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椿之綺禍20
愛世將雜物間的門輕輕推開后,看到此刻內里空無一物的雜物間,那扇通往某個異世界的門就靜置在前方的牆面上。
不知前方門後會有什麼正等著她,但她都不會退縮。
愛世一次深呼吸后,不是好奇也不會怯弱,只是容色堅定地上前推開那扇並白天不會出現在此處的門。
耀眼的光隨著門被推開而透出,愛世便來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奢靡屋子。
她心念道:果然是這裡。
「歡迎光臨白上樓。」一道朗潤的男聲響起。
這間屋子裡竟然有人!
愛世猛地轉頭,就看到一位披著艷彩花團和服外衣的半長發男子,正隨性放鬆地靠坐在坐榻上。
雖然彼此的變化都不小,但愛世一眼就認出這個男人就是當年那個不知是人還是妖的詭異孩子。
在兩方短暫的對峙中,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潛入感到冒犯,反而還一副悠然迎客的模樣。
對於她這種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入侵者,他沒有第一時間質問和控制住她,這種情況,要麼他就真的是傻子,以為她是來訪的客人,但大概率是他根本就不怕她,他一定有手段對付她。
此時愛世已經能夠感受到,這個所謂的白上樓,四處都溢滿邪異的氣息,以精美版畫鋪成的推拉門外,那大方穿行的人影幾乎都是邪異妖怪。
也不知是什麼來路,這樣的妖怪聚集點竟然堂而皇之地與森安鎮為鄰。
愛世不回應他,她不想跟他多啰嗦,她得先救她自己,也是抱著試探的心,她直接就向前攻向這個男人,看看能不能將她的靈力注入到他的體內,這也是她判斷他是人還是妖的依據。
結果在她出其不意的攻擊下,竟然真的就將她的靈氣往他身上注入了進去。
因為不是什麼洶湧的殺氣和致命的攻擊,並且他也認出了這個女人,是母親友人的外女——從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誤闖入這裡的小女孩。
他正想說怎麼不記教訓,還敢來這裡第二次?
結果第一下白上雨就讓愛世佔到了先機,但他很快用袖中滑出的金絲骨扇將愛世擋了回去。
看見愛世忽然從隱忍的模樣變得略微輕鬆一些,而他體內則多出許多不屬於他的靈力,他有些疑惑。
之前他就覺得這孩子體內的靈氣異於常人,大概是什麼神社的巫女候選人,將來的人生估計也是伴隨神明斬除妖魔的。
結果,她突然過來襲擊他一下,沒有傷到他,竟然只是將靈力投放到他身上?
她想做什麼?
「小姐一見面就這般,會不會太失禮了?」白上雨將展開的扇子遮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只余留一雙多情的雙眼帶著些許冷意直盯著她。
「有什麼指教請直說吧,鄙樓應該沒做什麼招惹到您的地方吧。」
愛世終於正視回他道:「這裡都是妖物,你,也是邪異。」
而她說是這樣說,可她其實心裡是有些虛的,因為確實是她先擅闖了人家的領域,但為了她自己能活下來,她得想辦法說服自己這裡本來就有會害人的妖怪。
在聽見愛世的理由后,白上雨挑眉,哦?她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么?
說得好像是因為這裡有妖異,她才過來的除妖的?雖然這好像也算一個符合的理由。
但,在這個地方,她這樣的現世之人才是異端。
愛世不想再多跟這個身份不知深淺的人糾纏了,做這種偷襲的事就講究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長越麻煩,所以她想直接衝到外面去攻擊那些此刻正在享樂的妖怪。
但這個男人立即意識到她的目的。
他的眼睛微眯,在愛世打算付諸行動時就閃身上前,將她正推開了一點的門又重重推了回去,並對她做最後的警告:
「身為白上樓的主人,本人決不會允許有任何危害客人的因素存在,小姐你要是再不收手,就休怪本人出手了。」
但愛世被這樣一激,感覺她身上的靈力似乎想要保護她一般,明明剛剛傾瀉出去了一些,但此刻又開始無盡地開始生成,然後溢滿。
於是愛世又想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到白上雨身上,但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由於愛世並沒有真正有效的攻擊章法,因此白上雨只需用扇面防禦,並且在她迫切的舉動中,也察覺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尾。
「你,靈力失控?」
自己的弱點被直接道出,愛世瞳孔微縮,雙唇緊抿。
而白上雨卻卸下了防禦的姿態,任由愛世找到他的破綻將外溢靈力都注入到他身上。
「原來是這樣。」感受到愛世源源不斷的靈力不斷注入到他的體內,白上雨也弄清了愛世的目的。
她根本不是為了什麼除魔化邪而來,她是為了將自己過剩的靈力傾倒出去的。
她的做法非常熟練,不用想也知道她應該經常這麼做了,她的除魔方式就是將自己靈力全部注入到所謂的妖異體內,然後讓這些妖異承受不住過量的靈力爆體而亡吧。
看她這樣的行為,似乎是只要為了自己,不論是什麼妖異,不論無不無辜,只要能讓她排解掉這些過剩的靈力她就都會下手?
這樣下去,他白上樓豈不是要變成她的傾倒場了?
白上雨不是什麼好人,他只是一個商人,如果一開始這個女人好商好量地跟他說這件事,他也不是不能幫她,反正他本身就需要大量靈力來延長自己的壽數。
但她沒有,她一開始就來者不善。
而他作為白上樓的樓主,他更加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地方肆意妄為。
要是讓她跑出去了,萬一她為了讓他自顧不暇給他找麻煩,將他白上樓和溫泉庄的秘密抖露出去,那事情就沒那麼好解決了。
所以他不打算放過這個女人了。
愛世將靈力大量釋放完,就想撤身離開。
但一直沒有顯露他攻擊能力的白上雨反手制住了正想要逃離的愛世,竟然瞬間將她剛剛傾倒進他體內的全部靈力,全部一絲不落地返還回她身上。
好不容易獲得了一絲喘息空間的愛世,瞬間又被靈力溢滿,甚至比剛剛更多更難以承受。
「做交易可不是這麼做的,小姐。」白上雨腕部用力反壓制住愛世讓她無法掙扎動彈。
「當然,我也從不跟強買強賣的人做交易。」
白上雨說完后便殺意顯現。
……
當傷痕纍纍的愛世精疲力竭倒在一處冰寒的水潭邊上時,那些從黎明開始幾乎追殺了她一天的洶湧墨紙雀們,不知為何突然失效般化作墨汁點點滴滴落在了草葉上。
愛世不知這裡是哪裡,她跌跌撞撞逃離著,也不知是否順利回到了森安。
如果沒有森安結界的保護,她如今這般虛弱的模樣,會直接被那些邪魔怪異生吞活剝吧。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點一點的冰意觸融到了她的臉上,愛世才恍惚意識到。
竟然,竟然下雪了。
哦對,今晚是大朔月日,是她詛咒會發作的夜晚。
不知她是會被詛咒疼死,還是被雪夜的冰寒冷死,還是被怪異吞吃而死。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嗎,誰讓她才是入侵者呢,失敗了就是失敗了。
回想起那些因為受她靈力而死的妖怪們,她如果真的被吞吃了也不感到害怕和難過了,畢竟她都靠它們活到現在了。
只是如果真的可以選的話,她想躺在外婆溫暖的懷抱里離開這個世界。
滿溢的靈力在她的腹中成團聚集,而她已經沒有辦法了,不管的話她會膨脹起來變成她小時候沒有節制吹的小氣球那樣爆開么?
熟悉的疼痛也開始了,其實每年她都會經歷一次的,一年一年的,對她的影響來說,她就當是來月事時的疼痛一樣,反正忍一忍一晚就過去了,到了第二天她就活蹦亂跳了。
水潭中的漣漪波紋開始旖旎地盪起。
像是有誰朝她一步步走來。
愛世都已經沒有力氣扭頭去看是什麼樣的妖邪發現她了,是她小時候曾遇見過的水鬼么?
看著空中漫天飄下的雪粒中,她的視野已經開始模糊起來,意識也越來越換撒。
但意外地,想象中的撕咬並沒有到來,而是被微微扶攬起,落入一個清暖溫香的臂彎中。
有力溫暖的掌心捂壓在她的小腹之上,一道柔軟的觸感便覆上了她的唇,然後,緩緩深入。
腹中聚集的靈力被逐漸抽離,因詛咒而泛起的疼痛也逐漸平息。
愛世在失去意識前,睜開眼看見,真的是他。
年幼時的夏日,他在水潭邊救下了她。
長大后的冬夜,他仍舊在這樣的水潭邊救下她。
可為什麼還要救她呢。
他不是那麼地討厭她么。
愛世忽然委屈地在這個白衣男子溫柔地親吻下落淚了,淚水滑落進她的鬢邊留下痕迹。
似乎明白她心中的難過,於是他看著她的眼眸中,也一如當年她初見時的那般,清澈柔和而帶著深沉的歉意:
「愛世,對不起。」
所以為什麼,要道歉呢。
……
白衣男子將已經失去意識的愛世打橫抱起,轉身望向透明結界之外仍舊虎視眈眈的黑墨紙雀。
也許是他的神色並不善,終究還是不敢輕易挑釁冒犯的墨紙雀們便開始紛紛撤離。
而男子則抱著懷中的女人走進了雪夜山林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