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真宙·椿在雨中盛開之夜21
的確,在一開始,真宙和狐族的人是有衝突和打鬥的,他站在城牆下讓狐族的人趕緊把愛世交出來。
而狐族的人卻因他是孤身一人前來,區區人類一個看著也沒有多大實力就低看甚至嘲諷他,伸出尖長的手指傲慢地說他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態度敢如此囂張,信不信到時一口就撕了他。
但最後,真宙還是被過來告知守城的人說城主大人已經邀請他入城了,雙方這才收手。
……
隨著狐族的侍從帶著他一路從外城來到內城,經過彎彎繞繞的山水庭院后,來到了這棟恢弘高聳的此白閣跟前。
就連真宙也不得不抬起頭承認,狐族蓋得這座城池怎麼看都比他們夜霧一族那裡要氣派很多,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真宙輕微搖了搖頭,畢竟他已經決心從此做一個和夜霧一族無關的獨立的人了。
而當他來到,進入這座樓閣,來到高層的某處房間后,隨著狐族女侍恭敬地拉開門,一眼就能看到愛世竟然正和一個長相艷麗的小鬼高興笑鬧地玩著棋子遊戲。
應該說真宙也是第一次見到愛世放鬆后,笑得那麼無憂無慮又眉眼明艷的模樣,她那麼開心的模樣根本就沒有在意他的死活。
而他卻一路為了找她著急的趕來,甚至不惜高調跟這些人打起來,怕她會遭到一些不好的對待,結果,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刺眼畫面。
於是沒等守門的女侍通報他就低沉地朝她喊了一句:「喂!你在幹什麼!」
這時,狐族城主彌良正一時興起,坐直起來想幫愛世拂開她臉上不知在何時沾上的東西,卻因真宙突然的喊聲,嚇了一跳,不小心指尖真的擦過了愛世的臉頰。
這一切,讓全都看在眼裡的真宙,不知為何瞬間氣得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狼一樣,喂…這小子是故意這樣接近她的吧?她看不出來?
而這還不夠,這小鬼因為他突然生氣兇狠的模樣,立即側身躲在了愛世的身後,怯怯畏懼地說:「愛世姐姐,這個人好可怕啊……」
甚至表現出了不僅害怕他剛剛兇惡的語氣,還害怕他那面目全非且醜陋猙獰的面容,彷彿覺得這是一個想要吃小孩的惡鬼一樣。
而愛世非常明白他的這種害怕,畢竟還是小孩子嘛,看到這樣的人當然會害怕,畢竟還沒有經過世事的險惡,就只喜歡漂亮可愛的事物。
於是,愛世像對自己的小侄子秀和那樣耐心地拍了拍他說:「沒關係,不用怕不用怕,小彌良,這個大哥哥叫月郎,他人很好的!之前我和他也是一直在一起相處的,等你了解他這個人后就不會怕他啦。」
在先安撫好小彌良后,愛世才高興地站起來,提著衣擺來到真宙跟前驚喜地說:「月郎,你的力量是恢復了嗎!」
真宙自己都還沒有想好在該怎麼和她解釋他為什麼能獨自來到這裡的理由,而愛世就已經自動幫他想到了或許是他的力量恢復了這個理由。
這讓真宙心裡有些澀意,都經歷那麼多了,這女人怎麼還是那麼不知險惡自以為是啊。
也是,畢竟在她心裡一開始就是希望他來做她的護衛保鏢的,因為他救過她,所以在她的認知里,他就是能夠自由行走在異界這裡的,只不過是受了重傷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稍微變弱依靠她一些。
而如今,他恢復力量了,特地過來找她救她,這在愛世心裡是相當意外又驚喜的,所以當她一聽到狐族的人跟彌良彙報說有個面向猙獰不知身份的男人在城門口和守城的人打起來后,她就趕緊跟彌良說這大概是以為她遭遇危險專門來找她的同伴!
彌良這才恍然理解,讓人去請他進來的。
愛世很高興,但還是跟月郎介紹身邊的這個孩子說:「」這孩子叫彌良,雖然是他把我帶來這裡的,但之前都是誤會。」
「然後他跟我說了,他邀請了白上屋的屋主前來,也就是我想要找的那個白上雨,等過幾天就能在這裡見到他了!就不用擔心沒有方向找不到他了。」
愛世說完后,彌良也來到愛世身邊眉眼彎彎天真地說:「對對,月郎哥哥也安心在這裡等幾天吧,先好好休息,而且在這裡是不會再有別的什麼妖怪來襲擊你們的了。」
真宙沒說什麼,而皺著眉問愛世:「你現在這又是什麼打扮?」
愛世看到他關注到了她現在的新形象,就難得高興地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說:「好看吧,這可是戰國時期的公主才會穿的著裝呢,怎麼樣?」
「是不是覺得比小姐氣派!」
愛世本來就喜歡擺弄這些漂亮好看的東西,即便是在逃亡旅途中,她也依然很注重這些,任性又自我,就更不用說現在終於能讓她稍微鬆懈一些,又有條件讓她做這些了。
「公主……」真宙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心裡不太高興,難道他能說她不務正業竟然扮小姐不夠,還在這裡玩起了什麼公主的扮演遊戲嗎。
接著那個不甘被忽略的彌良就一派欣喜贊同地和他解釋道:「是的!在我這裡,愛世姐姐就和公主大人一樣尊貴喔。」
彌良的話讓愛世立即高興地摸了摸他的頭,哎,真的是太難得了,彌良這孩子真的就跟她現世的秀和一樣,在他眼裡她什麼都是好的,總是會這麼直接的稱讚她,也不知道秀和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很擔心她……
而真宙看到愛世似乎真的很喜歡這孩子,頓時,心裡很不是滋味了,想道也是,相比起在夜霧一族那裡受到的委屈,她會喜歡這傢伙也很正常,畢竟對她像對公主一樣,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
之後。
愛世的身邊一直有這個叫彌良的小狐妖霸佔著,而愛世對他也是沒有任何警戒心的。
當然,他能看出愛世對待他是像對待自家弟弟的那種縱容態度,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就是她在人間現世里有個和他很相似的小侄兒,他們對待她的態度很相近,就是性格上也都很相像,所以她很喜歡他。
而喪失了「作用」的他卻逐漸被他們邊緣化,而他有他的自尊也不會參與到他們之間的互動來,只會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生悶氣。
說實話,他還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待遇。
還記得他自幼做家主的時候,就受到了各種老頭的牽制,真的煩不勝煩所以也急於擺脫,而這個彌良,小小年紀就已經是一城之主甚至是異界的一方之主,他身邊無一人不服從於他,甚至這些天一直陪著愛世玩鬧也沒有看到哪個人去規勸他,幾乎就是唯我獨尊的狀態。
就只有那個傻女人才會真覺得這隻狐狸年歲還小天真無害。
越是待在這裡,他就越來越感到渾身不對勁,當然,也基本無人在意他。
越是這個時候,那隻死狐狸就越纏著愛世給他講現世的趣事,又或者鬧著想看愛世跳什麼西洋那邊才會有的芭蕾舞。
他竟不知道,這個女人有那麼多他不知道的事,但她卻告訴了明明只認識了幾日的彌良。
有時,這隻狐妖還會故意隱晦地挑釁和怠慢他,那作為一城之主高高在上的傲慢會唯獨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畢竟愛世才是彌良城主認為的貴客,而他只是連帶人的而已,就是愛世都不會對他失禮,他這個身份不明的人有什麼資格在他的地盤表達不滿?又有什麼資本要求他對他姿態客氣?
當然,這也是有緣由的,因為真宙趁愛世不在的時候質問過彌良,質問他總是纏著愛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但是,這隻狡猾的小狐狸卻理所當然地說他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目的,他就是單純的喜歡愛世姐姐呀:「理由嘛,當然是因為愛世姐姐生得這麼好看啊。」
狐妖少年滿是期待地說:「就像蝴蝶一樣,要知道在異界這裡是很少會有像蝴蝶這樣美麗的存在的,不是在幼蟲期就被當做獵物啄食,就是化作蝴蝶后被花妖蛇妖之類的撕碎。」
「所以我非常喜歡她,希望能一直待在她身邊。」
聽到彌良這樣真心地讚歎,真宙的臉色更加黑郁了。
「難道,月郎哥哥你不這麼認為嗎?你不喜歡愛世姐姐嗎?」
然後,那像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睛,才終於抬了起來對他道:「還是說,月郎哥哥。」
「你是——在嫉妒我嗎?」
而他當然立即否認了。
於是這隻小城主也開始試探他:「唔…能夠自由行走在這充滿妖異的異世之界,月郎哥哥,你真的和愛世姐姐一樣是人類嗎?」
「還是,你有什麼別地特別的身份呢?」
「說來,我們的人曾接到過一則很有趣的消息,說東南方的大族,夜霧白骨一族的家主似乎換了人呢……」
在聽到他說這些話后,真宙整個人立即緊繃起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但小狐狸卻罷罷手對他說:「放輕鬆,這些其實我也不在意啦,畢竟離我們這裡那麼遠。」
「只要月郎哥哥你不會傷害到愛世姐姐就好,畢竟愛世姐姐這麼地信賴你,你說你不嫉妒我,但我是真的有些嫉妒你啊。」
「嫉妒你可以那麼真誠又坦然的在她面前展露最真實的自己,而我呢,愛世姐姐可是對我說了,她一點都不喜歡我狐狸的樣子呢。」
「所以我都不得不變得像她一樣才能繼續和她待在一起。」少年表示很苦惱也很難過,明明他狐狸的樣子也很好看啊。
「她還跟我說,她就是這麼庸俗膚淺的人,她就只喜歡外表好看的一切,真是幸好我的人形還不錯。」
而真宙一聽到這些話,就深深地受到了挑釁,這要是在以前,這死狐狸早一開口就被他撕碎了!
但這些愛世都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
他其實本該就此離開這裡,反正他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算不奪回家主之位不跟真慎復仇,以他現在的能力,哪怕回到夜霧家去硬闖那條通道也能夠順利離開,何必在這裡受這種莫名其妙的鳥氣。
可,他卻一直都沒有離開。
他就想看看這隻狐狸的尾巴,什麼時候會露出來,也想讓那女人看清她喜歡的這個彌良弟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事已至此。
獨自冷靜下來的真宙是想否認自己不知在何時開始產生的嫉妒之心的。
是的,多好笑的詞啊——嫉妒,這個他曾無比熟悉如今卻又感到無比陌生的辭彙。
當只有他和她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情緒他是不會意識到的,可當她不自覺出現了差別對待時,即便這個人她自以為只是個可愛小孩時,他還是生出了深深的嫉妒,不自主地嫉妒為什麼這個小孩能夠得到她這樣的對待,嫉妒這個小孩擁有艷麗的外貌能夠吸引到她,還漸漸嫉妒這個小孩在這裡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能夠陪著她為所欲為。
而他又能怎麼辦,難道還能指責她膚淺只看重這些嗎?或者,他又有什麼值得讓她傾向的內在么。
愛世至今不知他的臉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就算幾年前她見到過,又能指望她在那種情況下記住他么,更不用說現在已經面目全非的他了。
不曾好好地對待過她,沒能好好地保護好她,不說是否有與這位小城主比肩的地位了,就連他自己如今都是居無定所的流浪。
所以,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好自己對愛世的心情,對於他來說她到底是喜歡還是習慣。
眼見彌良城主對愛世的優待,將她當公主一樣縱容照顧著,他也沒有準備好該怎麼面對自己曾對她待遇非常不好的不堪。所以也沒有準備好當愛世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后的反應,他該如何面對?
連他自己都覺得如今的自己越看越噁心厭惡,又該如何以這一副醜陋的容態面對終於蛻變得跟蝴蝶一般飛舞的她?
然而事情卻接二連三地發生,不曾給他任何準備和應對的時間。
一隻年幼的狐妖尚且讓他如此,沒想到此後的一個又一個男人更是讓他沉沒於嫉妒的深淵。
……
隨著狐城受邀的客人越來越多,愛世也終於清醒過來覺得不對勁,意識到不好,這隻小狐狸竟然是真的想要和她舉辦婚禮,原來他一直都沒死心,一定要娶她做他的妻子。
而且還是真的因為喜歡上她了才這麼堅持的,還坦然說的確一開始他是帶著有趣的心接近她的,但和她待在一起那麼多天後,他是真的很喜歡她的呀,難道愛世姐姐不喜歡他嗎?
小狐狸很受傷。
而愛世也很焦慮地勸他,說他們這樣是不行的,他們是不能結婚的,試圖讓他明白喜歡和喜歡之間是不一樣的一回事,說他以後會遇到他真正喜歡又合適的女孩子的!
「難道愛世姐姐就不是女孩子嗎?」
在這一點上,這隻小狐狸就無比堅持,不停地問愛世,他哪裡不好啊?他會努力做好的呀,是不是因為他看起來年紀太小了?那這個他也是可以變得,他能夠變成任何愛世姐姐滿意不會介意的年紀!
愛世:……
結果因為愛世在這幾天對他比較的縱容和疼愛,見愛世也很堅決,他就順勢鬧了起來,想以此強行達到目的。
於是,愛世立即意識到不對,現在不論白上雨來不來,她都必須先離開這裡,不能再和這孩子多做糾纏了,而且她並不想鬧到最後傷害或與這個跟秀和一般的孩子為敵。
於是愛世便悄悄地來找真宙和他說:「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不能在這裡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怕會有變故。」
說到這裡,愛世才後知後覺地的意識到,白上雨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他該不會是來這裡參加狐族婚禮的吧!
而真宙因為愛世終於有這樣的覺悟還是很高興的,但還是忍住了自持地說:「這下知道那傢伙是什麼樣的人了吧,狐狸就是這麼狡猾愛迷惑人的生物。」
聽到他這樣充斥著不明厭惡的話,愛世還是有些不滿地敲了下他,依然堅持這孩子是因為還小什麼都不懂,只是因為沒見識過現世的精彩所以格外好奇和依賴,所以才不想和她分開罷了。
竟然這時候還能聽到她這樣的話,真宙真是沒好氣地諷刺道:「什麼還小什麼不懂,沒準人家的年紀可能比你祖母的還大呢。」
愛世:……
……
於是他們連夜逃走。
好在月郎現在能力恢復了,飛檐走壁東躲西藏反追蹤的本事更是不在話下,愛世都不僅感慨,果然哪怕是人類,只要是在這裡長大的,都會能力強到變得不像單純的人類了。
在順利逃出去之後,自然就被彌良發現,於是被他一路追了上來。
於是不得已,真宙和彌良終於拔刀打了起來。
沒有想到,彌良這次草率了,雖然他是這裡的一城之主,同是也是狐妖,但他終究年歲不大,並不能真正敵過這個本身曾經就是肆意狠戾長大的前任白骨家主。
尤其是當他不敵想告訴愛世這個就是夜霧家主的時候,激出了真宙眼中的凶光,把他打得更狠,根本聽不進愛世嘶喊的停下,不能再打了的話。
愛世也不知道為什麼月郎突然之間戾氣那麼重,在她就要上去親自摁住月郎的時候,一個神秘人極速出現,行雲流水般抽刀擋住了他的一擊,及時救下了那暫時被真宙打回了原形的小狐狸。
這個神秘人內里穿著白凈的襯衫外套一件極其華艷和服長外衫,即便氣質偏偏優雅,卻也皺起眉一手抱著氣息奄奄的小狐狸,一邊指向質問真宙是什麼人。
隨後很多人也趕了過來將他們圍住,尤其是狐族的人看到他們的小城主后更是差點魂飛魄散。
但真宙卻冷著臉遲疑起來,他認出了這個人,他就是白上屋的雨君。
說來他們之前的關係都還算不錯,他願意和愛世一起來他那裡也是因為有這份情誼在也許會好說話一些,結果現在他們反而要刀戈相向。
因為識別不出真宙這個身份不明的人,而且他還傷了彌良,於是白上雨便跟真宙激烈交手起來。
而愛世在被狐族的人憤怒抓扯的時候,認出了那個男人——是她已經多年未見的小雨。
就在愛世因為內疚不忍反抗,讓人以為她弱小可憐差點讓狐族的人傷到她時,她身邊的狐妖就瞬間不知被什麼震退了好幾步,一個愛世根本沒有想過的人將一時愣住的她攬在了身後。
而地面上,灑滿了屬於椿的,血艷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