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瀾生·姐夫的幼弟2
轉眼就到了深冬,窗外下著白茫的雪。
藤原侯爵家別墅的玻璃窗清澈地印出了瀾生精緻的小臉和眉眼。
瀾生穿著黑色的小西服長褲,潔白的褶皺襯衫外披著件藍色的羊絨斗篷,頭上戴著同樣是藍色羊絨的貝雷帽子。
明明是非常可愛的打扮,可他卻抑鬱著臉抿著唇,看玻璃窗上同樣印出的他身後哭鬧的愛世。
這只是他義理上的姐姐的妹妹而已,她不在她自己家裡待著,卻在他的家裡大吵大鬧,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愛世小姐……愛世小姐……」
「愛世小姐,玩這個好不好,那個是不能拿來玩的。」陪著她的女僕還在圍著她轉耐心地哄她。
「不要不要,我就要那個!就要那個!」她還在鬧,因被女僕圈在懷裡,而大力掙扎著。
有時候他也很茫然,他到底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又到底為什麼要讓她待在這裡?他為什麼要跟她扯上關係?
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瀾生也不顧之前大人們的教導,轉身怒氣沖沖地朝愛世大步走來。
「怎……怎麼嗎瀾生少爺?」那攬著愛世的女配見瀾生過來了,在焦頭爛額中還抽出身問了他一句。
瀾生沒有看女僕,而是指著大門直接對愛世喊:「出去!你給我出去!」
「出去!不許你再來我家了!」
「煩死了!!」
瀾生以為他這樣會受到大人的責罵,因為身為紳士是不能像這樣大吵大喊的,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感覺他的人生都要被這個人打亂了,所以也已經做好被大人責罵的覺悟了。
的確,大人們覺得他對她說的話太過分了。但他後面說出來的話又讓這些大人非常在意起他的感受來,尤其是這位渴望得到他真正認可的大嫂。
當時他不管不顧地說,如果不是她總是過來總是在家裡大吵大鬧,他不會這樣的。
說明明她都比他還大是姐姐,卻讓所有人都必須圍著她轉;說他都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他的家還是她的家了,她為什麼不回自己家去鬧!
最後他也哭了說要是哥哥沒有結婚就好了,要是她們兩個都不在家裡就好了,要是媽媽也在家裡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被擠到邊緣了。
瀾生的話讓愛子頓時變了臉色,她知道瀾生一直都不太喜歡她,無論她對他做什麼都不願意真正接受她,卻沒想到瀾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甚至還一直在忍耐著。
她不能讓瀾生一直這樣排斥她,所以對於愛世,的確不能再讓她在藤原家也這麼隨心所欲了,畢竟如瀾生所說,這裡不是她的家,這裡是不會像在自己家中這麼容忍她的,是她最近太得意疏忽了這一點。
此後,大人們便開始管教起了愛世,不再放任她肆意妄為,而愛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瀾生。
看著對她趾高氣昂的瀾生,像是在對她說:
要麼你就待在你自己家裡,想在這裡待著就得乖乖的別惹我!
愛世自然不服。
於是,瀾生和愛世兩人便正式對抗起來,誰也看不慣誰。
……
小孩都喜歡和精緻漂亮的孩子一起玩,愛世也不例外。
她在見瀾生弟弟的第一眼時就非常喜歡他了,尤其在聽到大人們說因為姐姐和姐夫的關係,所以瀾生也是她的弟弟后就更高興了。
愛世再也沒有見過比瀾生更可愛的男孩子了,就連女孩里她都沒有見到過比他還可愛的,能和這樣的孩子玩在一起可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呢,一定能讓大家都羨慕的。
但這個小孩不知為什麼總是和她玩不起來,應該說是從不和她玩,似乎還總是用一種看笨蛋的眼神看著她。
他不愛說話,一見她就閃開,只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存在感非常低,慢慢地就是再可愛她也覺得他是個怪人,於是就不再理會他。
後來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就討厭她,才不肯搭理她的。自那天爆發后就整天喊著讓她走開不許再來他家。
如果她就是非要來他家了,他就搞故意陷害她的事,好讓大人責罵她,有些事明明就是他故意陷害她的,可無論她怎麼解釋大人都不願意相信她,還覺得她怎麼愛撒謊不承認錯誤,真是氣死她了。
反正她絕不認錯。
愛世和瀾生只要待在一起兩人就打打鬧鬧的,漸漸地大人也就不管了,感覺大概這就是兩個小孩的相處方式吧。
但不知為何,在他們的打打鬧鬧中,愛世深深地記住了瀾生的一句話,直到長大后都記得。
他說,他最討厭她哭了。
也許他是想表達他非常不屑她總是用哭這個方式達到她的目的。
她也曾經因為他的這句話非常難過,她覺得哭是她最難受的時候才會做的事,是她的妥協和脆弱,她以為只要她哭了大家就會理解她了。
結果他說這是他最討厭的,好像她在弄什麼把戲都能被他當場識破那樣,以至於她覺得要是在他面前哭了,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會被他狠狠嘲笑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忍住,絕不給他嘲笑她的機會。
後來長大一些的時候,她和外婆說了這件事,說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外婆卻疼愛地撫摸著她的臉說:「女孩的眼淚是珍貴的,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接住的。」
「所以愛世,曾經發生的事不必在心中糾結,但如果在將來你想要一個陪伴你的愛人,就一定要找一個能接住你眼淚的人,知道嗎。」
……
瀾生以為他再也不能和這個任性又討厭的傢伙切割開來了,就連他的小夥伴們都開始在笑他,讓他趕緊去管管她。
但直到賞櫻宴的時候,終於出現了一個能治她的老婆婆,這個老婆婆不僅可以治她,居然還能不管她的哭鬧把她帶到鄉下去了。
他真的是太高興了,他的生活終於能恢復清凈了。
後來,又聽說她和盛岡南部伯爵家的少爺訂婚了。他當時還吃驚像她這樣囂張的傢伙竟然能訂婚??那她的未婚夫也太倒霉了吧,尤其是在知道她的未婚夫就是當時被她狠狠推到還受了傷的那個,並且聽說那個未婚夫也非常不願意,可惜無法反抗大人,於是他就更加同情了。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了,他很快就適應了清凈無波的生活。
日子也如流水般度過。
在某一天回到家的時候,他得知了愛子姐懷孕的消息,大人們都笑著說他也要做長輩了,要做小叔叔了。
他笑了笑,對哥哥和愛子姐說恭喜。
那時愛子姐很高興,也許是因為感覺他終於沒有那麼抵觸她了,也許是因為她有了孩子,終於和這個家族有了真正的聯繫。
愛子姐懷孕,並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他還是一樣的喜歡自己看書,或者是到淳樹哥那邊去。
家裡的所有人都希望他長大成熟,也只有在淳樹哥身邊,他才能真正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其他的哥哥們也很照顧他,也會教他很多東西,讓他很有歸屬感。
就是哥哥們給的選擇太多,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想要做什麼。
就這樣,又到了一年的春天。
他已經到東京的貴族男校上學了。
也是在這個春天,愛子姐生下了的小侄子秀和,小秀和固然很可愛,但這也意味著她要來了。
他一直以為她很蠢,是完全不動腦子的那種人,只會用蠻力。
但這次,不知道她在那個森安鄉下學到了什麼,竟然在使用蠻力的同時,也開始學著陷害人了,先是害他狠狠摔了一跤,然後又做作地陷害他,害得他被父親和兄長狠狠地責罰。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氣了,他不會讓她好過的,不就是演戲嘛,他也會啊,他還能喊她姐姐呢。於是他就和她較勁,怎麼能讓她不高興怎麼來,反正他比她年紀小,他就是不懂事。
而她對上他也的確不好過,但真正讓她不好過的是她自己,她總是能自己給自己惹麻煩。
她竟然在一場很重要的宴會上說她想當淳樹哥的新娘?!
他從來就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想法,他當時是真的被她逗笑了,笑得停不下來。
她和淳樹哥??不行,光是想她和淳樹哥站在一起的場景他都受不了。
而恰好那時淳樹哥就在她的身後,聽到了全部。
後來,她竟然心虛地跑了。
心虛地好一陣都沒敢來他家,她的家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回事,還是她哥哥修源來問他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這件事。
再後來,她又跑回了鄉下,留下淳樹哥一人應對她一句話帶來的麻煩。
也是因為需要淡化這件事,她好幾年都沒再回過東京,就算回來了,也不再出現在人前,連到他家裡都來看她姐姐和秀和都要刻意避開他在的時候。
所以他有很多年都沒再見到她了。
漸漸地,也不知是誰傳起了久生子爵家那送到鄉下藏起來的小女兒,可真的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啊,比她姐姐,甚至是比帝都很多有名的美人都美啊,就是太難見到她了,不住在帝都,也不愛參加社交。
關於她的傳言真真假假地流傳起來,有人相信,有人好奇,也有人絕對不信,他雖然不在意這種流言,但他也不相信那誇大的說法。
直到他和她都十五歲的這一年。
她回來了。
……
他愛看書,他看過書中有形形色色的各種女人,有善良的、有惡毒的、有堅強的、有柔弱的,他以為久生愛世會成為書中形容的那種面目可憎的女人。
但看著樓下庭院中載著秀和騎自行車玩的少女。
他感慨時間的可怕。
漫長的時間竟然能雕琢出一個這樣的女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