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毒蛇.老鼠
愛世在看到跟她打了個照面的東西后,直接驚得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根本動彈不了。
原來那些女人口中的「客人」,竟都是人身獸首的怪物,裂開的口中儘是尖利的獸牙,身上的皮膚都是沼澤中才有的顏色,哪怕披著花艷的和服衣衫,都遮掩不住身上的獸性。
其中一位穿著華麗和服的濃妝女招待對那女孩說:「你是誰?!你怎麼會在主人的房間里?!」
「這裡……這裡是不允許進入的!」
見愛世打顫著說不出話,那頂著狼獸頭眼瞳豎起的粗曠怪物還朝她的方向嗅了嗅,然後露出垂涎的表情:
「小姑娘,你身上帶著香甜又邪惡的氣息啊,你是哪位大人的所有物嗎?」
「還是說,只是一隻無意中闖進來的小白兔吶。」
說著說著,這個怪物男就開始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朝著她走近,享受她的極度恐懼。
「這位客人請不要這樣!」
「請不要這樣!」
結果那兩個女侍根本擋都擋不住。
已經全身的毛孔都豎起的愛世在恐懼到極限后,崩潰地大聲尖叫,然後轉身就跑,慌不擇路地在這個鬼魅橫生樓道橫錯的溫泉莊裡橫衝直撞。
這是夢吧,這一定是夢吧!她一定是睡著了,一定是!
她所到之處驚起一片,甚至還不小心闖入了一些正在行男女好事的房間里。
她在幽暗逼仄的走廊里像無頭蒼蠅般跑著,想跑出去,想醒過來,而兩邊一格格的菱格房間里卻都是妖異的剪影,彷彿置身於喧鬧的迷宮之中,無論她跑到哪裡,很快又會被追上,她就要被逼到死角。
她大聲哭喊著外婆快來救救她,甚至還喊著椿絢哥哥快來救救她,結果這裡依然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被追趕著,還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了也不敢就這樣坐著大哭,只能努力忍著疼痛爬起來繼續跑。
跑到最後,她灰頭土臉滿臉驚恐,還因慌亂逃跑而導致披頭散髮,已經是儀態全無的樣子了。
就在這時,愛世看到前方一個手裡提著一柄束在刀鞘里的黑細長刀,披著一身黑色長斗篷的少年正朝她迎面走來。
她一見到他像
是正常的人類,就撲過去尖銳地喊道:
「快救救我,救救我!」
……
愛世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
「然後呢然後呢!」秀和緊張地問。
「這個人是不是來救那個小女孩了!」
「太好了,終於得救了。」
「到底是誰來了呀,感覺好帥氣!」
這時,愛世發現原來旁邊的閣樓窗邊,已經站著兩三個女僕了,其中一個還緊張地捂著胸。
她們竟然也聽得那麼入迷,本來應該是來喊她和秀和下去的吧。
見她們那麼期待英雄救美的橋段,愛世勾了勾唇:「很遺憾,雖然女孩也是這麼想的,但這人並不是來救她的。」
這名少年明明長得很端正俊逸,此時他似乎心情不錯,淺笑著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酒窩,可不知為何卻總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氣。
他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黑披風,問前方衝過來的女孩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如此慌張恐懼?
女孩趕緊指著身後說,那後面那些都是怪物,是會吃人的,乞求他帶她離開這裡。
「怪物?」
少年對女孩笑了笑說:「可這裡不就是怪物享樂的地方么?」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肉身竟如蒸汽般汽化消失了,在女孩的面前漸漸化為了一架白骨。
都已經化為了白骨,他卻依然還在汽化一般,黑后的斗篷都遮不住他身上源源不斷冒出黑氣。
見自己變成這樣,這具骷髏像是有了微微懊惱的表情:
「啊啊,怎麼總是支持不了多久又變回這樣。」
這轉變來得太快,愛世愣住,然後驀地猛然推開他。
這具骷髏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間那麼大力推開他,讓他差點就散架了。
還沒等到他站穩,就傳來了她崩潰的尖叫,然後轉身就跑。
「喂,等等!」
正因為她剛剛推了他,讓他感受到她身上所帶有的獨特氣息,結果還沒來得及確認她就跑了,於是召喚出兩條黑蛇去攔下她。
愛世驚恐中帶著試探地朝後一看,卻看到身後竟然有蛇在朝著她極速游移,隨即她就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直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被他牢牢按住了還在拚命掙扎尖叫。
「夜霧大人夠了,請不要再這樣恐嚇她了。
」
穿著瑰麗和服外套的白上雨盡量將女孩擋在了身後。
「這本就是我的形態,怎麼就是恐嚇?」
這具骷髏不知在何時站在了他們的跟前,連說話的聲音都開始不復剛剛的清朗,變得低沉邪異起來。
與此同時,原與他隨行而來的侍從也急匆匆地趕到了,恭敬地對他說:「家主大人。」
「已經準備好可以從這裡去現世了。」
但這具骷髏用空洞的眼窩盯著躲在他人身後不停打顫的女孩,失望地說:
「不用去現世找了,就是她。」
在侍從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時,骷髏嘲諷地說:「那些老頭不惜想盡一切辦法,花費昂貴的代價都要找的人,原來就是這樣的女人?」
「動不動就尖叫亂竄,怎麼跟地底的老鼠一樣?難道這就是嫉妒巫女繼承人的風姿儀態?」
「那女人留下的血脈可真是庸俗又無趣。」
就算她是嫉妒巫女的繼承人又如何,這樣的女人他是不會迎娶的,他可不想每天都被尖叫聲包圍。
於是他強行收回了印在她手上的夜霧符咒,以防那些老頭憑藉這個找到她。
並且能讓那些老頭堵心的事,他都愛做。
之後,他便不再關注這個女孩,而是對白上雨道:
「雨君,既然如此,那我也該回去了,雖然交易沒做成,但這幾日與你暢聊真的是舒心。」
「那麼,就這樣吧。」
說完之後,那骷髏斗篷一振,濃郁的黑氣被釋放而出,他就消失不見了。
……
此時,屋頂上。
「幸好那個女孩子的庸俗和無趣救了自己。」
「如果真是什麼鎮定冷靜的大美女,引起了那怪物的興趣,大概早就不知道被擄到哪裡,再也不回來了。」
「所以,庸俗和無趣萬歲!」
愛世還舉了個握拳向上的手勢。
「那之後呢之後呢!」秀和問。
「之後嘛。」愛世低頭看了看秀和。
「之後那個小女孩就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哈哈哈哈哈……」
「哈??就是一場夢?」
「是啊,就是一場夢啊,厲害吧哈哈。」
「這一點都不厲害!!」秀和不滿。
「哪裡不厲害了,這超厲害的,說明嚮往怪異的世界是沒有未來
的,要珍惜現世和當下喲。」
「好了好了,好晚了,我們得下去睡覺了。」
於是,愛世就推著不情不願的秀和離開了屋頂。
留下了屋頂下的瀾生靜靜思考著庸俗和無趣這個問題。
洗漱之後。
愛世終於在躺在了舒適的床上,回憶起了過去。
之後的事情她不太記得了,應該是白上雨把她帶回去的,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圓過去的。
據說她當晚發起了高燒,神智不清,喊著有鬼有蛇在追她,醒來之後又是備受驚嚇的模樣,大家都安慰她說這只是噩夢。
可她從不覺得是夢。
所以那個時候她是無比恐懼白上雨的。
一個能跟那些怪物做朋友暢談的人,一個讓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喊他主人的人,說不定根本就是他們的同類。
也許現在這個根本就不是小雨了,是怪物披了他的皮囊。
而這種恐懼的感覺在她再次來到那個房間想求證時,卻發現他就站在她身後時達到頂峰。
於是她在恐懼中,逃走了。
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那間房裡到底有沒有通向那個世界的門。
從此。
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這個溫泉庄。
雖然在屋頂上,她對秀和說庸俗和無趣萬歲,但事實上,她非常難過。
回到森安的家裡后。
她不敢對外婆說這件事,覺得說了外婆也不會明白,覺得就是噩夢而已。
她也沒跟神社那邊的人說這件事,因為她早就不跟神社那邊的人往來了,而且就算說了又怎麼樣,他也不會來保護她的。
最後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她像地底的老鼠一樣庸俗又無趣,邪惡的東西都不樂意找上她的。
明明只敢待在最明亮的房間里,卻自己把自己掩藏起來,哪裡都不去,誰也不見。
但房間里真的就只有她自己時,她又會難過捂著臉哭泣。
她是有多不招人喜歡,居然連這種邪惡的東西都嫌棄她……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開始後知後覺地憤怒起來,心態變成了竟然…竟然連這種邪惡的東西都敢嫌棄她。
她的情緒開始變得喜怒不定,甚至會認為她會變成這樣,是這個世界在戲弄她,欺騙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為什麼啊!
……
如今。
舒服地躺在床上的愛世感慨,沒想到曾經她也有過痛恨這個世界的時候呢。
但現在好多了,因為後來,她的思路發生了變化。
若世界就是想讓她變成那種極端樣子。
那她偏不。
她偏偏就要抬起頭站在最耀眼的太陽底下,讓那些醜惡陰暗的東西永遠夠不到她。
這就是她報復這個世界的方式。,,網址,……: