這一方的神明大人哦。」

  「喔喔,原來他是神明啊……」愛世看著已經遠去的神使一行人新奇地念道。

  「爸爸爸爸,剛剛神明大人對我笑了,那他是不是就會實現愛世的願望呀。」愛世期待地問正準備放她下來自己走的爸爸。

  子爵沒有直接對愛世說那個孩子並不是神明,但他不是那種一下就讓孩子的期待破滅無趣老父親,於是他就哄著愛世說:「那愛世要聽話做個乖孩子才行哦。」

  「嗯!愛世一定是個乖孩子。」

  ……

  永遠的黃昏時分,在長河的彼岸。

  枯樹依舊。

  枯樹下的少女不知沉睡了多久,終於醒了過來。

  鎖鏈不知在什麼時候又將她鎖住,但她毫不在意。

  因為她在意的,是在她沉睡的時候,不知是誰將一捧濃烈的椿花放在了她的懷中。

  讓她歡欣,又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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