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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0 章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2

  真宙從幼時就知曉自己的特別,因為他是被神主大人選中的孩子。

  的確他年紀幼小,但他的力量卻異常強大,所以不論是長老院有威嚴的人,還是夜霧一族的一眾家臣都對他俯首帖耳,任他為所欲為。

  雖然他是這樣一副無拘無束肆意妄為的性格,但他對於將來自己要共度一生的女人,要求卻非常得高。

  而哪怕長老院的人任何事都願意滿足他,卻唯獨在與巫女繼承人結合這件事上,對他是絕對的威逼。

  不過他才不怕這些,他不管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只要他不喜歡,就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妥協。

  且隨著年齡的漸長,他也見識到了不少的女人,有些女人看起來就沒有什麼見識,稍微一點動靜就大驚小怪,一方面對他說著愛慕的話,可眼裡全是對權利和財富的慾望,另一方面見到了他的真實模樣,又整個人醜態畢露地狼狽尖叫。

  他對這樣短淺庸俗的女人真的毫無興趣,多看一眼都嫌煩,就不要說有閑心逗弄或殺了她們這種高看她們的話了。

  說來會有些羞澀,別看他似乎隨心所欲,但其實他喜歡的從來都是內心強大又溫柔良善的女人,大概是因為在這樣晦暗的地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會不自覺地嚮往這些與他相反的特質。

  所以他當然不會喜歡那位他必須要娶的所謂的巫女繼承人。

  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一點都不喜歡愛世,這個女人幾乎囊括了他不喜歡的一切。

  他本可以對她視而不見的,但卻會隨著長老院的某些強制行為而更加不滿愛世,甚至會做出一些傷害羞辱她的舉動。

  如果他能一直這麼態度堅定就好了,一直堅定地低看她厭惡她就好了。

  而不是到後來又愛上她。

  然後又因為他已經做出了對她無法挽回的事,而再也無法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在她狼狽的時候,他總說她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可笑,可他狼狽的時候何嘗又不是像老鼠一樣躲閃。

  不,他不止會像老鼠那樣躲閃,他還會像毒蛇那樣匍匐嫉妒著那些能夠站在愛世身邊的男人,恨不得將他們都撕咬絞碎。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如此。

  他就像愛世人生里的固定反派,他的存在於她而言就是傷害。

  她就像蝴蝶一樣好不容易駐留在一朵盛開的繁花之上,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展翅翩翩飛走。

  可是,他能對誰說呢,即便匍匐在地上,他也希望蝴蝶願意在他的指尖上駐留一次。

  他不願人生就這麼被所謂既定的命運左右。

  所以他拋棄掉了自己會下意識不愛她、低看她、厭棄她的那一部分,哪怕代價是他會變弱,會變得輕易被人擺布,人生會變得沒那麼肆意好過,他也願意。

  只有如此,等再到了人生的選擇中,他就能夠用更加冷靜更溫柔的態度去對待愛世了。

  ……

  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做,出了點問題——依然還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不會想到,那個被他果斷拋棄掉的那一部分,竟然也重蹈覆轍,同樣愛上了愛世而又無法挽回。

  為此,他該感到慰藉么?

  作為愛世人生反派的他事實上比任何一個說愛她的男人都愛她,喜愛她的那部分愛她,厭棄她的那部分,也依然愛她。

  但真宙本人又哪裡會在意這部分自己的感受呢。

  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他和愛世之間不要再介入更多的人了。

  他只在意愛世從此之後就不會再遇到會傷害她的真宙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個被他拋棄掉的那部分自己,有多恨他,恨到幾乎是每一世的他,都要和那個宛如變成了地獄惡鬼般的那部分自己互相對抗,且無法擺脫。

  那個惡鬼恨他奪走了他的一切,所以他要全部搶回來。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來自地獄的業火他都已經全部承受了,而那個所謂的「月郎」,才是最虛偽的。

  明明最開始傷害愛世的,也有他這一部分,他憑什麼覺得將他撕裂出去了,他就能毫無負擔與他無關了?

  於是,夜霧一族的家主夜霧真宙,他的人生無法安寧,他需要時刻警戒——前一刻的他或許還在看書思考,但后一刻他就必須迅速拔刀抵抗這個來自地獄的惡鬼的襲擊,直到將他擊退,或是暫時將他封印進垂枝櫻里。

  說來可笑又無奈,他們一族本就是潛藏在陰暗中異端,對於這種無法滅殺的惡鬼很是頭疼,而有能力專門對付這種惡鬼的神職人員又是他們一族的死對頭,他們也不可能去找這些人來幫忙凈化。

  所以無解。

  這就是逃離了地獄徹底變為了惡鬼的真宙,如今過的日子。

  ……

  這個雖如惡鬼般恐怖但實則狼狽不堪真宙被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厭惡和拋棄。

  每當他被封印進垂枝櫻里的那段時間,就是他能稍微恢復點人性和理智的時候。

  家主真宙也許會覺得他被暫時封印住不會出來作亂了,是垂枝櫻的功勞,但其實是他與櫻樹融合為了一體,只為等待愛世對他輕柔的撫觸和明妍的笑靨。

  是的,愛世。

  作為一棵會吞噬血肉的妖櫻,他卻把所有的溫柔和愛意都給了她。

  他不求她最終會發現什麼,他只需她在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如這棵垂枝櫻一般,只是普通而尋常地舒展款擺著自己的枝條,綻開帶著柔光的淡粉色櫻花。

  動人、無害又可憐。

  愛世當然喜歡著這棵美麗的垂枝櫻,在面對它的時候,她幾乎都是笑著的。

  僅僅只是靠感覺而已,她就從不覺得這株人人害怕的垂枝櫻會傷害她,事實證明的確是的,也許真的是千年立於此地的妖異,所以能夠通人性。

  她用清澈的泉水灌溉它的時候,她能感受到它的歡喜。

  靠在樹下看書品茶或是撫摸它的枝幹讚歎它美麗的時候,不知是風的作用還是這棵櫻樹的溫柔,搖曳著的枝條也總是會在她的衣肩處輕撫而過。

  但這都是短暫的,他在感受到僅有的溫暖之餘,只會更加地悲傷和怨恨。

  所以在櫻花簌簌落盡之時,他又會化作惡鬼從垂枝櫻里出來,妄圖奪回他失去的一切。

  然而每次,在他就要壓過所在世界的真宙,真的能夠吞噬掉他時,那些一直在追捕他要將他拖回到地獄的人就能找到他。

  為了不忘記愛世,他只能回到垂枝櫻里不舍地離開。

  ……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長年累月,他躲避著抓捕他的人,又如惡鬼般追殺著每一個世界的真宙。

  在不知不覺中,他操控垂枝櫻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他的力量也變得越來越強,這種強大並不是曾經的神主大人賜予給他的強大,而是他自己錘鍊出來的。

  直到最終,他這個被分裂出來拋棄掉的殘缺品,已經凌駕於所有真宙之上,任何世界的真宙都不再是他的對手。

  如今,他也很清楚地獄里的那些人和人間的神明們都不會允許他的存在了。

  所以代替掉任何一個真宙都已經不是最好的做法了。

  不過,他也早已找到了最好也最為隱蔽的辦法了。

  他們夜霧一族的神主大人——月遮。

  這個所謂的大妖怪早在千百年的消磨中,意識與力量都所剩無幾,只沉沒在無人知曉的虛幻夢境里。

  而他,已經找到他了。

  ……

  於是。

  在無人知曉的暗夜,岩洞外的海浪聲陣陣。

  在那鎮壓著月遮本體的地宮之下,在神社那株垂枝櫻的根系盡頭。

  哪怕月遮就這麼深深地直視著他,他也毫不動搖地吞噬了這位曾將他選定為繼承人的「神主大人」。

  他無意去探究神主大人的內心,無意去了解神主大人的想法,在他看來,他永遠都不會同情這種只會感動自己的後悔——千百年來,月遮甚至一次都沒有表露過一次他的真正內心。

  所以至今,明明是神主大人的期待,而夜霧一族的人仍舊是以詛咒和犧牲的態度看待家主大人和巫女繼承人之間的結合。

  ……

  月光融融,鋪照在海面上。

  深沉幽暗的海水也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有一個小男孩坐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目光出神地望著前方無盡的大海,似乎渾然不覺腳下的潮水在漸漸上漲。

  不知是到底被這個世界接納了,還是他做了一場無盡的噩夢終於醒了過來。

  所以在睜開眼的時候,他就是這個世界的夜霧真宙。

  同時,他也是受到了夜霧一族不斷供奉的,真正的魔主。

  「家主殿下,即將黎明,您該休息了」不遠處的家臣白夜恭敬地對這個孩子說道。

  此處無人敢對這被尊稱為家主殿下的孩子不恭敬,雖然他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但也沒有任何人能承受得住他帶來的絕對壓迫感。

  即便是他心血來潮要將所有的巫女後人都放出到現世去生活,也無人能阻礙。

  無人敢猜測這到底是神主大人新的意志,還是這孩子或許是神主大人的寄生體,其實神主大人本人就在這具肉身里。

  畢竟,沒有哪個真正的幼童會像家主大人這般姿態。

  甚至夜霧一族因為有他的存在,異界的四方妖邪都不敢進犯半步。

  當然,強大到近乎神魔的力量也為這孩子帶來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暗夜裡的王者,一般都無法再直面日光。

  ……

  而這些,都與愛世無關。

  小愛世正穿著爸爸買的漂亮紅裙子,抱著同樣穿著紅裙子的娃娃,和健哥哥一起站在別墅門口,等著出去約會的愛子姐姐回家。

  當見到姐姐目送一輛轎車離開后,她就展開笑顏高興地抱著娃娃跑了過去,喊著姐姐姐姐,然後撲進了姐姐的懷中。

  眼睛明亮地像是盛滿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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